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俩小子喊着要进去看妹妹,萧庆之倒是不看萧桓,只看萧桢,那眼神意思多明白:“你几岁了你,好意思跟着起哄吗”只见萧桢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萧庆之以为他不会闹了,结果他声音愈发拔尖地喊起来:“啊啊啊”凑到萧桢耳边,萧庆之说:“桢儿,你是不是装哑巴装得太久了”嗯严肃地摸摸下巴,萧桢不用掐指都算得出来,他现在已经两岁多了,好像是不应该再装下去了,要不然真以为他是个哑巴怎么整。点点小脑袋,萧桢决定得找个时机,慢慢开口。“妹妹,妹妹,爹,我们去看妹妹。”萧桓在一边嚎着,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揉揉被吵得发疼的额头,萧庆之喊来徐妈和桑儿把这俩给弄出去,可这俩死活不肯走,一定要看到妹妹再说。没办法,趁产婆把女儿抱出来的时候,萧庆之抱着女儿蹲下来给俩当哥哥的看了个足够,俩小哥哥才颇有不舍地跟着徐妈桑儿去外边歇着。萧庆之虽说是第三回当爹了,可头回有女儿,这回的感觉和哪回都不一样。生萧桓的时候是后怕。生萧桢的时候情况又太复杂,这一回他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为人父的喜悦,不带一丝杂质的喜悦:“爹的小梧儿”女儿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小小软软的身子在他怀里跟条小毛毛虫似的,一水的粉红色儿。跟儿子出生时毛猴子的样儿还真有一点不一样。陈氏夫妇见这爹是舍不得撒手了,也不跟他抢,让他抱个足去。“岳父岳母也来抱抱梧儿。”萧庆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把女儿抱到了她的外公外婆那儿。见陈氏夫妇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跟捧着珠宝一样满脸笑开花。萧庆之才安心地进屋里去看玉璧。玉璧躺床榻上,精神头不错,见萧庆之进来却没见他抱着女儿有些奇怪:“梧儿呢”萧庆之坐在床榻前。手指拂过玉璧有些汗湿的鬓发,眉梢眼底遮不着地笑道:“岳父岳母抱着呢,到底女儿更贴心,这回没怎么折腾你。给梧儿请的奶娘在外边候着,等梧儿醒了喂了奶再抱进来给你瞧。”“有儿有女,我这人生也算圆满了。”玉璧心说,现代可不让这么生。“我们都圆满了,父皇那边已经答应我不再涉及朝廷的事。日后不会再有麻烦。只是我现在还离不得京城,钟山书院若是不能托付个能安心的人,怎么也不好离开。”萧庆之私心底还有一愿。萧桢说过淳庆帝也没多少年了,这最后的一段儿,他想就近待在京城陪着他那位父亲好好走完余生。“嗯。只要不扯上争位夺嫡这样的事儿,其实离不离京都不要紧。庆之,你答应我,千万不要扯进这桩大事儿里去,日后我们家的子子孙孙都不能牵扯进争位夺嫡中去,这一条一定要严令。历朝历代,一旦扯进这样的事里去,要么荣华富贵无穷尽,要么家破人亡。咱们一家儿何愁没有富贵荣华,还是保阖家平安更重要。”玉璧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她也向萧桓和萧桢说过,但这样的事,只有定成家规才能真正被子孙们遵守。如果她只是一个人,无儿无女,这天下怎么着都不关她的事,可是有儿有女了,她必需为子孙计较。肃然地点头,萧庆之道:“好,我记住了,日后必会严命他们不得参与。你也该累了,我去看看梧儿醒了没有,醒了就抱进来,你看了早些歇着。”抱给玉璧看了女儿,看着玉璧昏昏然睡过去,萧庆之才起身想着把女儿抱还给奶娘照顾。可临了有点舍不得了,只叫人把婴儿的小摇床送了进来,他自己看护着女儿睡,这才觉得既安心又满足。第二天一大早,萧庆之还没睁眼呢,就听见俩声音在耳边聒噪:“弟弟,这就是我们的妹妹吗”“嗯,小妹,小梧妹妹。”萧桢轻轻戳着妹妹的小脸蛋儿,真真没想到妹妹还有这么粉嫩的时候。想想上一回,妹妹是在怎样风雨飘摇的家中长大的,长成了怎样一个豆蔻少女,又怎样嫁进齐国公府后如花一般凋谢。萧桢小小的心难免疼痛,这一回,他一定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亲亲爱爱的小梧妹妹。“好丑”萧桓倒不是嫌弃,只是说实话而已,萧庆之觉得好看,那是因为自家女儿再不好看都美死了。萧桢是知道日后自家小梧妹妹会长成怎么样花一般的女孩儿,只有萧桓,彻底的小朋友,当然脱口而出。结果,已经醒了的萧梧小嘴一扁,眼看着就要哭,萧桢赶紧伸着小手安慰妹妹:“小妹不哭,你就当哥哥是睁眼瞎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妹。”萧桓也傻眼了,自家的妹妹他怎么会不喜欢,见妹妹要哭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妹妹不哭,我很喜欢妹妹的。”其实,萧梧哭跟萧桓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怪萧桢,老拿他的小嫩手戳妹妹的小脸蛋,本来人家睡得好好的,萧桢把人都戳得醒了过来。毛毛虫一样的小丫头,被打扰了好觉,怎么可能不变脸。“哇哇哇”萧梧用亮堂的嗓音控诉着她的遭遇。偏偏真正的祸害却在指责别人是个祸害,萧庆之听了哭声赶紧起身,他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抱孩子哄孩子这种事儿早已经练熟了手。轻轻托着女儿的后脑勺抱在怀里,女儿的眸光柔软得像朝阳穿过晨雾,清新如坠满露珠的花朵:“小梧儿不哭,待会儿爹就教训他们,是不是饿了,桓儿去叫桑桑姨进来。”“我也要抱小妹”萧桢心说您盼女儿才盼怀胎的这些个年月,可我盼了十几年的时光,你怎么也不能跟我抢啊,哪怕你是我爹也不成。萧庆之蹲下来把女儿抱给萧桢看,却不给他抱,只瞥一眼他那小身子说:“你才几岁,不怕把小梧儿摔着。”委屈地看看自己的身子和手,萧桢满怀辛酸,都怪他爹,总说“你多大的人了”来迷惑他,害得他老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结果现在又给他来一句“你才几岁”点破事实真相,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家爹得意的模样,萧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总会长大,爹总会老的”“安心啊,抱你妹妹长大的年月还是有的。”萧庆之必需承认,他就爱看儿子吃瘪。三十几岁的灵魂不到三岁的身体,多么悲剧得催人泪下的事实真相呀:“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赶紧长大,自己生一个。”脑袋一甩,萧桢决定不理他这坏蛋爹,至少吃早饭之前不打算理会了。萧桓迈着小短腿拽了奶娘进来,奶娘抱了要哭不哭的萧梧去喂奶,不消片刻又送了回来退出去了。萧庆之看着打着小呵欠,看起来又要睡觉的女儿,真想把女儿弄醒继续玩儿,不舍了好一会儿才又给放回摇床上:“不许吵妹妹,妹妹现在是小毛毛,最爱睡了,吵了她她会哭的。”“庆之,人呢”玉璧醒了一睁眼,没见身边有人,有些奇怪,这家伙通常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再早醒都要赖被窝里把她弄醒然后一块儿起。一听到玉璧的声音,萧桓和萧桢一块儿扑了过去,倒是比萧庆之还快些:“娘亲,妹妹妹妹好好看呀”刚才还说“好丑”的小鬼已经彻底变节了。萧庆之站在俩儿子身后,目光轻且柔地罩着玉璧:“厨房里备了早饭,你起来用一些,你们俩也赶紧用早饭。用晚早饭,我得带他们一块进宫去,虽说早已赐过字了,但还是要抱孩子进宫去给瞧一趟的。”萧梧和萧桢又有不一样,毕竟萧桢出生在敏感时期,萧梧不一样,既是女儿,现在又风平浪静,当然得抱去给淳庆帝瞧上一眼。“非要去吗,我一刻都不想让他们离开我身边。”玉璧其实对淳庆帝爱给孩子取名字这一点挺不满的,自己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连命名权都没有,全被淳庆帝占了去不说,尽给取些意义非常的名字。“怎么了,想什么呢”“我不想让陛下给取名字,凭什么我辛苦生下来,连取名字的权利都没有。”玉璧郁闷地道。闻言,萧庆之忍不住乐道:“你要想取你就取着,桢儿就没用陛下取的字,陛下不也没说什么嘛。”“桢儿的名字不是陛下取的吗”玉璧问道。“陛下取的枢字,太大不好用,我给取的桢字。”萧庆之说完,萧桢就晕了难道顾枢也是他,这个名字他在某个自己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地方看到过第二一三章 弟弟的腹黑无耻夜里下着雨,萧桢脑子里一片空白地趴在窗前,窗外的雨打在屋子里的紫薇花上,灯烛里的花和雨显得分外娇艳动人,仿佛是小姑娘沾着花粉按成的一瓣瓣。萧桢确实已经把心里很多东西都说出来了,但有些,似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比如现在这件事,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爹妈,他要怎么告诉他那不着调的爹妈,他在太仪殿里看到的诏书上,写的是“禅位于嫡皇孙顾枢”。皇位是很诱人,但是那关他什么事,在那样的生活里他对荣华富贵是抱有欲望,但从不曾想过那张椅子。“六叔,你怎么肯呢皇爷爷让你继承大统的唯一条件就是让你将来禅位给我,这样的事,你怎么肯呢”萧桢忽然想起,他的那位六叔,好像在他重生之前都没有儿女,内宫中嫔妃也不多,难道六叔有什么隐疾,又或者为了遵守这个承诺。想了许久,萧桢都没有答案,头疼得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团乱麻。最终他决定,还是向他爹坦白了吧,这种事跟他娘说是不靠谱的。第二天一大早,萧桢就堵在了他爹妈门口,趁着他娘现在还十分爱困,早早地把他爹指出来。父子俩站到廊下,有几片梧桐叶被雨打落在地,萧桢蹲下把叶子拾了起来轻轻扬了扬。萧庆之看着儿子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儿子有多么疼爱女儿,连同名的叶子都以珍而重之的目光看着呢。“说吧,大清早过来,总该有什么要告诉我的,昨晚你神色就不对。”对这个儿子,萧庆之很是花了心思去观察,一不小心可能就会错过些什么,把梧桐树叶夹在窗格与窗纱之间,碧绿的梧桐树叶衬着淡青窗纱。倒分外漂亮。萧桢仰着脖子看了会儿,才又走回到萧庆之身边:“爹,我那时候只是好奇,所以打开那看了都该瞎眼的东西,上面有顾枢两个字。”看了都该瞎眼的东西,萧庆之琢磨半天才想明白。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拿眼神问萧桢,见萧桢点头,萧庆之差点都站不住了:“你是说最后,你才是大赢家”摇摇头,萧桢眨着明晃晃的眼睛。仿若白雪一般看着他爹:“我要是大赢家,怎么会回来找爹娘呢,所以我不是。爹也不要乱想。没人想要我的命,也没谁对我下阴手,我可是师傅的得意门生。”“那是为什么”“因为你们都离开了,觉得生无可恋。”萧桢轻摸描淡写地说着“生无可恋”四个字,他的死完全是小病不治拖成了大病,又没有任何求生的愿望,所以就那么病倒了。想想,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六叔那么着急。为什么六叔重罚了几个医官。六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是遵守承诺赤子,还是满怀机谋的阴谋家。萧庆之看着儿子那张凉薄清冷的小脸儿。蹲下来轻轻揉了揉:“桢儿,下面的话你随意听一听,不要当指责。只当是歉意。”睁大眼睛看着他爹,萧桢有些疑惑:“好,爹你说。”微微舒展开皱着的眉头,萧庆之和声道:“你始终无法从心底接纳我们做为你的父母,纵使你心里明白我们确实骨肉相亲,但是你怨了三十几年,不可能轻易放下对我和你娘的怨怼。就算你总觉得现在很好,什么都没有失去,我和你娘也尽心待你,但血脉如此,爱与恨都来得刻骨铭心无法忘却,就算心里说服自己可以放下,其实也很难真正放下。”有吗萧桢在心里问自己,他不觉得自己心里有对父母的怨怼,但是好像被他爹这么一说,心底有很多不甘与委屈的情绪涌出来:“好像真是这样。”拍拍儿子稚嫩的肩膀,萧庆之有点不是滋味,现在大概能感受得到每每当自己充满怨念地面对淳庆帝时,淳庆帝会是怎样的感想:“桢儿,不要用你自己来惩罚我们,这不值得。我也曾经怨过,所以不会跟你说放下它们,但是桢儿,你总该给我们机会弥补是不是。”萧桢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哪怕才短短的两年多,最了解他的人只有面前这个对他来说,其实不怎么熟悉的人。感慨了好半天,萧桢忽然眉眼微动,说道:“嗯天天拿我当牛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