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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尽力,算是帮高老头搭上了张婆婆的那条船。记得很久之后,张婆婆和高老头办喜事,请奶奶主持婚事,后来被奶奶拒绝。白事知宾是积阴德的活儿,但红白事都管的话,不吉利张婆婆也知道这点,所以并没有为难。我和奶奶去吃喜酒,孙家的人也在,那天张婆婆穿着红嫁衣,带着红盖头,被高老头背进屋的时候,谁都可以想象到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红晕的样子。记得那天高老头和我说了一句话:鹅说,你听。这女人啊,你要对她好,她才能依你,你看你整天和人姑娘吵架,以后不好找媳妇儿啊。高老头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鹅这辈子啊,就是毁在不知道怎么对女人好上,你以后千万不要步我后尘的表情。我心想,要女人干啥那时候我年岁还小,脑子里只有动画片、玩儿、吃。直到成年之后,才追悔莫及。从高老头的婚礼回来之后,张停雨并没有跟来,而是留在了孙家。我也乐得清闲,缠着奶奶讲故事,奶奶笑着给我说些奇闻异录。那时候我只知道奶奶经常会帮人主持丧礼,但是并不知道白事知宾是个什么概念。奶奶并没有和我解释很多,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白事知宾有正行、外行之说。这里的正行、外行,并不是说外行人的外行,这里的行念xg第二声。是行走的行。正行知宾,也就是奶奶这种,常驻一方。外行知宾,就是行天下的,也被称作行宾。行宾在古语里又被称作旅人。行宾知道的事儿比普通白事知宾多了去了。记得长大之后,我问奶奶行宾都是什么。奶奶笑呵呵说:行宾啊,你爷爷就是行宾。从出生到现在,我始终没见过爷爷长什么样。还在城里住的时候,见到别人都有爷爷,我问过老爹爷爷去哪儿了。老爹是个不正经的人,和我说爷爷出去玩儿了。我又问:那爷爷什么时候回来老爹又说:爷爷嫌你丑,一个人出去玩儿了,不带你,不想回来。记得那时候听完我就哭了,哭的叫一个昏天暗地,现在想起来,我老爸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奶奶笑着摸我脑袋,并没有解释太多。记得小时候的那天,奶奶哄着我快睡着的时候,小声说:你这孩子,天生体质不好,你爸小时候也是,容易惹鬼,估计都是遗传你爷爷。以后听奶奶的,千万不要乱跑,不然奶奶照顾不到你。小时候的我并不明白这句话中间包含的意思,等长大之后才知道奶奶的辛酸。在乡下的日子,除去要被逼着练书法,其他都挺好的。奶奶平日就靠着帮别人家主持丧礼过日子。不过奶奶是个实诚人,不管丧礼多累,从不多收他人一分一文。奶奶丧礼办的到位,大家也乐意多付点儿,不过每次都被她拒绝。她说常说这是白事知宾的规矩。我也不太懂,不过期间奶奶帮忙举办过一个丧礼。东村一个青年人夜间赶路回家,碰到有人劫财死了。第八章 东村杀人案东村有个年轻人叫赵千,本来是在家里务农的,后来经人介绍,在县里打工。那一天正好是结算的日子。赵千结了工钱,舍不得花钱在外住宿,又舍不得那两个车钱,于是连夜从城里往村子赶。别看已经80年代,文革也过了,但舍不得钱,走路回家在农村是常有的事儿。农村人不比城市,生活比较艰苦,一个子儿都得省着花。赵千倒霉,连夜从县里往回赶,结果路上出碰见劫道的。连脑袋都被人砍了下来。他的尸体是被隔壁村的王二山发现的。据说那天大早,王二山去放牛,顺便到自家水稻田里看看,结果到了那边,牛死活不肯往前走一步。当时他就觉得奇怪。牛是很有灵性的生物,地里说不定有什么。王二山担心稻田有事,就下去瞧。结果他往下走过去一看,傻眼了。那时候正值七月,水稻开花长得老高,王二山一脚踩下去,往里一瞄,瞧见一片红。再往里一走,就看到一具无头尸。这事轰动了整市,出动了大批公安机关进行侦查。无头尸身上钱财全部不见。死者生前有明显的挣扎痕迹,手指用力抓住地面,导致指纹破坏。再加上尸体被稻田里的水泡了一夜,指纹难以采集,所以身份确认困难。那时候还是80年代初,dna鉴定并不发达。直到1985年,我国才首次用dna分析技术,对一起英国移民纠纷案成功进行了鉴定。所以那时候的公安机关,并没有很有效的方法来确定无头尸的身份。只能初步估计是附近村里的人。后来公安部门通过紧急排查,调查了四周很多村子,才正式确认了无头尸是东村的赵千。赵千的父母来认尸的时候,连续哭昏三次,最后勉强通过右脚的一根断指确认死者正是赵千。那是赵千小时候务农,不小心用锄头弄断的。此案轰动一时,为了不过分引起民众恐慌,并没有见报,只在市井坊间口口相传。鉴于此案的性质极其恶劣,相关部门下了很大功夫,立了专案组缉拿凶手。由于四周都是稻田围着、水多,犯罪者又极其狡猾,并没有留下多少证据,连猎犬都不好使。公安机关无功而返,唯一的线索是其他村有个人大晚上从此处路过,不过那人只是埋头赶路,并没有看见什么。案情毫无进展,甚至连赵千的头颅都找不到。赵千的父母并不能接受儿子的死,并且拒绝领回尸体,以至于尸体在公安部门停留了三个月之久。直到后来找到头颅,赵千的爹娘才真正接受了他的死。这个头是怎么找到的呢话说回来还是赵千爹做了个梦,梦到儿子在一座山里,表情急切却怎么都出不来。赵千爹梦醒之后一身冷汗,他认得那座山是村子附近的蝎子山,于是第二天带了十几号人上山,终于在一汪泉里找到赵千的头颅。那时候赵千的头颅已被泡的不成人形。赵千爹看到的时候,当场一口气提不上来,被人送去医院了。赵千一案还发生在孙中平家的丧礼之前,所以奶奶那天晚上才会带我去孙中平家参加丧礼。那几日十里八乡人心惶惶,都怕那个杀人魔出来害人。因此,赵千的丧礼也一直从七月,被拖到十月才举办。赵家人请奶奶去办丧事的时候,奶奶有点犹豫。赵千死于他杀,对于尸体的取证早已完事。但尸体还是在公安机关停留三个月之久,并且尸首也分家了三个月。赵千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丧礼有点不好办。丧事分为喜丧、哀丧。清碑类钞丧祭类载:喜丧,人家之有哀,哀事也,放追悼之不暇,何有于喜。而俗有所谓喜丧者,则以死者之福禄寿兼备为可喜也。赵千死得不福、不禄、不寿,可是名副其实的哀丧。看样子,还是其中最难办的一种。最后奶奶挨不住对方恳求,还是勉强答应了。丧礼的仪式,无非是停灵、报丧、招魂、做七、吊唁、入殓、丧服、择日、哭丧、下葬。赵千的丧礼,大方向上按照一般程序来即可,但主要细节方面要注意的东西太多、太繁琐,再怎么小心也可能把丧礼办砸,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奶奶把我托付到孙阿姨家,便随着赵千爹去了东村。我那时候特不乐意,主要是张停雨这丫头走哪儿都跟着我,玩不痛快。她总跟个管家婆似的念叨:奶奶让我看着你,你可别到处乱跑。我懒得理她。这时候孙中平叔叔为了一些事情,准备去赵千家随个份子钱,我逮着机会,哭喊着死乞白赖跟了上去。孙叔叔没辙,只好带上我。孙叔叔耐不过我的磨蹭,在车上严肃对我说:带你去那边没问题,不过你待会不能乱跑,等我回去的时候,要跟我回来。我那时候心想着,只要能摆脱张停雨,别说这点小事,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于是满口答应。到了赵千家,奶奶一眼瞅到我,劈头盖脸一顿骂:这熊孩子,你来干什么啊孙叔叔心虚,帮着说了两句好话。奶奶无奈,再加上实在太忙,只好作罢。那时候赵千家正在做把尸体迎回来的准备。奶奶早上才被请来,准备时间非常少。她忙前忙后,没空管我,就让孙叔叔看紧我别乱跑。赵千死与他杀,尸体停留在外三个月之久,直到如今尸首才重聚。可不能就这样普普通通搬到家里来。白事当中,有一套固定的丧礼程序。但根据死者的情况不同,也要做出相应的改变。然而这些改变,还得结合当地的习俗。所以白事知宾最怕的并不是碰到鬼,而是怕礼数做不到位。碰到鬼,那是没办法的事儿。礼数做不到位,就砸了自己招牌。这个礼,不仅要让死者的灵魂感到舒服,还不能让死者的家属反感。这是非常困难的,俗话说的好:生人走双,丧者走单。人死之后,要遵循的礼和生者完全不同。要同时满足死者和死者家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白事知宾行事之前,讲究一个望闻切问。这个望闻切问和中医不同,但核心道理是一样的。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先说丧礼的事。奶奶忙前忙后,做了许多准备,来迎接赵千的尸体。赵千一案太轰动,因此尸体是由公安派人用灵车送回来的。头颅虽然已被找到,也做过调查。可只知道他是被人先用钝器击晕,抢夺钱财后,又用利器砍了脑袋。之后脑袋被带到蝎子山扔了,由于在水里泡了太久,所以要复原难度很大,只能就这样缝在身体上,然后拿白布盖着脸。公安部门里并没有懂得白事礼仪的人,这样没做任何准备就让人把尸体送回来有点不合礼仪。不过这并不打紧。由公安护送尸体回乡,对死者来说,本来就是最大的尊敬。丧礼的举办,只是为了让死者的灵魂得到安息,所以对于相关部门的所作所为,奶奶并没有太大反对。赵千爹名叫赵福禄,在儿子死后,他几乎一夜白头,人显得比奶奶还要苍老。奶奶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别太伤心,我会好好把先生送走的。主要是你们要过得好。丧礼之中,对白事知宾来说,死和丧是非常忌讳的。这两个字可以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但是不能从白事知宾口中说出来。奶奶说的没错,所有类似赵千的这种丧礼,最难办的并不是怎么安抚死者,而是怎么让死者的亲眷情绪稳定。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的冤屈在某种情况下比死者更甚。丧礼上有所纰漏还能补救,父母情绪不稳定的话,今后十有八九会出事儿。奶奶对此非常头疼。而且在许多地方,黄梅送青梅有个规矩:丧礼开始之后任何人不准哭哭啼啼,要哭也只能在灵堂之外的地方哭。奶奶为了这些事儿操碎了心,再三叮嘱了赵福禄和他老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除此之外,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同村的其他人最好也不要围观。赵家人忙前忙后,连续通知了三遍。这个也是赵千丧礼上非常重要的一环。所以孙叔叔带我过来的时候,奶奶会那样生气。孙叔叔不敢多话,留下份子钱之后,直接去了村长家。当然,我也跟着一块儿去了。赵千的丧礼,在整个东村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其实村长一开始是很反对在村里办丧礼的。一来赵千这个事不吉利,二来他怕闹鬼。当时建议赵福禄把儿子拖去烧了,村里出钱,在殡仪馆风光大办。后来有人告诉村长,赵千死在回家的路上,如果最后连家门都不让进,会发生一些很严重的事。当时村长就摸了一把冷汗,同意了。于是就有了赵福禄匆忙来请奶奶帮忙一事。迎接赵千的尸体回家是件大事,公安机关派出的灵车大概会在下两点左右到。这是赵福禄找人算出来的吉时。灵车到了之后,东村的村民们轻易不要出门,即便出门,也不允许上来围观。灵车最好不要直接进村,要赵福禄找几个年轻力壮的亲属,用竹床把赵千抬回家。这里面有些要注意的,抬人的几个年轻人,路途中不能停,要一口气把人抬到赵家的堂屋。直到奶奶说可以了,他们才能把人放下。所以说,选人非常重要。下午两点,灵车准时停在村口,下来了两个穿着警服的,和赵家人打了个招呼,便把赵千的尸体交接了。赵福禄找来抬尸的四个小伙子都是他们家表亲,庄稼人,个个年轻力壮。抬人也有个讲究,父母不能在场,除了这四个小伙子和奶奶,其他人都在家里等候。奶奶忙前忙后打点精细,四个小伙子哼哧抬着赵千的尸首跟在后头。那四个小伙子刚把赵千的尸体抬起来,就感到肩膀压了千斤重担。明明只是一具尸体,他们都感觉在抬一块巨石。其实公安机关在把尸体从太平间抬出来的时候,同样有这种感觉,这尸体重的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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