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弘承对视一眼,彼此惊觉,他们眼里都浑是对这情景的无奈。惊讶片刻,两人相视心照不宣地淡笑,顾弘承心头微感轻快,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世上的倒不怕投机取巧,就怕一味相信好运气,子云呐,尔等后生晚辈,万不可倚仗于此,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跌倒了爬不起来。”“真到跌倒了起不来,那也是命里有时终需有。”“道台大人,我给您再续茶水。”玉璧及时上前,免得战况加剧。回转身时,于不经意处瞪萧庆之一眼,明争暗半什么时候不能,一见面就急眼,犯傻啊被玉璧一瞪,萧庆之怔然,其实哪有玉璧想的那么严重,这种东西大家心里都明白是不够的,该说还是得说一说,现在不说可能以后说时机就不对了。不过自家小玉璧瞪都瞪了,话也差不多了,点到为止既可:“道台大人,右下再不治,就来不及了”姚清甫一看右下角,果然已经被白形成空,那角黑棋看着岌岌可危。姚道台琢磨片刻落子,顾统承一看,看了眼萧庆之,玩笑似地埋怨道:“子云不助我就罢了,怎可助姚道台,姚道台的棋力比我可远高出一截。”“殿下,尊长爱幼是美德。”玉璧的意思是太子,你没尽全力,明摆着是在让姚道台。从这点上能看出来,姚清甫地位如何,不仅仅是在朝堂,也是在淳庆帝心目中。她这句话使院里众人都侧止看她,最后太子以半子取胜。姚道台留他们用饭,但玉璧还收着赏花会的帖子,又答应了赴约,当然得去。跟姚道台一说明,他干脆连顾弘承都不留了,说:“你们年轻人自去玩,才子佳人这样的美事,我这老头子可玩不动了。”芙蓉园前递了帖子,顾弘承就挥手让这手拉手碍眼的两个人赶紧有多远离多远,看得让人眼红。穿便服走在芙蓉园里,顾弘承前所未有的清闲,侍卫一个没带,都留在外边,侍卫们相信萧庆之。顾弘承倒是在芙蓉园里找着清闲了,玉璧一点也不清闲。进花园里,看到的就是三三两两成群的少年男女,一身碧水罩纱衣的薛甘霖在人群里只需要看一眼就能令人惊艳。越州也是出美人的地方,但薛甘霖样貌气质无一是不最好的,除非眼睛瞎了,否则都得承认,这位真有倾城之貌、倾国之姿。“萧庆之,如尘沙见明珠,我是自惭其秽了。”“沙里能淘出金子来,而且,也不应当是尘沙之如明珠,是玉璧明珠。”萧庆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夸奖玉璧需要昧着良心,他现在段位高高的,节操这东西早就完全丢弃掉了。然后,玉璧和明珠正面迎上了,明珠看着玉璧主,眼神清柔温软,浅浅一抹笑靥挂在脸上,芙蓉一般色淡香轻:“萧侯爷,侯夫人,方才还在想二位几时来,没想一转身变见到了,真是心念一动,便得相见,足见缘分。”薛好雨在一旁心中暗暗叹气,读书人一旦钻死了牛角尖,那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在场这么些世家里的少年男女,随便回家传一句什么,自家长姐在越州就彻底坏了名声:“长姐说得是,我方才也在念叨着侯夫人,这不回头一看你就和侯爷一道来了,咱们姐妹真是好缘分。遗憾当年在身在闺中时,没能与侯夫人结为姐妹之好,如果侯夫人不嫌弃,今后咱们便以姐妹相称如何”“呀,那我不干,我最小了,日后见了谁不都得叫姐姐,好像很吃亏耶。”玉璧很悚姐姐这个称呼,因为电视剧里,妾管正室都是叫姐姐的,想想那场景,她就觉得怎么也不能叫姐姐。她的心思薛好雨真不能明白,不过她这俏皮话说得好,薛好雨一笑就不再说这话了。萧庆之则心里一清二楚,这小丫头满脑子傻兮兮的念头,有时候很可气,有时候又笑死人。“侯爷,记得侯府外种着两巷芙蓉,不知是否还是旧时颜色”薛甘霖问道。芙蓉玉璧记得连影都没看到过,侧脸看萧庆之,这厮无比淡定从容,说道:“早些年生虫,已经砍去了,如今种的是月季。虽不如芙蓉颜色好,却易生易长、长开长盛。”这两句话玉璧听明白了,一个是自比芙蓉花,一个说旧事已遗忘,如今心头已经种了一株长开长在的月季,虽然不像芙蓉这么好看,但长在心间永开不败。现在,玉璧才算真正明白,这二位为什么走不到一块,说个话都打哑谜一样,活得多累啊萧庆之这么渴盼回到家有家的温馨平和,粗茶淡饭,茶米油盐的家庭生活才是萧庆之心之所向。弄明白了,也就不担心了。很干脆地摆摆小手,你们俩去把话说清楚吧,省得以后再纠缠不清。第八十七章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眼睁睁看着玉璧一弯腰穿过几株芙蓉花垂下的枝条便不见了身影,萧庆之真想教训她几句,这丫头招人恨时真是让人恨不能咬死她。她倒是落落大方,大度无私了,却不想想他一大男人,怎么面对一个小姑娘,嗯,准确来说是个小妇人。玉璧一走,薛甘霖的眉眼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这时候,萧庆之想起玉璧一句话来:“你到底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成吗”不过,到底是情况不同,终了,他也只能看着薛甘霖,持续表现出他温淡有礼的一面:“薛姑娘,人生际遇本难以言喻,切莫终日萦怀,凭姑娘的资质,自会有良人相配。”“谢谢侯爷,让你费心了。”与萧庆之眼睁睁看着玉璧从身边逃开不同,薛甘霖是眼睁睁地看着萧庆之与自己的距离近了,感觉却愈发如隔天堑,似乎再也不能合拢到一起。为什么人心这么易变,以为会执守一生的人,却在转瞬之间就掉转头去容宠无比地爱上另一个人。人总是在失去自己曾经得到过的时候发出这样的感慨,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除了你爹妈没办法除外,没有人会永远在那里等待着。“薛姑娘,保重。”萧庆之迈步就要走,他十成十确定,现在玉璧肯定在那里看着,说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她的小心眼儿,大方劲一过八成就得犯酸。见萧庆之要转身,薛甘霖急切地伸出手拉住了他,好不容易有个单独相处说话的机会。她怎么肯就这样轻易错失:“子云,我从不曾有一刻忘记过,你你可不可以”话要这么说下去,肯定要坏事。萧庆之含笑收回衣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说道:“甘霖。不要自暴自弃,你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不要做让自己都会后悔的事情。如今,你也看到了,玉璧是个好姑娘,虽非未必有倾城倾国的颜色,但却是个暖人心的丫头。人生路行至我这步田地。所求无非温暖二字,若再添纷争,求到的也将失去。”但是,萧庆之的话却让薛甘霖听岔了意思,她以为萧庆之和玉璧之前没有情。所维系的不过是萧庆之在风波浪涛过后对平静安宁人生的向往。因为玉璧是个让人一看,就会甘平淡如饴的姑娘,所以薛甘霖误会了:“可是,只求温暖,是否会存有遗憾”“不,已经没有遗憾了,此心温暖如何能不喜欢。”说这句话时,萧庆之能感觉得到,他脸上的表情定然是温柔的。就如同很多次从玉璧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样,线条柔软,眉眼舒展。喜欢,这两个字对这个轻易不言说爱的时代来说,便就是爱字。薛甘霖愣愣地看着,久久无言。到此怎么能不明白,她已经在时光里失去了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只怪当初不曾好好珍惜过。看着萧庆之离去的背影,薛甘霖的内心如滚烫的火炭上浇了水,冒起滚滚浓烟,却似乎依然难以浇熄心中的烈火。这把火,或许很快就将把薛甘霖烧成灰烬。萧庆之找到玉璧时,玉璧正在那儿跟人绘声绘色地说“晋城侯下厨二三事”,起先他还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只当是玉璧当着所有人夸奖他是个好夫君。不过,听到后来不对味儿了,什么叫笨手笨脚,什么叫自吹自擂,什么又叫做其实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咳”萧庆之看着玉璧重重咳嗽一声,见她脸上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萧侯爷终于很幼稚地认为自己找回了场子。随即笑眯眯走到玉璧身边,接受一众大姑娘小媳妇们仰慕欣赏感慨的眼神:“别学她,她就是属猴的,有竿儿就敢往上爬,浑不怕跌惨了。”“萧侯爷,真没想到您私底下这般可亲可爱。”萧侯爷脸黑了红,红了黑,有形容一男人可爱的吗这姑娘谁家的,真不会说话另一位官员女眷跟着开口:“萧侯爷,是萧家的人都这样知冷知热么,要真是这样,我娘家有个妹子,正当出嫁的年龄,萧侯爷可得帮着说合说合。”不好意思,按玉璧的说法,他是萧家的奇葩,还想找一个他这么奇葩的,很不容易。接着,有个小姑娘捧着花儿一样的脸庞,痴痴迷迷地说:“萧侯爷,能嫁您这么一位夫君,侯夫人好有福气,真是让人羡慕呀。”这话很正确,小姑娘很有眼光嘛。得瑟地看看玉璧,却见玉璧一个劲翻白眼,萧侯爷轻哼一声,暗道:真是个不识货的丫头。“大家可别再夸了,再夸下去,日后他准得拿你们说过的话来挤兑我,说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之类的话。男人呀,得夸,但不能夸过了,夸过了他说不定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玉璧倒不介意秀一秀恩爱,让远远看着的薛甘霖薛姑娘看看,这样一桩姻缘,破坏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在玉璧和萧庆之秀恩爱的时候,太子顾弘承正绕着路弯过为,竟和在花树后边站着的薛甘霖撞个正着。顾弘承当然认得薛甘霖,当年为他选妃的时候,薛甘霖也在列,只是最后没有选上。凭着薛氏的出身,如果入选就是正妃,顾弘承也不记得当时什么情况了,只大约有个印象,似乎薛氏女的身上有什么不讨喜的脾性。再见到薛甘霖,此女又重新是待嫁之身,顾弘承如今阅历大增,看一眼就琢磨出来了,薛甘霖眼里有种名作妄念的东西在流转。薛甘霖明显还认得他,一见到立马惊惊慌慌地拜行大礼,顾弘承连连摆手道:“薛姑娘不必多礼。”“太子殿下,您因何在此处”薛甘霖对太子也没什么想法,她的妄念只不过是因为看萧庆之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三司会审,我来做个监督。薛姑娘,好好过日子,不要想太多,需知得未必是福,失未必是祸。”顾弘承身上有一些来自淳庆帝的体恤之情,如果心情不错,通常很愿意关照几句,哪怕是相对来说陌生的人。被顾弘承一句温言宽慰来,薛甘霖心情倒真平坦一些,又是躬身致谢:“谢太子殿下关心,民女省得。”冲薛甘霖点点头,顾弘承遂举步走了,步下台阶越过芙蓉花树走向那对招人羡慕妒忌恨的夫妻:“子云,我看你们夫妇二人既不是来赏花的,也不是来看人的,是来被看的”“见笑见笑。”萧庆之尴尬地拉着玉璧从人群里走出来,心里琢磨,刚才那样的场面,不觉得不妥当,反而心里倍加欢快,好像真的被玉璧拐到坑里去了,又幼稚又傻。“陈尚令,父皇若知道好好的社稷良臣,被你使唤作厨子,定要降罪于你。”顾弘承也认为,是玉璧把个能臣干将变成了又傻又容易满足的小儿郎,陈尚令看来能耐也不小呀。从芙蓉园出来,太子由侍卫陪同去行宫,太子大约是想着行宫无比宫荡荡,就问了萧庆之一句:“子云,你要是住客栈的话,不如到行宫来暂歇几日,总比住客栈要舒心安全得多。”萧庆之想想,自己来总要抽空办一些事,也不能时时顾到玉璧的安危,能住在行宫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臣便欣然从命了。”“周氏也来了,玉璧可以跟周氏多亲近亲近。”周氏的娘家就是薛甘霖以前的婆家,这层关系顾弘承一想到,都觉得有点诡异。周家人对薛甘霖意见很大,他也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