假咳一会,让脸色看着红润一点后才出门。这时大厅里的男人正口沫四溅说到正起劲处,“红梅,你说你一个宝贝儿子疼都来不及,怎么当时就那么轴,娶了克星回来。以前你家大郎身体弱是弱,也不像现在随时都会。我看就是你这个夫郎没娶的好,和大郎相冲,你要是真为儿子好,赶紧把这个夫郎休回去,好歹能救你儿子一命。”“大伯这会可没那么沉得住气啊”柳成涵朗声说。厅里的四个人齐刷刷的看过来,周红梅坐在正位上,柳条儿站在他身后,抬头看了一眼柳成涵后又赶紧低下头来。昂扬一男子,就差别人指着鼻子骂克星了,垂着手低着头,都还得听着忍着。左下方坐着两个男人,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一个皮肤黝黑,形态老实,另一个穿着靛蓝滚花边的衣裳,脸瘦下巴尖的看着一点都没有福气。柳成涵走进厅里,“阿伢。”先一拱手给周红梅问安,随即才扭头笑着对客人打招呼,“大伯,大伯伢。”“大郎啊,哎呦,可怜小脸瘦得,别人成亲是享福,大郎成亲是遭罪哦。”先前说话的男人,也就是大伯伢周东草看着柳成涵拍着大腿说,“这娶亲娶的好不好,就看婚后爷们长不长肉就知道了。我家大郎当年成亲一个月,足足长了十斤肉,人都富态了不少。”柳成涵没理他,直接对着看似老实木讷的大伯说,“大伯,这次怎么心急了。当年还能等我爹入土为安后才说要休我阿伢,轮到我了,怎么我还没死,你就张罗着要给我休夫郎了”“胡说什么”柳书松,也就是柳成涵大伯说,“你是我亲侄儿,我只盼着你好。你爹去的早,就留你这么根独苗,你真要是娶的相克的夫郎,而我不做些什么,死后都没脸去见你爹了。”看来木讷只是表象,也很能说。“谁说的相克”柳成涵笑问,“难道我阿伢给我说亲时没有去对过八字吗”“当然对过的。”周红梅说,“郎主君贵,百年好合,相辅相成,富贵长寿。”“这不就是旺夫命吗”柳成涵笑着对柳条儿说,虽然柳条儿没看他。柳成涵看向柳书松,“就不知道大伯是从哪听说的我夫郎克我的消息。”“大郎,你人还年轻,中间有许多道道你不知道。”周东草说,“这有些道士没什么水平,拿了钱什么好话都往外说。你说要不是他克你,怎么他一进门,你就病了,床都下不来了。这不是你们相克是什么”“大伯伢,说什么相克,起码要等到我真死了,才好说这个话吧。我现在还好好的在呢,说我夫郎克我,这话可站不住脚。”柳成涵说,“我阿伢想个夫郎很久了,这新夫郎进门才一个月,你们上门来逼我阿伢休夫郎。知道的知道你们是瞎操心。不知道的,这上柳里还有谁不“大郎,你什么意思难道大伯还会害你不成”柳书松生气的说。“害不害我另说。”柳成涵说,“我只想问一句,若我休了这个夫郎,大伯能保证我还能娶上一个”“大郎,你别怪伯伢说话难听。”周东草说,“你这身子骨,合该要修身养性才是,男男之事不宜过头。”“那我的子嗣呢”柳成涵说,“大伯也说了我爹只剩我一跟独苗,我可不想不孝的断了我爹这支的传承。”“这还不容易。”周东草说,“你大堂嫂已经怀第二胎了,以后你二堂哥,三堂弟也要成亲生子了。你们都共一个爷爷,彼此血缘相近,你随便过一个到你膝下,以后养老也有保障。”“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吧。”周红梅冷笑说,“你们倒也执着,大郎都十七了,你们还惦记着这些家产。”“别说的这么难听。”周东草说,“成家前,你守着儿子闭门过日子没人说什么,现在大郎成亲了,也要出来走动了,不和他的堂兄弟们打好关系,日后难道还指望着别人帮他不成。”“那是什么堂兄弟,一年也说不上三句话的堂兄弟。”周红梅说,“真要指望堂兄弟还不如指望族人房亲来的实在。”“我们姓柳的兄弟是打断骨肉连着筋,就算平常少接触,有事要帮忙时也绝对不含糊。”柳书松说,“我说大郎怎么见着我们不亲呢,也不知道你平常教了些什么。大郎不和姓柳的亲,难道和姓周的亲不成。”“大伯明明都知道,我姓柳,和你家是打断骨肉连着筋的关系,为什么还一直要苦苦相逼呢。”柳成涵说,“大伯若有一分记着我爹,你死去的弟弟,就不该是如今的行事。”“嘴上说的好听,谁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柳成涵继续说,“人都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如今爷爷还在呢,大伯就要把我一家算计到死。大伯,你还记得爷爷还在吧”柳书松脸色变了一变,“既然我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走。”柳书松叫周东草一起走,周东草还不死心的和周红梅说,“红梅,我话糙理不糙,你仔细想想,要真是相克,等到大郎死的那天就晚了。”“大伯伢。”柳成涵打断他的话说,“伯伢,堂哥儿要说亲了吧,哥儿说亲,别人都是要看阿伢的。伯伢最近也该修身养性才是。”“你什么意思”周东草一愣后回过味来,“你个小杂毛,说什么呢修你的头,我家哥儿定能找个如意郎君,哪像你家的,长的不像个哥儿样,粗壮愚笨也只能找你个病秧子嫁了。”“行了行了,别说了,走吧。”柳书松拉着周东草走了,一直到出了院门,周东草都还骂骂咧咧的。周红梅看着柳成涵无奈的笑说,“早该知道他们上门没好事,就不该开门让他们进来的。”“真不让他们上门,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柳成涵笑说,然后捂着嘴咳嗽起来,这次是真咳。“哎,怎么样了”周红梅焦急的对着他说,“他们来就任他们说,阿伢也不傻,不会被他们哄骗了去。你这身体还没好全就急着出来,待会又得吃几天的苦药。”柳条儿早在柳书松他们走的时候也跟着走动了,去房里拿着披风出来,“大郎盖着这个吧。”“盖着这个回房吧。”周红梅赞许的看一眼柳条儿,“你去厨房再煮一剂汤药,让他喝了好好捂着被子休息一下。”“不急。”柳成涵说,对柳条儿说,“你先去煎药,我和阿伢说两句。”柳条儿温顺的点头去厨房了。周红梅看着柳成涵说,“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和阿伢说。不急在这一时。”“阿伢。”柳成涵握住周红梅的手说,“阿伢,之前儿子不懂事,让阿伢担心了。”“哎呀,说这个干什么”周红梅一下子就眼眶泛红,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拿着帕子盖着眼睛,随即不好意思的笑说,“你不怪阿伢就好。只要你健健康康的,阿伢什么都不求。”“阿伢,儿子已经想明白了,以后会和条儿好好过日子,好好孝顺你的。”柳成涵说。“好好好。”周红梅说。、安抚不安的心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和亲身体验身体不好是两回事。柳成涵大意的小看了原身这具病体,所以以为只是出门说几句话的功夫,吃了药预防应该也就没事了,结果还是发热了。一整晚反复的发热,迷糊间只能感受到额头上时有时无的清凉和同样清凉的手指。柳成涵凌晨时分醒过来,身体感觉松快了不少,体温也降下来了。察觉身上被子的压迫感,柳成涵不舒服的扭动一下,这就惊醒了倚靠在床头的柳条儿。“大郎,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会舒服”柳条儿关切的问。柳成涵摇头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昨夜一直没睡”柳成涵哑着嗓子问道。“我没睡没什么打紧的。”柳条儿说,“大郎,要喝水吗”柳成涵点点头,柳条儿去帮他倒水,扶着他坐起,靠在栏杆上,喂他喝水。柳成涵看他,“辛苦你了。”柳条儿大概从未和清醒下这么温和的柳成涵说话,听到柳成涵道谢,竟然无措起来,耳朵也悄悄红了,“没什么的,照顾你是我的本份。”“不管怎么说还是委屈你了。”柳成涵把手搭在柳条儿手上。柳条儿非常明显的抖了一下,显然不习惯和柳成涵这么亲密,但柳成涵没撒手,柳条儿也没勇气挣脱他的手。两人温情脉脉的待了一会,柳成涵拍拍柳条儿的手,“离天亮还有点时间,你先去睡一下。”柳条儿应了一声嗯,却半响都没挪动身子,柳成涵疑惑的看他,柳条儿欲言又止了许久,直到脸蛋都憋红了,才支支吾吾的问出来,“大伯伢昨天说的话”“啊,那个啊,你当真了。”柳成涵笑说。柳条儿沉默,柳成涵笑说,“阿伢说合过八字的,就是真的合过了,难道阿伢还要害我不成。”“你嫁进来之前,知道我是这么个破身体吗”柳成涵问。柳条儿点点头,“媒人说你是富贵身子,不能多动,也不能累,但好好的活个几十年也是没问题的。”“后悔吗”柳成涵问。柳条儿拼命的摇头,“我只怕真的是算错了,克着你了。”“不会的。”柳成涵说,“我一见你就欢喜,怎么舍得死。就算真的有一天我走在你前面,那也是我本身身体的原因,和你没关系。”“你若是听到别人有嚼你的舌根,都不需要理会。只要我还好好的活着,谁也不能把克夫的名头扣在你头上。”柳成涵说到这微微一笑,“为了你,我也会争取多活几年。”柳条儿噌的一下脑袋上都要冒烟了,眼睛不敢看柳成涵,嘴巴张开又合上,突然像被蛰了屁股一下子就站起,“嗯,我去准备早饭,煎药,还要去浇菜。嗯,我好多事,先出去了。”柳成涵看着他兔子一样蹦出的背影,哑然失笑,说好的休息呢。柳条儿走到院子里天还是蒙蒙的灰,他走到井边打了水上来洗脸,冰冷的井水扑在脸上都降不下热度。柳条儿捂着脸,竟心情轻松的笑出来。这是他嫁进来第一次笑。没人知道他在并不美好的初夜后就得面对一个病在床上无法起身的夫君的恐慌。没有人在意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给他温情,只有他自己适应,忙家里的活,忙着照顾夫君,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是不是克夫。没有人知道他的压力。柳成涵今天的话好像是无望的生活突然照进来一束光,好像是本来已经预见悲剧的人生出现了新的拐角。柳条儿不怕吃苦,他怕辩驳也无法辩驳,逃也逃不开,就算死了也会追加到家人身上的舆论。柳成涵今天说了这句话,哪怕他要在床上躺一辈子无法下床,柳条儿都会好好伺候他。心甘情愿。柳成涵就算烧退了,也不敢马上下床出去走动。柳条儿出去劳作之前问了柳成涵的意见,在床头柜上放了茶水和书本,安置妥当了才出门。柳家人口少,院子也比较偏僻,不是村子里人必经的路上。周红梅上午一般都在佛堂念经,不会在院子里走动。院子里也没养牲口家畜。所以等柳条儿一出门,柳成涵瞬间就觉得天地一片静谧了。柳成涵拿着竖条的没有标点符号的书也不是那么容易看的进去,看不进去,就想东想西的想的多。说来柳家不养牲畜还是因为原身。柳成涵闻不得异味,所以周红梅就没在院子里养牲畜,连鸡都没养,要吃鸡蛋都是去和村子里的人换。现在的柳成涵依旧不喜欢家畜的异味,但是他不会像原身那样单纯,好歹也是做过主管的人,经济账还是能算好。柳父之前留的那些家底,若说在柳成涵大病小病不断的长到这么大还剩下不少,那就是扯淡了。所幸周红梅家境不错,嫁妆丰厚,兼之在镇上的哥哥时常有救济,周红梅也精打细算,日子还算过的不错。但是在柳成涵大婚,大病之后,家底大概也掏空的差不多了。柳家的经济来源很单一,就是柳父去世前置办的二十亩私田,柳成涵还有二十亩授田,周红梅有十亩的桑田,也是授田。人口少就地少,不过柳成涵身子弱,周红梅也不擅长种田,就这几十亩田从下秧到收割都是请的人种,去掉七七八八的也就挣个一年的口粮。柳成涵过年时候会给人家写对联,偶尔也会帮人家写信,因为周红梅不愿意他多做这些,所以收入也不稳定。哦,对了,这地儿现在还没有科举,做官都是靠举荐。不是士族,大官做不了,文书小吏辛苦又琐碎也不需要知识分子。是的,柳成涵在上柳里也算个高知分子了。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好多事都不能做。上了几年私塾识字后,他爹给他买了许多书在家里看打发时间。这也是他爹有本事,而且真心心疼儿子,买这些书的钱不少于买地的钱了。看来增加收入的点就在这上面了。柳成涵想,现在当务之急是顾好自己的身体,说真的,要是能保证不病,每年都得省很多钱。身体要不好,就算他想做什么,周红梅也不会让他做的。这时期已经是春耕后了,田里地间也没什么活,柳条儿去菜地浇水,检查一下地里禾苗长的怎么样,就挎着篮子去桑田采桑叶回家喂蚕。往年周红梅养的蚕也就够交税和做几身衣裳。柳条儿嫁进来后就盘算着要多养点蚕,这样就有多余的蚕丝能换钱了。还要开点麻田,阿伢和大郎都不穿粗糙的麻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