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睡得着,索性也坐起来。他见玉璧正侧着身子绑系带,就伸手过去帮忙,当然,免不了要吃点嫩豆腐:“对了,昨儿我听吴州府衙里的同僚说起过杏花楼。”拍开他不老实的手,玉璧自顾自地披上罩衫趿鞋从床榻上起来:“他们说什么了”“点心做得不错。”萧庆之当时就觉得,自家小玉璧可能更适合开饭馆。“就前几天做了琥珀核桃、花生酥糖和绿豆饼,他们至于提起杏花楼就是点心好吃吗怪不得最近有人进来问有没有饭吃。几时见过茶馆里卖饭菜的。”玉璧真是吐槽无力了,她好好开个茶馆,自然想处处尽善尽美,没想到居然招来一群吃货。萧庆之轻喝一声。从床榻上起来,然后对玉璧说:“醒也醒了,待会儿我和你一道去荷花荡里采露水。不过。你得负责做早饭给我吃。”其实,萧庆之才是最大的吃货,这家伙普普通通的食物也能吃得下去,但要是吃到了好吃的,那绝对是苍蝇见了臭鸡蛋,死扒着就不会放了:“诶,我这么辛苦。起早贪黑地挣银子养家糊口,你就不能体贴体贴我呀”现在萧庆之每月的月俸才一百多两,加上爵位的例银也不超过五百两,正宗的养活他自己都不够。反观茶馆,最近一个月的流水算起来。每个月至少是五六千两的收益,所以,某天萧庆之感慨后发现,自己现在差不多是靠老婆养了“我怎么觉得你总谋划着把我往灶上推呢,那天我做的粥我又不是没尝,没有比那更难吃的了。”萧庆之一边整理衣裳,一边犯嘀咕。坐在梳妆台前,玉璧跟头发较着劲,她倒从没有要去侍候萧庆之洗漱更衣的念想:“真正能愉悦人的。只有人心,而不是美食。而且,你下厨我可以指导你嘛”嘿嘿玉璧肯定不承认,她就是想看着萧庆之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感觉,这才是家的样子。萧庆之倒爽利。一口答应下来,然后两人在厨房里忙了好一会儿,总算煮出碗像样的面来。萧庆之吃了一口,眼神从疑惑转明亮,盯着面条很意外地说:“确实不错。”“那是,也不看看指导你的是谁。”玉璧一边挑着面条吃,一边心里感慨,指导这位下厨,比自己下厨还累。看来以后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是别干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是真理呀。吃过面条,两人一块去荷花荡,杏花楼的姑娘小伙子们都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这时朝阳还没升起来,天光却是大亮了。三三两两乘一叶小舟向接天碧叶里行去,一人手上捧一个瓮装露水。荷叶露比起其他露水来说要好取得多,轻轻把叶子掀到一侧,在荷叶上凝结成珠的露水就顺着倾斜的叶片滚落瓮里。萧庆之捧着瓮,拿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荷叶上的露水香气更明显,不过玉璧,这么明显的香气用来沏茶是不是太过了些。”“那得看沏什么茶,绿茶不行,乌龙可以,白茶不行,普洱可以,黄茶也不行,红茶可以。”收集好露水回到杏花楼,玉璧率先就给萧庆之沏了一壶安县乌龙,用的是最普通的茶种,沏出来的茶发之幽香,清韵无尘,萧庆之一边喝一边点头。喝罢,放下茶杯,萧庆之忽然想起桩事来:“江南每年都有斗茶会,吴州从没得过斗茶会称过王,你要是去了,杏花楼又能添块金漆牌匾。近十几年来,斗茶会的茶王称号一直被楚州烟雨楼占着,一直不曾旁落过,你要是能得着,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坐着数银子。”“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不过我在京城都听说过烟雨楼,看来点子很硬。斗茶会怎么个斗法,是斗茶叶还是斗沏茶的手艺”要是前者,玉璧觉得自己还是歇菜吧,除非淳庆帝借她茶叶。如果要是后者嘛,那她真敢上去试试深浅。“都斗,每一会的茶王都有两个,一个给茶叶,一个给茶馆。如果想去斗茶会,得先有茶场主给你供茶叶,每一年都会指定斗茶的种类,今年巧了是乌龙。”别的萧庆之不好说,但要说乌龙的话,他能确定自家小玉璧沏的乌龙,天下无双。托着腮琢磨,玉璧皱眉说:“巧什么,我虽然喝过那么多安县的茶叶,可和安县的茶场主一点也不熟,难道我能去个信到宫里,让陛下给我介绍几个安县的茶场主么”伸手给自己倒杯茶,萧庆之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说:“这事找我就行了,不过,你还是得拿出点能耐来,毕竟利益之下无人情。再过几天,各地的茶场主都会赶到吴州来,到时候想见茶场主还不容易,不过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把茶叶提供给你就不容易了。烟雨楼那边,只要他们点头,那些茶场主,万两黄金都肯双手奉上,然后把茶叶奉上。杏花楼还不行,杏花楼没有这样的影响,你的名声在江南也万万及不上烟雨楼的李双儿。”听名字像是个姑娘,玉璧轻“嗯”一声,问道:“烟雨楼也是个女东家”“是东主千金,比你好像大几岁。”是男是女不重要,玉璧又想起个问题:“上贡御茶的茶园会有人来供茶吗”萧庆之摇头说:“做茶王就是为了能晋级成贡茶,那便能身价倍增,能上贡的茶园一般不会再供出茶来品评。我倒觉得茶对你来说不重要,先想想用什么水吧。”水玉璧还是觉得雪水更适合沏安县乌龙:“雪水吧,到时候沏正山岩茶,正山岩茶能杀得住雪水的冷冽,也只有雪水才能把正山岩茶那股子韵味衬托出来。”“雪水都还在侯府花园里埋着,现在去取只能赶上斗茶会,赶不上几天后时间。要不这样,吴州附近都没有雪水,我让人去给你寻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高山冷泉。”萧庆之说完让俭书把官服取来,他该去衙署升班了。萧庆之走后,玉璧也没动,她现在特怀念待在茶叶房的时候,一堆一堆的好茶摆在眼前任取任尝,压根不用担心没茶可用,也不用考虑价格贵贱。现在可好,什么都得操心“芍药,你去看看谢东主今天有没有过来。”自从在杏花楼里喝了露水茶,谢春江就很不务正业,很不像一店之主的天天到杏花楼来喝茶,还必点露水茶。玉璧是想,谢春江在吴州这么多年,对吴州的环境和斗茶会肯定都很熟悉,先问清楚章程,然后好想法子。没办法,江南的茶馆竞争太激烈,如果不是杏花楼最近日日有新鲜,只怕早难以维持这么好的生意了。茶王的金漆牌匾对她来说,确实有诱惑力。更重要的是,她确实感觉到了生存压力,萧庆之这个只管花钱不管挣的家伙。万一哪天,萧张氏抽风抽到极限,萧庆之没了爵位,田地农庄都跟他没关系的时候,而他又不像现在这么得皇恩浩荡,那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当然,开茶馆不仅仅只是茶馆这么简单,茶馆里向来是这个时代信息量最大,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萧庆之身在官场,水深火热,总有一天会需要这样的消息门路。“夫人,谢东主在楼下就坐,要请他上来么”“不用,我下去,今天余先生还有评书吗”余从海到吴州后,竟喜欢上了这地方,他肺不好,嗓子容易干,江南天气湿润,咳嗽的毛病再也没犯过,所以余从海现在就算长驻杏花楼了。杏花楼现在主要的叫座原因,其实也是因为余从海。“回夫人,上午下午各有一场。”“记得给余先生上杨桃茶。”“杨桃茶是什么茶”谢春江耳朵总是这么尖,每回说点什么都能听得着。“严格来说不是茶,杨桃拿糖腌渍起来,沏红茶的时候放一点,老要有嗓子的人吃着好。”这里宫里御医给的方子,从前偶尔沏给淳庆帝喝,玉璧就记下了。话说,这些养生茶,她是真记得不少。嗯养生茶算茶吗勉强算吧。玉璧在想,如果斗茶会上,她给乌龙茶里添蜂蜜柠檬,会不会被抽死。第七十八章 我还不知道陛下的底限在哪里谢春江其人,虽然不说是茶痴,但也绝对是个爱茶的。所以玉璧一说斗茶会,他就表示出极大的敬仰来。接过玉璧“亲手”沏的茶,谢春江一边感慨着好茶,一边感慨着玉璧的敢做敢想:“萧夫人,不瞒你说,在江南当地,等闲的茶馆可不敢上斗茶会去讨没趣。整个吴州城里,也只有三家参加过斗茶会,其中两家已经不做了,余下的一家就是张家的照水茶馆,要不是萧夫人,只怕照水茶馆如今也没了。”“这么不吉利”玉璧咂舌,她原以为是个人人都争先恐后参加的盛会,没想到这有门道。只见谢春江摇头,说道:“不能说不吉利,斗茶会上做不做茶王是不打紧的,可不做茶王也要分等级,那两家评出来只得了七等和八等,哪还有脸面在吴州地界上混下去。就算那两家想做下去,只怕也没人肯去了。士廷兄家的照水茶馆倒还好,年年都参加了,不是三等就是四等,在吴州已经可以算是翘楚了。”墨竹馆和照水茶馆在没有杏花楼之前,是吴州城里生意最好的两家茶楼,有了杏花楼后就是三国鼎立。玉璧虽然常听茶客们说杏花楼的茶好,可听得更多的是点心好,环境好之类的话,被谢春江一说,心里就没底了:“斗茶会的水有这么深,谢东主,你稍坐,我去沏壶茶,你先帮我把把关,看看到斗茶会上能不能得个好一些的等级。”闻言,谢春江眯眼。指了指面前的杯子说:“萧夫人,你不是说这是你亲手沏的吗”嘿然一声笑,玉璧递给谢春江一个不尴不尬的眼神,说道:“谢东主稍待。”不多会儿。玉璧就沏了茶来,是用吴州城外一处山泉沏的乌龙茶,茶叶还是她从京城带来的。是宫里头淳庆帝赏下来的茶叶。一端进来,谢春江鼻子就动了动,轻“咦”一声说:“这茶的香气不同凡响,可不是寻常市上能买到的茶叶。”“谢东主且饮。”玉璧把茶递到谢春江面前。谢春江端起来便浅啜一口,然后就没话了,就像被施了冰冻术一样,连眼珠子都没了转动。直到玉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他才有了动静:“这是御茶吧,萧夫人的身份看来也不寻常,萧莫非是京城萧家,那可是大族。”“不是嫡系,是旁支。”萧梁确实不是嫡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云州经营茶场,也不会被人背地里说“泥腿子”。“萧夫人,如果你能拿这样的茶叶去斗茶会,茶王虽说不大可能,二三等是没问题的。”谢春江瞬间仰望了,不是因为萧家是大族,而是因为玉璧的茶确实沏得好,好得能去参加斗茶会了。此后几天里,安县的茶场主慢慢聚焦到吴州城里。吴州城里又开始见人街头巷尾谈茶。吴州之所以能年年承办斗茶会,完全是因为这个时代里的茶圣出自吴州,否则凭吴州那几家茶馆的水平,远够不上承办斗茶会的水准。萧庆之跟她说,这几天正在筛选茶场主,等过几天选好的了人再约到杏花楼来聚会。这段时间萧庆之很忙。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晚上除了能看到他回来吃饭睡觉,基本上白天见不着人影。这天上午,玉璧在杏花楼里转了一圈,正打算上西市那茶叶市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茶叶,走过一雅间时,忽然见里边有好些个服色不像寻常百姓的人在门外杵着,看起来像是侍卫。“俭书,那边是什么人来喝茶,侍卫把守得这么严实。”玉璧问道。俭书本来正在柜台后边的小屋子里整理账本,见自家夫人来问,就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回夫人,好像是几位官员,看着倒不像吴州的,应该是江南道的官员。”“江南道的官员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江南道也不能直接插手过问地方的事吗”玉璧还记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