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刚走了几步,便听见白老太太唤住白璎珞说道:“珞姐儿,我记得,前些日子,六公主还送了你好些首饰,晃眼的紧。你们小姑娘家,平时带个纱绢花儿翠玉簪子什么的便极好,那些金银珠宝戴着便俗气了,一会儿让沉香抱过来,祖母替你一并收着。”顿时,二夫人和白璎芸心内一沉。“是,一会儿便让沉香送来。”白璎珞小心翼翼的看了二夫人和白璎芸一眼,见她们避嫌的瞥开了目光,方故作瑟缩的低声应了。二夫人和白璎芸逃也似的出了庆安堂的门。白璎珞回到怡安阁坐了没一会儿,喜鹊带着一个小丫鬟便上门了,两人怀里各自抱着一个锦盒,都是白璎芸这几年从白璎珞手里盘剥去的值钱首饰。原本给了白璎芸,就没想过会有回来的这一日,此刻,这些东西都真切的在眼前晃,白璎珞的面上,似是也被那些耀眼的首饰闪出了一层金灿灿的喜悦。一旁,沉香和流苏流莺看到,也都满眼满心的欢喜。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捧起锦盒放在沉香和流莺手上,白璎珞打趣的嘱咐道:“天黑了,仔细着些脚下的路,被这个盒子砸了,若是哭了鼻子,可没人哄你们去。”点着头连声应了,沉香和流莺朝外去了,流苏凑过来感慨的说道:“小姐当日说过一句话,该是咱们的就是咱们的,旁人抢也抢不走,不该是咱们的,便是死守着,终会有失去的那一日。如今,小姐和五小姐,可真真儿就是应了这句话了。”俏皮的刮了一下流苏的鼻子,白璎珞站起身朝床榻边走着说道:“今夜,二伯母和五姐姐,怕是要睡不着了。”天气愈发热了,到了七月底,便连芯澜阁里也摆置了好几个冰雕,尽管如此,不等课程结束,冰雕就尽数都化成了铜盆里的一滩水,让人身上汗津津的腻的难受。如此一来,下午的绣艺课棋艺课上,女孩们便都有些恹恹的。许是六公主去皇后面前抱怨过,皇后心一软,想着六公主是嫁去大安国做王后的,棋艺过得去,能和大安国的国主闲来怡情便是,绣艺自有绣娘,更无须六公主动手,皇后便下了道旨意,免了下午的课,等到天气凉快些了再继续。得知消息,女孩儿们无一不欢呼雀跃。八月初开始,白璎珞午膳前便能回到怡安阁了。歇息片刻,到庆安堂陪着白老太太用了午膳,回到怡安阁歇了午觉起身,白璎珞便有整整一下午的时光可以自由消磨了。偷闲又给薛氏做了件比甲,白璎珞夹着去了茗雅园。正逢睡醒更衣,薛氏便唤了丫鬟过来服侍着自己试了试,不大不小正合适,薛氏一脸喜色的回头看着白璎珞赞道:“便是绣娘做,怕是也没这么合适,你这孩子,不是我肚里出来的,却像是比我肚里出来的还贴心似的。”吩咐了丫鬟去取几块颜色鲜艳的料子,给白璎珞拿回去自己裁制几条新裙子穿,薛氏牵着白璎珞坐下,面显唏嘘的说道:“按说,这话不该大伯母说,否则,倒有些挑拨的嫌疑。可是,一想到三房如今只剩你一人了,你嫡亲的伯父叔叔还惦记着本该属于你的院子,大伯母这心里,就替你难受的紧。”来之前的路上,白璎珞还一直想着怎么把话题牵扯到承欢居上去,却不成想,此刻薛氏已经自发的开了口,白璎珞心里一喜,面上却罩出了一层愁绪,“大伯母怜惜璎珞的心,璎珞都晓得。可如今,也没什么法子,只求祖父回来做了主,不论是二伯父一家还是四叔一家搬进承欢居,爹爹和娘的牌位能有个好去处,璎珞也算可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说着,似是越想越难过,白璎珞吧嗒吧嗒的落起了泪。薛氏取出帕子为白璎珞擦拭着眼泪,口中也接二连三的长叹着气。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白璎珞脸上的表情一顿。薛氏看到,关切的问道:“珞姐儿,怎么了”白璎珞面色迟疑着说道:“却是句大不敬的话,璎珞不敢说。”“你这孩子,咱们母女俩,又没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嗔怨的说着,薛氏亲昵的捏了捏白璎珞的脸蛋。白璎珞眼睛闪烁着,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论二伯父和四叔谁家搬进了承欢居,将来,许也是件麻烦事呢。”白士忠这靖安侯世子,已经当了二十多年了,此番老侯爷回来,大约要不了多久就要上折子上达天听,请求将爵位传给白士忠了。到时候,白士忠是靖安侯,那白士忠和薛氏的儿子嫡长子白进远,便是理所当然的靖安侯世子。待到白老侯爷和白老太太归去,白士忠和白进远父子二人,总要有一人搬进庆安堂的,到那时,堂堂的侯爷,抑或是靖安侯世子,难道要和二房或是四房的人挤在一个院子里这要传将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一时间,轮到薛氏呆住了。第039章礼物八月初九,离开京城近四个月的白老侯爷回来了。白璎珞从宫里回来,刚在大门口下了马车,流苏就面带喜色的迎了上来,“小姐,老太爷回来了。”“真的什么时候的事”闻言,白璎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欢喜。“回来也才一个多时辰,这会儿,几位小姐们都已经到庆安堂了,老爷夫人们也都在,只几位少爷还在学堂里没回来。”流苏跟在白璎珞身后一边往庆安堂的方向走,一边轻声说着。进了庆安堂的院子,便听得屋里欢声笑语不断。“六小姐到了”早有小丫鬟扬声通传完掀开了屋帘,白璎珞低头进去,一眼便看到了上首处坐在白老太太身侧的祖父。白老侯爷年近七旬,头发早已银白,脸上更是布满皱纹,可一双眼睛,却透着世事洞明的矍铄。此刻他笑呵呵的看着从门口进来的白璎珞,白璎珞刚刚拜倒喊了“给祖父请安”,白老侯爷便摆了摆手,“珞姐儿这是刚从宫里回来”一派亲和模样,仿佛他从未出过远门的样子,让白璎珞原本有些紧张的心,顿时就轻松了下来。“是,孙女刚从宫里回来。祖父这一路上可顺利”白璎珞起身坐到白璎芸身边的空位上,一边孺慕的问道。点了点头,白老侯爷回头看了一眼赵妈妈,待到赵妈妈取过一个四方的小锦盒放在白璎珞手里,白璎珞才注意到,身边的几个姐妹手边,都有这么一个锦盒。“祖父出门三个多月,也不是游山玩水去了,所以,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给你们。这个小玩意儿,是泰州当地特有的,别处便是有,到底也少了几分趣味,所以祖父便捎带了些,给你们兄弟姐妹人手一个,珞姐儿,看看可喜欢”白老侯爷笑眯眯的问道。“祖父送的,珞儿自然喜欢。”毫不迟疑的说着,白璎珞顺手打开了锦盒的盖子,只一瞬,就呆在了那儿。一旁,白璎芸的脸上,露出了一份意料之中的笑容。方才,她们姐妹几人打开的时候,也都是这副表情,此刻,白璎珞也是一般无二,回头,若是祖父和祖母心头不满,可怨不得她们中的谁了。“这是陶埙”迟疑的说着,白璎珞从锦盒里取出那个手掌般大小的陶瓷物件,摩挲着看向白老侯爷。似是有些惊喜,白老侯爷捋着胡子应道:“果然还是珞姐儿有些见识,你几个姐妹们可是都不认得此物的。此物唤作埙,是山东那边的一种吹奏乐器,由陶土烧制而成。山东那边的百姓,几乎人人都可信手拈来的吹奏几曲。你们若有兴趣,便自己回去揣摩一二,不喜欢就放在桌上当个摆件也好。”点头应下,白璎珞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小心翼翼的将埙放回锦盒,盖上了盖子。可那之后,却一直紧紧的抱着锦盒,生怕一不小心就从眼前不见了一般,那模样,倒让白老侯爷心中颇有些欣慰。方才,将礼物交给其他几个孙女儿的时候,白璎莹礼貌的谢过便退下了,白璎芸更是微露不喜。除了最年幼的兰姐儿和蕙姐儿一脸好奇的把玩了许久,其他几人,莫说孩子,便连大人眼中都是一片默然。老人家的一片心意,虽不值几个钱,可到底也是大老远的带回来的,看到孩子们这样的态度,心里自然会有一丝的不舒服,而此刻白璎珞识得此物,还很是喜欢的捧在手里,白老侯爷的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些。说了会儿话,便到了晚膳的时辰,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用完了饭,想着白老侯爷远途劳累,便早早的都退下了。白璎珞回到怡安阁,从书架的角落里取出了一本书,迫不及待的取出锦盒里的埙,对着那书比划起来。起初还有些呜呜咽咽的不成曲调,可没一会儿,便已经像模像样了,沉香和流苏都一脸的不可置信,反倒是流莺,一脸得意的冲二人说道:“小姐自幼聪慧,就没有什么她学不会的。”可是,只有白璎珞心里知道,这埙,是她前世时就学会了的。只不过,教会她吹埙的人,如今却不知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抑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托在了另一个人身上。轩郎,此生,珞娘还有和你重逢的机会吗默默的想着,白璎珞突然觉得,手里的陶埙似是变得沉甸甸的了。从口边取开,白璎珞将陶埙捧在手里,取过一条丝帕仔细的擦拭起来,可心思,却不知道已经飞到了哪儿。杜轩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村里的,白璎珞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时候,去溪边洗衣服时,总能听到那些大婶子小姑娘们在说,学校的私塾里来了位先生,那位先生是如何的年轻如何的有礼貌,又是如何的,俊俏。说完那些话,大婶子们笑的古怪,小姑娘们羞得脸红,东边的整个天空,也被初升的太阳映的红通通的,像是姑娘们羞赧的面孔。再后来有一次,她趁着爹娘去集市的时候,去山上捡柴,想着等到爹娘回来,就能稍微轻松一点儿,然后,下山的时候,她遇到了正在吹陶埙的杜轩。他坐在山脚边的巨石上吹埙,落日的余晖下,他的背影显得那么的孤独,和落寞,珞娘呆呆的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有些痛了,那首呜呜咽咽的曲子穿过耳朵,一直飘进了心里,再回过神来,珞娘已满脸的泪,而他,回过头来看着呆呆站在身后的珞娘,却笑了。珞娘有些不好意思,他却起身来搭话,态度落落大方,他说:你好,我是新来的私塾先生,叫杜轩。他的声音,也那么好听。似是想到了当时的情形,白璎珞的面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幸福笑容,再回过神来,却发现沉香几人都狐疑的看着自己,白璎珞有些心虚的解释道:“从前从未见过这种陶埙,如今竟然能吹出曲子来,我觉得很开心,很开心”解释有些牵强,可沉香三人却也未多想,服侍着白璎珞歇下了。睡梦里,白璎珞看到一男一女并排坐在山顶吹埙,那副画面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人眷恋,即便是在梦里,白璎珞依旧觉得满心的幸福。第二日早起,流苏进屋打算叫白璎珞起床,掀开床幔,却发现床榻上空空如也,只余一床凌乱的被子,白璎珞影踪全无。想着白璎珞素日有早起散步的习惯,流苏便一路寻去了后院的林子,方穿过角门,便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声音,正是那埙发出的。走到林子中的凉亭里,果然,白璎珞正坐在条椅上,对着一片茂密葱郁的树林吹奏着,少女的唇角微微的弯着,浑身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满足感。看见流苏来了,白璎珞住了口,看着她问道:“可是迟了”流苏摇了摇头道:“还早呢。”说罢,流苏又打趣的说道:“平日里叫小姐起床,奴婢和流莺可是头大如斗,如今从老太爷那儿得了这么个物件,奴婢和流莺可是省了心思了。可见这埙果然是个好东西”白璎珞没好气的斜了流苏一眼,冲她扬了扬下巴道:“既如此辛苦,那今日本小姐便演奏一曲,答谢流苏姑娘这么多年的辛苦操劳了。”说罢,白璎珞抬起双手,将陶埙对在唇边吹了起来。语调轻快,似是在田野间漫步追蝶,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可是没一会儿,却渐渐的低落下来。清远悠长的乐曲声肆无忌惮的在林子里飞扬,地埂边,白老侯爷一手牵着白老太太,微眯着双眼朝林子里探着,面露欣喜的说道:“不知是谁在那儿吹,虽有些生疏,却也算是不错的了,颇有几分当地的味道了。”“定是珞姐儿,这府里,除了她,其他几个丫头,怕是起不了这么早的。”白老太太缓步朝前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她吹的这是思乡曲”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白老侯爷犹疑的说着,见白老太太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白老侯爷的面上露出了一抹不解。靖安侯府便是白璎珞的家,此刻,她吹这样一首思乡曲,却着实有些令人费解了。一旁,白老太太叹了一声说道:“这孩子,怕是又想起她爹娘了,这,怕是吹给士鸣和他媳妇儿听呢。”白老太太的解释,让白老侯爷神色一怔,脸上的深情顿时黯了下来。两人静默不语的走到亭子远处,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