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篇声情并茂的奏折,亲自送到太子案头,太子还没看折子内容,只看他春风得意的脸就将他的来意猜了个不离十,当即便推开笔墨站起来:“本宫这就去三清殿面见父皇。”皇帝其实很重视九公主的婚事,先前是因为杭家和傅家的文武联姻,后来是因为两国交好的和亲问题,现在终于变成了大龄公主出嫁难,如今这事终于能以一个让他满意的形式尘埃落定,皇帝立刻就高兴地批准了,还让长清子和钦天监一同卜算两人的八字,顺便卜一个吉日出来,作为他们的婚期。杭贵妃特意召见九公主:“美梦成真了。”九公主心一横,凑过去偎在杭贵妃身边,撒娇道:“对,母妃要给我准备多少嫁妆”杭贵妃很嫌弃地把她推开,从桌上拿了一块荷花酥给她:“给,嫁妆,回去省着点吃。”九公主撇撇嘴:“才不要。”杭贵妃笑着将那块荷花酥送到她嘴边,又问:“陛下准了”九公主点了点头:“昨日已经让钦天监去卜吉日了。”杭贵妃舒了口气:“要近一点的日子,免得再像傅博彦那样,夜长梦多。”九公主哼了一声:“他不敢。”杭贵妃又看她一眼:“先前陛下还想将你指给周维岳,特意来问了我的意思,我以为陛下会驳回李劭卿的折子,没想到居然同意了。”九公主大吃一惊:“周维岳”杭贵妃端着茶盏,点头道:“不然你以为他有什么资格受封恪勤伯”九公主顿时风中凌乱:“怪不得李劭卿如此反对将他调回长安”杭贵妃颇感兴趣:“哦还有这回事”九公主扶额道:“父皇真是”杭贵妃又问:“太子对你的婚事是什么态度”九公主道:“他很赞同啊,折子还是他亲自送到三清殿去的。”杭贵妃道:“那就好,钦天监那边要催着点,让他们尽快。”九公主羞涩道:“着急什么呀,我都不着急。”杭贵妃笑着横了她一眼:“口是心非。”然而钦天监这次却很效率,长清子还没卜出什么来呢,钦天监监丞就已经诚惶诚恐地上奏,连折子都没敢写,直接求见了皇帝和太子,奏上去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结果。太子上身前倾,脸上的表情无比震惊:“你说九公主有国母命”那监丞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是,殿下而且公主命在大央以北,不在长安”第百四二回北方王相遇内阁主九、公、主、有、北、方、皇、后、命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到大江南北,不过几天的功夫,就连蓟州的郑之平和广西的杭子茂都知道了,纷纷幸灾乐祸地来信,装模作样地向李劭卿表示沉痛惋惜。郑之平还在信上故作严肃地问,是否需要立刻发兵铁勒,把整个草原都打下来,让李劭卿即北方王位,顺应天命,娶了北方皇后。李劭卿在侯府暴跳如雷,气势汹汹地入宫求见太子。太子回复:不见。李劭卿正在宫门前转来转去,正好碰上吏部尚书蔺既明面圣完毕出来,看见他,啊哈哈地笑了一下:“昭平侯也在啊。”李劭卿一个箭步窜过去:“蔺大人刚去见的陛下还是太子”蔺既明道:“当然是陛下,不过陛下这会已经过三清殿去了,你恐怕见不着他。”李劭卿眼睛一亮:“对啊,还有太虚上师呢,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蔺既明笑呵呵地问:“昭平侯是为了北方皇后而来”李劭卿听见这个称呼就来气,阴着脸道:“中宫娘娘尚在,哪有什么北方皇后,蔺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还是要谨言慎行。”蔺既明体谅他即将被抢婚,不跟他一般见识,从善如流地改口:“哦,昭平侯是为文誉公主而来”李劭卿哼了一声:“看来蔺大人也知道了,不知大人有何高见”蔺既明道:“北方皇后的传言已经人尽皆知,所谓三人成虎,侯爷想要凭太虚上师一人之语对抗这可畏人言,恐怕力不从心啊。”李劭卿道:“偏偏这幕后主使还奈何他不得。”蔺既明差异道:“侯爷为何如此确定,这件事有人指使”李劭卿冷笑一声:“蔺大人,本侯虽是武将,却并非莽夫。”蔺既明看他脸色不善,赶紧又哈哈了两声:“昭平侯稍安勿躁,这件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陛下他不会因为钦天监的一句话就将公主送去和亲的。”毕竟宫里还有个长清子,而长清子也不负众望,得出了一个与钦天监截然相反的答案:妻贵夫荣,琴瑟和鸣。长清子的占卜结果出来当天,钦天监监丞上奏,弹劾长清子欺世盗名,蒙骗皇帝。次日,御史高畅上奏,弹劾长清子装神弄鬼,霍乱内宫。太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为九公主夫妇占卜八字这么简单了,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政治迫害,先前他以为幕后主使是那日松,可那日松扳倒了长清子,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益处呢如今太子在朝中的根基已经愈来愈稳,即便是长清子倒了,因为长清子的关系而起家的一批朝臣随之而亡,也不会对太子的地位有决定性影响,充其量让他再次被困东宫罢了。那日松应该知道这一点,那么他走出这铤而走险的一步,目的是难道是李劭卿李劭卿能够被封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进献了祥瑞白鹿,如果长清子倒了,那么长清子口中的祥瑞自然成了灾祸,只要朝中有别有用心的人刻意引导,李劭卿马上就会引火烧身。而且如今李劭卿已经不被曹德彰信任,那个别用有心的人连找都不用找,现成的,甚至那日松都不必和曹德彰事先预谋,他自然会抓住机会落井下。那日松这个人,人都已经滚回草原了,没想到茶还烫的冒泡,大央的朝堂一半被曹德彰掌握着一半被那日松掌握着,就是没有那一分是真正为皇帝所有的。太子在东宫踱来踱去,暗暗下定决心,等来日他监国或者继位,第一件事一定要清洗朝堂他在殿中的立柱前停住脚步,抬起手来,重重地在柱子上捶了一拳。九公主正轻手轻脚地入殿,正好看到他狠戾暴躁的侧脸,被吓了一跳,低低柔柔地唤了一句:“太子哥哥”太子怔了一下,将拳头收回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转身的时候脸色戾气全收,对她微笑着点头,气韵温和,眼神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刚刚发过怒的样子:“九娘来了。”九公主对他欠身行礼,问道:“太子哥哥可是为那两道弹劾奏折烦心”太子唇边依然带着些微笑意,语气却无比森严:“我或许看走眼,选错了盟友。”当初觉得那日松应当是一个君子,履行他们的君子之约,这是两个国君的约定,关系到国家尊严,但那日松却超过了一个盟友应该恪守的界限,将他的手伸进了太子的地盘上肆意妄为,这简直是对太子的侮辱。九公主蹙起眉,若有所思道:“太子哥哥以为是那日松这真叫我惊讶,我倒没想到是他。”太子诧异道:“怎么会想不到,难道北方皇后的预言还不够明显”九公主摆摆手:“北方皇后这件事,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那日松擅长从细节中推测人心,他知道父皇会听信这些妖言乱语,自然会刻意收买他们,当初的动机或许不是我,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太子仔细研判了一下她的表情:“你好像并不是很生气”九公主笑了起来:“如何保卫自己的女人,是你们男人的事情,轮不着我来操心。”太子听懂她的意思,叹了口气:“倘若昭平侯知道你居然是这个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九公主的眼角弯了起来,笑意盛:“太子哥哥也不必忧心他的想法。”“好,你们夫妇的事情,你们自行去解决,”太子道:“说说你对弹劾长清子这件事的看法。”九公主的笑意敛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哥哥觉得是那日松,我却觉得,像是曹德彰顺势而为,意欲借刀杀人,兴许还能一箭双雕。”太子狐疑地看着她。九公主解释道:“北方皇后这句话,你我听来,第一个反应便是那日松,但仔细想想,那日松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呢倘若这件事真的是他所为,那么对他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太虚上师被父皇怀疑或者驱逐出宫,与他有关的所有人全部下狱,可这与那日松有什么关系”太子道:“下狱的第一批人里,必然有李劭卿。”“啊对的确应该有他,”九公主一愣:“但就算有他又能怎么样难道那日松费尽心机地布这一局,就是为了陷害李劭卿吗”太子道:“这还不够他有北方皇后的预言在先,待到李劭卿失去父皇信任,你就只能去和亲铁勒了。”九公主冷不道:“怎么是只能,我还能嫁给周维岳。”太子大吃一惊:“你你何时还看上周维岳了”九公主哼笑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果然只有我被瞒着。”太子急忙道:“没有没有,因为这也不过是父皇一时起意罢了,并没有定下来,为你的名节考虑,才没有大肆宣扬。”九公主懒得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当下便道:“那日松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大央天子,届时他就算娶了我,恐怕也会无济于事。”太子道:“倘若他真娶了你,我自然会看在你的份上,对他多优待。”九公主道:“我不是筹码,你也不是可以被威胁的人。”太子点了一下头,微笑道:“有道理。”九公主又道:“那日松买通了钦天监,说出那句北方皇后的预言,就算长清子占卜出别的结果,父皇也会因为这句话而犹豫不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使的不过是个拖延之计,如果能拖到他顺利即位,届时以可汗之尊前来求婚,大央可就真的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如此一来,既达到了他的目的,又不伤两国情分,这才是他的计划。”太子却道:“你对那日松还真是挺了解的”九公主坦然道:“他是个真正的天才,与他相交数年,我受益匪浅。”太子点了点头:“如果真的如你所言,那么那日松没有料到的,便是钦天监监丞会被他买通,自然也会投靠曹德彰,于是他的举动正好给曹德彰搭了一座桥,让他找到一个极好的由头除掉长清子。”九公主道:“顺便还有李劭卿。”太子奇道:“他这么费尽心机地对付李劭卿是何意李劭卿虽然被父皇看重,却并没有到举足轻重的地步。”九公主耸了耸肩:“他应该是忍受不了背叛吧,曹德彰生性多疑,多疑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背叛他。”太子叹了口气:“要不是你,李劭卿也不至于暴露的这样快。”九公主不接他的话茬,只问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是有几分道理,但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我们谁也说不准,”太子道:“不过不必着急,倘若真的是曹德彰,那他必然要有下一步的动作。”九公主忧心忡忡:“我只是害怕对方已经出手了,可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第百四三回杏林手当断阎罗脉太子沉住了气,一连几天都按兵不动,不回复任何人的奏折,也不驳回任何人的奏折。这种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安静被理解成了许,于是朝中越来越多的人上奏,先前祁宏飞的奏折也被扯了出来,有个别大胆的官员,竟然要求从民间延请名医,当庭为皇帝诊脉。太子立刻准了那封奏折,并刻意等皇帝不在三清殿的时候前去求见,劝说皇帝同意这个请求:“如今朝臣对太虚上师多有不满,父皇不如任由他们寻访民间名医前来诊脉,为上师证明清白,也好安众臣之心。”皇帝不悦地冷哼:“多事,朕的身体是好是坏,朕难道自己感觉不出来吗”太子陪笑道:“是,但如今弹劾太虚上师的奏折日渐增多,儿臣记得,上师先前就已提出离开皇宫的要求,如今朝中所求倘若被上师知晓,恐怕父皇就再留他不住了。”皇帝眉心皱了起来:“倘若朕准了这个要求,那上师岂不是心寒。”太子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