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掀起,绿耳一脸气鼓鼓的进屋了,身后跟着的湘竹,同样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杜夫人,你这丫头,实在可恶。”绿耳走到白义身边坐下,瞪了湘竹一眼,回头告起了状。“哦怎么了若是有冒犯的地方,我让湘竹给你赔不是。”回头看了缩着脑袋不敢抬头的湘竹,白璎珞笑盈盈的看着绿耳问道。“见她伶俐,我便想讨她回府去做个伴,谁知,她竟说她是靖安侯府的丫鬟,誓死追随夫人,若是小爷敢擅作主张,她就一头碰死了去。喂,臭丫头,小爷是山里的猛兽吗”最后一句话,绿耳是抬眼冲湘竹喊的。顿时,杜轩和白璎珞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而一旁的白义,也连连摇头苦笑。对绿耳而言,湘竹只是个小丫鬟,是掏些银子便可以买来的。而对湘竹而言,绿耳是倾城公主的面首,他都还是公主府的一个半主半仆的人,自己若是到了公主府,恐怕就更加卑微。更何况,那还是公主府,规矩和宫里也没什么区别,到时候,兴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白璎珞笑着替湘竹推脱,“绿耳公子的美意,我替那丫头谢过了。只不过,公主府的规矩大,她又是个淘气的,若是去了公主府,岂不是战战兢兢,成日要提心吊胆的讨生活”绿耳抬眼去看湘竹,便见她一脸放心的笑,顿时蔫头蔫脑的不再说话了。转过头,绿耳冲白义眨了眨眼睛,“哥,没想到你和杜大人一见如故啊,说了这么久,还聊性正浓。那,我先回去咯,不耽误你们说话了。”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个爆栗,白义亲昵的斥道:“就你淘气。”说罢,白义起身告辞,“那便先说到这儿,改天有功夫,咱们再聚。”杜轩和白璎珞点头,起身将二人送了出去。返身回来,白璎珞有些惋惜的说道:“我看得出,白义对倾城公主也是有些情意的,如今这样,只能说,有缘无分了。”刹那间,白璎珞似是有些明白前世时倾城公主对杜轩的执念了。山谷里的那一个多月,对倾城公主而言,兴许是一生都割舍不了的美好。白义带给她的那些简单的快乐,哪怕这世间还有人能给她一模一样的,可也绝对不是从前那样简单纯净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更何况,那时的两人,算得上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倘若真像倾城公主所说,她是山下猎户家的女儿,兴许两人早已共结连理了,如今这样,实在是让人无奈的结局。白义的名字也好,他在公主府与众不同的地位也罢,都能代表倾城公主对那时的追忆和挽回,可惜,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这样的两人,实在算得上是有缘无分。杜轩应和的点着头道:“虽才相认不久,可我感觉得到,白义的性子,定和我相差无几。更何况,自小身世飘零的孩子,都十分渴望家庭的温暖,而这个,是公主给不了他的。所以,即便倾城公主对他也是有情的,白义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在这公主府做一个世人瞧不起的面首,与其他人一起分享那份爱意。”说着,杜轩情不自禁的握住了白璎珞的手,“珞娘,相比旁人,我何其幸运。”幸运的遇见了白老太爷,遇见了白璎珞,有了如今所能拥有的一切。白璎珞温柔的靠在他怀里道:“遇见彼此,是我们此生最大的幸运,并不是只对你一人而言。”一转眼,便到了除夕。天还蒙蒙亮,外头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白璎珞翻了个身,正打算再眯一会儿,就觉得肚里的孩子不老实的动了起来,似是在活动筋骨打算起身。抓过杜轩的手放在肚子上,杜轩感受着孩子的淘气,笑道:“小家伙也盼着过年,想去外头瞧热闹呢。”说了会儿话,两人都精神起来,索性起身各自梳洗妆扮。答应了要回靖安侯府过除夕,用了早膳,杜轩搀着白璎珞出了门。庆安堂里人头攒动,不用上朝,不去用书院,大人孩子们都围坐在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身边,屋子里一片和乐。杜轩和白璎珞到了没一会儿,白进远兄弟几人就使着眼色,拉着杜轩出去了,留下白璎珞偎在白老太太身边说话。用了午膳,各房的人都回屋歇息,准备晚上的守岁,白老太太唤住白璎珞,问起了赤骥和白义几人频繁前往状元府的事。等白义逃出公主府,此后兄弟二人天各一方,想要相聚就要看老天爷的安排了,不欲祖父祖母担心,白璎珞便隐下了白义是杜轩的孪生兄弟一说,只将公主府两番丢了东西的事说了出来。白老太太颇有些懊恼的说道:“当日皇上将那么大的一座宅子赏给杜轩,人人都觉得是好事,就你祖父说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一墙之隔,如今给你们惹了多少麻烦”说着,老太太没好气的抱怨起来,“那些人也真是的,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个儿不知道吗还当是什么荣耀呢,成日呼三喝四的在外头露面,唯恐旁人不知道他们是公主的面首吗”因着白义的缘故,白璎珞也不敢附和,一边哄劝,一边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到了旁处,不一会儿,内屋的气氛便愉悦起来。用了晚膳,又放了鞭炮,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便连番催促杜轩和白璎珞回府。毕竟,这是状元府第一次过年,虽杜轩是孤身一人家中没有长辈,可守岁的传统却是要的。惦记着和白义过生辰守岁,杜轩和白璎珞起身告辞,快马赶回了状元府。刚进怡心苑坐定,白义便到了。见他身后没有旁人跟着,白璎珞打趣的笑道:“你的小跟班儿呢”呵呵的笑着,白义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难得能给寿康宫那位添个堵,公主向来乐此不疲。今儿宫里的除夕夜宴,公主有节目要表演,他们七个人都跟着公主进宫了。”自打倾城公主入京,从前那些有关太后和她母女情深的话题尽数被打破,如今,便连街头的乞丐都知道,太后不喜倾城公主,而倾城公主,则存了要为柔贵妃报仇的心,如今一切太平,是因为嘉元帝从中周旋,而将来会是什么模样,无人知晓。“那你来状元府,公主可知道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想到临近白义出逃的日子,杜轩唯恐有一丁点儿的隐患。白义露出了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只要那条看门狗不在,只要赤骥不在,偌大的公主府,无人能奈我何。”说话的功夫,沉香几人已将一早就按着白璎珞的吩咐准备好的酒菜布置了起来。杜轩拍了拍白义的肩膀,“今儿是你我的生辰,又是合家团聚守岁的日子,走,不醉不归。”“好,不醉不归”白义豪爽的应道。第244章预谋“出逃的一应细节,可都推敲细致,确保万无一失了”提起酒壶给白义斟酒,杜轩神情凝重的问道。点了点头,白义接过酒杯放在面前,笑了笑道:“你放心,没有十全的把握,我不会轻易下决心出府的。今日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所以,咱们只论兄弟情谊,不谈其他。”知晓他决心已定,杜轩便再未扫兴的问起几日后的事,转而说起了京城里的趣事。白义的话语间,最爱提起的便是他的师父,而他的打算,也是出了城甩开后续追去寻他的人,然后便一路径直朝漠北,去山里寻师父。杜轩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白璎珞一眼,白璎珞了然的起身进了内屋,少顷再出来,手里便多了一个锦袋。“这里,是两千两的银票,你装着。”将锦袋放在白义手前,杜轩说道:“今日只谈兄弟情谊,所以,你便莫要推辞,你只想想,假若易地而处,你会如何待我。”白义沉默了一下,正欲反驳,杜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出来游历三年,回去见了你师父,你总要好好孝敬他的吧虽说他并不图这些,可是当父母长辈的,见孩子长大懂事了,心里自会十分欣慰,便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该好好的收着。”“这么多年,你们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子,往后,好好孝敬他。若是有机会,我也希望能亲去拜见他,谢谢他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和照拂。收着吧。”杜轩恳切的说道。不知触动到了心里的哪一根弦,白义没再推辞,温顺的将锦袋揣在了怀里。再抬眼,他的脸上便是一分打趣的笑容,“哥,你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这两千两,你不会是拿嫂子的陪嫁贴补我的吧”杜轩面上一热,没好气的斜了白义一眼,“我和幼时的几个朋友在贩药,这是我今年全部的所得,如今便全给了你,你还来笑话我。”白义哈哈大笑,一边,却举起酒杯冲白璎珞敬酒道:“嫂子,我兄长是什么样的人,您只怕比我更清楚,所以,旁的我也不多说了。祝你们白头偕老,多子多福。”“好,那便不和你客气了。”大方的笑着,白璎珞举起面前的茶碗同他碰了一下。刚过了子时,外头便喧哗起来。杜轩牵着白璎珞起身,三人系好厚裘出了门。白璎珞有孕在身的缘故,管事的来请示了杜轩的意思,今年便没有买烟花爆竹。此刻三人站在怡心苑的院子里,漫天的烟花璀璨艳丽,映红了几人的面庞,而眼中,尽是对未来生活的无尽向往。直热闹了半个多时辰,夜空才一点点的恢复沉寂,整个京城也陡然安静下来。握着白璎珞有些冰冷的双手,杜轩招呼着白义进屋。三人甫一转身,便觉得头顶倏地一亮。抬眼去看,便发现几颗流星拖着冗长的尾巴粲然滑过。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人双手合十,对着流星的方向许起了愿。再回过头,三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有些小小的窃喜,仿若见到了别人都未曾见过的绮丽景致。进屋坐了一会儿,白义便打算离开了。“放完了烟花,夜宴怕是就要结束了,大抵半个时辰的功夫,公主便回来了,我就不多留了。”白义起身说道。点头应着,杜轩和白璎珞打算起身送他出门,白义走了几步,停下脚步,转身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杜轩,“除了那枚琉璃挂坠,我身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公主府那些,我又不屑于要,所以,便只有这个了。”杜轩打开锦盒,露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白玉瓷瓶,白义在一旁介绍道:“是我自己炼制的药丸,叫清心凝神丸。能解百毒,当然,你们用不到那是最好不过的。”杜轩和白璎珞笑着道谢,白义方安心的出了门。沐浴完歇下,本已有几分醉意的杜轩,很快便睡着了。白璎珞躺在他身边,听着杜轩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却像燃起了一簇火苗一般,有些烦躁起来。倘若不知道倾城公主和白义之间的这些爱恨纠葛,白璎珞还不是那么担心,可如今,同是女人,白璎珞十分笃定,倾城公主对白义是有情的。否则,倾城公主不会下定决心回到京城,更不会明知道白义身染重症,她宁可倾尽全力的遍访名医去为白义诊治,也不愿意让他心愿得偿回到漠北。而且,她还在白义身上下了毒,不时的喂他解药,以此来控制白义不得逃离她身边。不得不说,女人发起疯来,远比男人更没有理智,更丧心病狂。所以,白璎珞不禁惶恐起来:白义逃离公主府,倾城公主寻不到他人,会不会把所有的爱与恨,都转嫁到与白义相貌一致的杜轩身上毕竟,前世的轨迹,就是这般。一边衷心的期冀白义能逃脱成功,回到漠北过他想要的生活,一边,又陷入了对杜轩处境的无尽担忧中,白璎珞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泡在温水中一般,让她有些无力的疲惫。窗外依稀泛起了鱼肚白,白璎珞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醒来,外头天色已经大亮,耳中充斥着的,是喧闹的鞭炮声,和敲锣打鼓欢庆新春的鼓乐声。嘉元二十年的第一天,就在白璎珞的迷糊中降临了。正月初一,一般都没什么事,一整日,白璎珞和杜轩都团座在暖炕上,看看书下下棋,倒也不觉无聊。第二日,是外命妇们进宫拜见太后、皇后和各宫主位的日子。白璎珞只是个从六品的安人,是见不到太后抑或是皇后等人的,充其量,便是随着一众低位分的外命妇到各宫磕头,算是拜见过了。到寿康宫给太后磕头的时候,白璎珞夹在人群中出殿门时,一抬眼,便看到了盛装而来的倾城公主。许是过年的缘故,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整个人瞬时显得像一簇火苗一般灼人。顿住身子,随同身旁众人跪倒见礼,倾城公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白璎珞,“杜夫人,你有身子,以后见了本宫,不需行礼。平身吧”头顶响起倾城公主体恤的话语声,白璎珞竟有些诚惶诚恐。起身恭送倾城公主走,擦肩而过的一瞬,看着倾城公主平静如水的绝美笑容,和赤骥精明的眼眸,白璎珞的心里,却有一丝荒谬的直觉。就好像,他们已经看穿白义和状元府的把戏,也知道白义即将做什么一般。安慰着自己,白璎珞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