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会儿步,两人正打算进屋,门前的廊柱,便被一颗石子击中了。面上一喜,杜轩和白璎珞驻足在院中,不一会儿,白义便从房顶一跃而下,黑暗中,一身夜行衣的他宛如一只蝙蝠。“你已经恢复了”知晓他身上的软筋散已经成功化解,杜轩的眸中满是喜悦。白义点了点头,跟着杜轩和白璎珞进了屋。知道白义不能在外逗留许久,杜轩言简意赅的将千里香的破解之法告诉了他,白义听毕,面色动容的说道:“劳烦兄长和嫂子为我费心了,将来必定竭诚以报。”“一家人,这么客套做什么”嗔怨的说着,白璎珞起身进了内屋,留他兄弟二人在外屋说话。“这些日子,你在公主府的处境如何”提起紫砂壶给白义沏了一碗热茶,杜轩将茶碗递给他,关切的问道。苦笑了一下,白义不以为然的说道:“和从前并无不同。”“骅骝和绿耳帮我弄到了软筋散的解药,我昨日便已恢复了,不过,在府里,我仍旧装作浑身无力的模样。至于她,打从我这一次从外头被带回来,她便没来见过我了,只有赤骥来跟我说过几句话,不知道是她的意思,还是赤骥的意思。”白义神色淡漠的说道。杜轩楞了一下,抬眼看着白义,等着他的下文。白义喝了口茶缓缓的说道:“赤骥说,八骏之中,论起来,公主对我最是有情,既然我已经在公主府三年,倒不如安心于此,至多再三年,公主便可以与我们一起退隐山林,过从前一般的逍遥日子。”闻言,杜轩无奈的笑道:“当真是个贪心的人。”“是啊,赤骥他们的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为了她,撇开了家族和身份地位,而她的心,却不知道被分作了多少瓣,即便如此,她都觉得这一切是心安理得的。退隐而已,好像我们该觉得有多么荣幸一般。”不屑的说着,白义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冷光,“赤骥在乎,那他便随意吧,至于我,此一去,我与她便是这天地间的两个陌路人,便是再有机会遇到,我与她也再无一丝瓜葛。”点头应着,不欲白义再想起这些不愉快的事,杜轩开口问道:“这一次,你可想出万全的法子了”白义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越快越好。拖得时间越久,她的防范心便越重,所以,倒不如出其不意,让她以为我还在恢复调整期时迅速离开。”见杜轩一脸的不赞同,白义详细说道:“软筋散,在我刚被抓回来的时候,是每日一服,如今,是三日一服。到了龙抬头那日,府中定然要欢聚一堂,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若是看到我进出都被人抬着,定然会心软,到那时,软筋散被停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旦被停了,她知道我必定会有动作,到时候,府里的防卫也好,对我的监视也罢,都会比从前严密许多,到那时再有所行动,必定要比现在难上几分,所以我在想,越快越好。”“总不能重蹈覆辙吧这一次,要比前一次准备更周全才是,否则,再落到她手里,怕就不是软筋散这么简单的事了。”杜轩沉声说道。“我知道”点头应着,白义停顿了一下道:“可是,我等不及了,每多一日,我都觉得自己心里越发沉重了几分,像是戴了枷锁一般的无力。”“那你想如何”见白义坚持己见,杜轩也不再劝说,转而问起了他的计划。白义喝了口茶道:“先配了化解千里香的方子,我从明日开始服用,五日后,我便打算离开公主府。让骅骝和绿耳替我周旋一日,等第二日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在千里之外了,到那时,我便有三日的功夫可以好好打算。另外,劳烦那位大夫帮我开祛除体内积毒的方子,方子我随身带着,等出了城,我自己配药服用也方便些。能除了体内残存的千里香,那最好,若是不能”犹豫了一下,白义下定了决心的似的说道:“便是不能,五日也大抵足够了,等回到漠北,我再想办法吧,终归死不了人。”白义说的虽是最坏的结果,可杜轩也不得不承认,就如他所说,拖得越久形势越不利,倒不如趁着现在倾城公主和赤骥等人都以为白义还被软筋散所困,无暇顾及逃脱公主府一事时,快刀斩乱麻的逃离出去。至于将来,只能听天由命了。“好吧,那便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杜大夫,请他开好药方。你每晚过来喝药,有什么问题,咱们随时商议。”杜轩带着一脸破釜沉舟的表情道。白义点了点头,目光深沉的看了杜轩一眼,起身朝外走了。第251章营救“五日后,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了,到了那日,公主府必定人来人往,白义脱得开身吗”听杜轩说着白义的计划,白璎珞有些忐忑的问道。杜轩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主意已定,我也无可奈何。便连最后两日的药,也是请了杜大夫煎出来又滤干粉成了碎末,让他带在身上自行服用的,还不知道药效会不会有影响。这样一来,我倒比上一次还揪心,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似的。”低声叹着,白璎珞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安慰道:“要相信白义,毕竟,他比咱们更了解倾城公主和公主府的那些人,这样虽然冒险,可老人常说,险中求胜,所以,这一次虽瞧着冒失些,却未必不会成功。”“但愿吧”怅然的叹了口气,杜轩起身牵着白璎珞去了院子里散步。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整个天边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而那鱼鳞一般细碎的云朵,更是让整个天空显得愈发悠远清澈。白璎珞和杜轩仰头看着天空,听着孤鸟还巢的声音,心里却都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天色刚擦黑,白璎珞便吩咐了流莺亲去小厨房煎药,药碗刚送进屋里,白义就到了。喝了药,又和杜轩白璎珞说了会儿话,白义便匆匆忙忙的走了。一连几日,都是这般。第四日上,杜轩和白璎珞的心,都紧紧的提了起来。杜大夫做事细致,不但将掩盖千里香的最后两剂药粉成了药末,便连段恺的夫人开出的祛除体内积毒的草药也都开好煎出来一并准备好了。一个疗程的药,统共也就十几个薄薄的药包,携带起来极是轻便。晚间白义再来服药,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沉重,杜轩注意到,不由得揪起了心。见状,白义故作轻松的摇了摇头,安慰着他道:“我只是想到,这次一别,再见怕是真的不知何年何月了,所以心里有些难受罢了,你们不要替我担心,无事的。”放下心来,杜轩点了点头,转而问起了明日公主府的事。内屋里,白璎珞的心里,却浮起了一丝奇妙的感觉。五日前的那天晚上,白义和杜轩说话时,话语中便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说,再也不想在公主府停留一日。而如今的每一刻,都让他觉得如同套了枷锁一般的沉重,整个人像是窒息了一般的难受。话语中有些抵触,有些抗拒,杜轩只以为他厌倦了这样形同被软禁的生活,那白璎珞却直觉的听出,白义的态度有些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此刻又听他这般说,白璎珞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响。顾不得许多,白璎珞掀开珠帘出了内屋。“嫂子”起身恭敬的唤了一声,白义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犹豫。待到坐下,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素色的荷包。将荷包推到杜轩面前,白义笑道:“再过几个月,我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儿便要出生了,我这当叔叔的,也没有什么见面礼准备给他,这枚琉璃挂坠,我请人瞧过了,是个稀罕的物件,市面上便是有,也没有这样的晶莹剔透。”说着,白义还很是郑重的说道:“佛家对琉璃也很是推崇,说有消病辟邪之功效,可见是好的。”见杜轩眼中透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白义以为他在想着怎么回绝自己,忙将荷包推到了白璎珞面前,“嫂子,若是个男孩儿,便给他做个玉佩戴在身上。若是女孩儿,便镶嵌出来做个簪子吧,晶莹剔透的,必定好看。”白璎珞默不作声,回头看了杜轩一眼。只一眼,杜轩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再回头看白义,杜轩的脸上,便带了几分薄怒,“你心中作何打算,我如今,大抵也猜到一二。可是,我不希望看到那样惨烈的事情发生,所以,你的礼物,我不能收,我等着孩子出生后,你亲自交给他。一年也好,十年也罢,难道,这一生,我们就再没有机会相见了吗”说着,杜轩的眸中,染上了几许悲痛。深吸了一口气,他抬眼看着白义沉声说道:“你我是世上血缘最亲的兄弟,没了你,抑或是没了我,我们,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你愿意看到这样吗”原来,白义此次已经存了必死的心,倘若不能成功逃出,他宁愿死,都不愿意再回到公主府这个牢笼了。见被杜轩看穿,白义的面上,浮起了一抹愧色。许久,他都没有做声,可僵硬的身子,桌下紧攥着的双拳,无不暴露着他内心的挣扎。屋子里瞬间沉寂下来。巷道里传来的更鼓声,惊起了三人。惊觉时辰已经不早了,白义抬眼看着杜轩,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说着,白义抬手,将那个荷包收回来,复又塞在了怀里。门帘掀起,白义脚步轻盈的走了,杜轩忽的长出了一口气。白璎珞搀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柔声道:“放心吧,他既已答应了你,便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的。”“珞娘,谢谢你。”想到方才若不是白璎珞陡然出现,自己绝然想不到那上面去,杜轩由衷的感激着。白璎珞笑了笑,拖着他起身进屋歇息。第二日,天色刚亮,外头便鞭炮大作,锣鼓欢欣。过完了这一日,整个新年便算是过完了,所以,每年到了龙抬头这日,京城的街道上都热闹的紧,舞龙的耍狮的,还有各式各样的杂耍。孩子们欢呼雀跃着要挣脱开大人的手去看人群中的热闹,百姓们则大力的鼓着掌,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热闹,整个京城犹如一个欢乐的海洋。公主府里,宾客盈门。虽然太后不喜倾城公主,而倾城公主豢养男宠的名声也不好听,可这丝毫不妨碍嘉元帝对她的宠爱。回京才两个多月,倾城公主只在嘉元帝面前提过两次,她推荐的那两个官员,便都如意升迁了。太后为此对嘉元帝诸多指责,说倾城公主一介女流,这般行径实在算得上是干扰朝政,可嘉元帝却觉得那两个人颇有才干,仍旧予以重用,丝毫不在意他们是倾城公主举荐的。一时间,想要升迁或是调任的官员都纷至沓来,盼着能搭上倾城公主这条线,公主府从腊月开始,便一直来客络绎不绝。到了龙抬头这日,清平街人头攒动,停在巷道里的马车,将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项管家不得不专门差遣了几个小厮出来维护秩序。按着白义的说法,午时的酒宴,他是要出现在正殿的,一旦退席,他就会准备起来,待到倾城公主午休,赤骥等人都各自回了院子歇息的当空,他就会逃出公主府,而选择的路线,自然便是一墙之隔的状元府。可直等到过了未时,在后院一直候着的杜轩,都没听到有什么动静。杜轩的心里,突地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几日以来一直存在心里的大胆想法,就那么冒出了他的脑海。甚至不敢跟白璎珞提起,杜轩只说要亲去瞧瞧,便独自一人去了公主府,留下心内突然不安起来的白璎珞在怡心苑,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一路顺利的跟着公主府门前引领的小厮到了兰草轩,见赤骥正提着酒壶给斜倚在软榻上晒太阳的白义斟酒,而一旁的绿耳,虽满面的嬉笑,可眼眸中,分明有些焦躁。杜轩顿时明白,赤骥怕是有所警觉,特地来此绊住了白义。“杜兄来的正好,我和白义正在说,两人对饮有些无趣呢,你来了,我们三人也有趣些。”赤骥起身招呼着杜轩入座,一边熟络的说道。未等杜轩作答,一旁的绿耳已经抢过了话头,颇有些不忿的说道:“大哥你不公平,是你不让我饮酒,如今又嫌两人对饮无趣,分明没把我瞧在眼里。”气鼓鼓的绿耳,眸子晶晶亮,愈发添了几分孩子气。赤骥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喝什么酒再过三年,等你满了十八岁,便让你喝个够。”说罢,赤骥不再搭理绿耳,热情的招呼着杜轩坐在了石桌的另一边。白义心中一动,侧头看了绿耳一眼。心意相通,绿耳嘟着嘴不高兴的问赤骥,“大哥,既然杜大人来了,你总得拿点好酒来招待吧我听说,你从漠北带来的花雕,酒窖里还有一坛呢,不如让三水去打一壶来”赤骥深深的看了绿耳一眼,爽朗的笑道:“一壶怎么够怎么也要一小坛才是。”说罢,赤骥扬声唤了一声“三水”,院外进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赤骥吩咐道:“去将酒窖的花雕打一坛来”“是,公子。”三水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