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将门关了。“什么清姑娘,人家真正的清姑娘可是柳大将军府的小姐麻雀一只,倒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瞧着就是一副寒酸样儿也难怪咱们四姑娘不愿出来见她”那小丫头的声音透过大门隐隐约约传来,让宁清意瞬间白了脸。她咬了咬唇,转身离开了莹心院。沈天玑醒来后便去松鹤堂用膳,走到松鹤堂门口,却见几个仆妇正收拾着一篮子野菊花,那花儿黄澄澄金灿灿的很漂亮,还有一阵淡淡清香弥漫开来。几个仆妇见到沈天玑都起来行了礼。沈天玑道:“这是哪里来的野菊花倒是生得不错。”“是今儿五姑娘和清姑娘亲自从京郊别庄摘回来的,说是泡了茶喝对老夫人的身子有好处。”其中一个笑着答到,“两位姑娘真是有孝心,老夫人正夸着呢”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阵阵笑声。沈天玑笑着点了头,朝松鹤堂内走去。堂内,沈天姝正满脸娇羞地站在二夫人旁边,连带着一向本分谨慎的二夫人苏氏也是一脸得意。“五丫头瞧着真是懂事了不少呢”三房夫人周氏也附和众人道,“二嫂子有这样可人的女儿,真是福气我那婵儿若是有姝儿一半孝顺,我也心满意足了”“婵儿才多大,哪能跟姝儿比”二夫人谦虚道,“我瞧着她日后也是极孝顺的。”沈天玑方一走进堂内,一眼就瞧见那安静立在沈天姝身后的宁清意。此时她一件月白色竹叶暗纹立领中衣,外罩一件浅藤紫色细碎竹叶梅花刺绣镶边对襟褙子,料子十分单薄,略显孱弱的身子配上此刻安静乖巧的神情,竟是透着楚楚可怜的娇态。她眉目本就生得清丽,这会子约摸是来松鹤堂前刻意打扮过,更显柔弱可人,乖巧伶俐。沈天玑瞧着她,瞬间不禁想起前世死前她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副骄傲自得的模样,心头涌起一阵厌恶。“意妹妹”沈天玑唤得亲热无比,三两步走过去拉住了宁清意的手,“好久不见妹妹呢方才听说妹妹来寻我,我有事耽搁了一会子,出来时你已经不在了。妹妹可会怪我”一堂的人原先的目光本都落在沈天姝身上,正对她赞不绝口,如今沈天玑一句话就把众人的视线引向了一直默默无闻的宁清意。沈天姝本被夸得飘飘然,瞬间被剥夺了光芒,心里本就不痛快。又是听沈天玑说宁清意一回府就去了莹心院,她思忖着这宁清意真是好啊,平日里沈天玑不在时跟自己那样好,形影不离的,如今沈天玑回来了,她就巴巴地跑去莹心院候着了说穿了,不就是瞧着她的地位不如沈天玑么好个捧高踩低阿谀奉承的小人宁清意本有些诧异,但见到容色绝美的沈天玑,微微愣神之后反应倒也快,立刻微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当然不会怪姐姐的”“那就好”沈天玑又朝柳氏道,“祖母可不知道,意妹妹最是有心的了。我在姑苏时她就曾写信与我说过要采些野菊花来给祖母泡茶喝,方才我瞧见外面的野菊花,就晓得定是意妹妹采来的祖母,妍儿猜的是与不是”这话让沈天姝心里又是一急。先时她在众人面前说摘菊花这主意可是她出的呢宁清意只是帮忙而已。如今沈天玑此语,不是明摆着打她的嘴都怪宁清意,没事儿把这事情告诉沈天玑做什么柳氏见沈天玑满脸娇俏,心中满是怜爱,笑着点点头,“这宁丫头倒也是有心了。”沈天玑又道,“意妹妹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贴心人了如今能在沈府住着,倒整好做我们姐妹的榜样”柳氏淡淡看了眼宁清意,却未置一语,只拉了沈天玑到身边道:“只晓得说别人,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姑苏孝敬了你祖父多少好东西大约是瞧着我没夸你几句,才来拿别人夸个不停吧”闻言,众人都笑起来,沈天玑眼风瞥了一眼宁清意黯然的神态,心头一阵痛快,顺势与柳氏说起姑苏的风土人情来,老人家被逗得欢笑连连,竟是再未瞧宁清意一眼。宁清意只觉得心口发闷。待看见沈天姝射过来的愤怒的视线时,更是郁闷。此次她好不容易才求了沈天姝同意去沈府别庄摘些野菊花来孝敬老夫人,本是想做个幕后英雄,让沈天姝先得老夫人的宠,后面也可借力拉她。不想被沈天玑这么一搅和,什么都变味了,连带着沈天姝也对她不满,真是得不偿失。她那句夸人的话,跟损她又有什么区别老夫人只会愈发不喜欢她早就知道沈天玑是个不醒事儿的,没想到果真如此、第020章骏马英姿少年将柳氏虽已年过六旬,可论起精明来,又哪会输给屋里任何人当初她可是掌管了沈府内宅数十年,等闲丫头婆子的小心思又哪里逃得过她的眼只她如今年迈,心中便总有几分仁慈。虽瞧着宁清意主意大了些,可身世着实是可怜的,便是收养了她在府里也无妨。可如今瞅着沈天玑对她百般夸赞,甚至引得沈天玑对她比对自己姐妹还好,这却是她老人家十分反感的了。故此,她便也不再搭理她。宁清意此次来松鹤堂,本是趁着这个机会想把沈府养女名分给定了,如今整屋的人都聚集在沈天玑身上,这事儿却是没甚希望了。她看见沈府一家人其乐融融,眼中闪过艳羡。眼瞧着沈府家宴快要开始,宁清意也不好留下来。沈天玑装模作样挽留了一番,但她还是坚持离开。一个宁清意,实在影响不了沈府人的兴致。众人在松鹤堂说笑了一阵,沈府的公子们便到了。沈府少爷众多,论衣着打扮,自然都是轩裳美服,锦衣华裘,论相貌气度,也多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之辈。只是兄弟数目实在太多,沈天玑又是隔了许多年再见他们,有些本不相熟的便着实记不起名字了。末了,她只得对谁都以“哥哥”称呼,心中叫苦不迭。一旁的沈天瑱发现了她的窘境,却只暗地里偷着乐,偏不提醒她。其中,与沈天玑一母同胞的沈天瑜自然与她说话最多。沈天玑瞧着二哥这俊朗儒雅的模样,忽然想起大哥沈天瑾来。沈天玑记得,小时候大哥和二哥长得十分相像,性格也相似,年纪亦不过相差一岁,若是穿着一样的衣裳,就是沈天玑也未必分得清楚。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哥忽然就朝着挺拔英气的武士发展,二哥却朝着儒雅温和的文人发展,久而久之,两个人的五官相似,风格气度却是迥异,放在一起瞧着,倒是有趣得很。“大哥哥进宫,怎么还未回来”沈天玑问道。“如今大哥可是天子近臣,皇上三天两头召见进宫,每次都是一整日,”沈天珩笑道,“今儿瞧着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四妹妹远道而来,便先用膳吧。”柳氏也连连称是,待到几位老爷到了松鹤堂后,饭便摆上了。中间隔了一张松鹤延年的水墨八副屏风,分里外摆了两桌,诸位老爷并着众多少爷在外面一桌,祖母带着姑娘们在里面落座。虽是家宴,却也极尽豪华。二十四道点心、四道前菜、三十六道主菜,外带粥品、汤羹、水果、香茗一应俱全,丫头小厮们端着盘子流水般进进出出,热闹忙碌中又秩序井然。饭毕后,沈和清又唤了沈天玑到书房说话,问了些祖父的近况,待沈天玑才回到了莹心院时,已是月上梢头。青枝和碧蔓伺候着她梳洗一番,她便一头钻进被窝里睡去了。这一日下来着实疲累,睡在簇新又舒适柔软的被褥上,沈天玑一夜好眠。第二日早晨,青枝领着几个小丫头,踏着满地秋霜走到沈天玑的房外,轻手轻脚地扣了门,“四姑娘可醒了”沈天玑听到了声音,可却只哼哼着翻了个身,愈发朝被子里头埋进去。迷迷糊糊中,她又听见青枝喊了一声。心头不禁有些发恼,这丫头平时是个机灵的,怎么这会子这样不体恤她呢这冷天儿的,又是刚刚结束长途舟车劳顿,她想睡个懒觉还不行么她皱了皱眉,将被子蒙住了整个小脑袋,权当没听见。“妹妹还没起来么”外头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接着是青枝回话的声音。沈天玑半梦半醒的,听到这个熟悉的男音,脑子竟是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她掀开被子下了榻,在柜中随意取了件石榴红团花绫缎面的小袄披在身上,急匆匆过去打开了门。外头袭来一阵深秋寒凉,却也有一片明媚温暖的阳光。立在青枝身边的男子,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的双眸璀璨若寒星。“大哥哥”沈天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沈天瑾瞧着她的模样,微微皱了眉道:“女孩子家这样出门,成何体统”许是在军中日子长了,他本意虽并不严厉,但言语神态间却无形中透着难言的气势。沈天玑撇撇嘴,抬眼横了一下沈天瑾,嗔道:“哥哥如今在军中供职,倒真是越发有气势了可妍儿又不是你手下的士兵,才不怕你呢”若说沈府的兄弟中哪个与沈天玑最要好,莫过于孩童时一个屋里睡觉的沈天瑱;但若说哪个兄弟最疼爱沈天玑,便非大哥沈天瑾莫属了。沈天瑾是敬国公府尊贵无比的长房嫡长孙,日后定是要承爵的,沈府对他的教养也比别的少爷来得更加严苛,故而性子便颇为严肃冷毅,在沈府天字一辈的兄弟姐妹中有很高的威慑力。小时候,弟弟妹妹们对他是敬有之,畏有之,把这位大哥哥当半个长辈看待。唯有沈天玑是例外,从小就没少在沈天瑾身上恶作剧过,偏沈天瑾从不生气,对她的容忍力简直趋于无穷。后来沈天瑾从了军,很少回府,别的兄弟姊妹们或许并不如何,沈天玑却一直十分想念他。多年未见,如今见到这张记忆深处熟悉又亲切的面孔,她如何能不欣喜只是,大哥似乎比以前更俊朗非凡了呢身姿颀长高大,眉宇间满是骄阳般的卓然气势,让她这个亲妹妹瞧着,都觉得心跳加快了。沈天瑾听她同小时候一般撒娇的语气,倒是忍不住微笑了,瞬间,英俊的面容添上几分柔和。“长得这般大了,还同小时候一般。还不快去穿好鞋子到时候冻坏了又得哭鼻子。”沈天玑哼哼道:“又不是几岁大,哪里就那么容易哭鼻子了况且我可穿了鞋子呢”她低头,却见自己光裸雪白的脚丫子一大半露在了秋香色绣花鞋外头,许是方才穿得急了,未曾注意到。她气势不禁弱了弱,“青枝,伺候我穿衣洗漱”“哎”青枝高兴地应了一声,引了几个小丫头跟着沈天玑进了门。再次出来时,沈天瑾正立在外院高大的海棠树下,挺拔的身姿竟比那海棠树低不了多少,银丝暗绣螭纹的墨黑锦缎长衫在微风下微微翻起。他安静地笼罩在一片阳光下,整个人仿佛一柄纳在玉盒中的绝世宝剑,出鞘时定是横扫八荒。他转头,看见沈天玑正瞧着自己笑。“大哥哥这会子你再说不出什么训人的话了吧”沈天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身上绯红色遍地撒花的百褶裙瞬间如花儿般绽放,她墨黑的发髻上别了两只嵌金点翠的蝴蝶穿花金簪,那蝴蝶的触须上两颗圆润明亮的指头大小的珍珠,随着身体的旋转如雨中荷叶的水珠般跳个不停,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沈天瑾点点头,道:“妹妹久未归京,昨夜我从宫里回来时,你已经睡下了。今日特地来看看妹妹。”“大哥哥如今可算得上是少年将军了”沈天玑笑道,“能特地来看妍儿,妍儿真是生受了”说着,还朝他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沈天瑾及时将她拉起来,笑道,“不过是因祖辈荫庇才得此殊荣,别人说这些酸话也就罢了,你这丫头也来寻我开心小时候却是白疼你了”“哪里是酸话如今天下人哪个不晓得,我们敬国公府的大公子是位了不得的少年将军”沈天玑小脸满是坚持,眸中微微委屈,倒仿佛是自己的荣耀被否定了似的。沈天瑾见她这模样着实可爱,轻笑道,“妍儿说是就是吧。”沈天玑大眼流转,又道:“大哥哥的骑术那样厉害,打小就是京城贵公子中最最顶尖儿的一个如今获此殊荣,立此大功,又岂是一句祖辈荫庇能轻易做到的”沈天瑾笑道:“你只瞧着我骑术好,却不知有人比我好十倍百倍呢。”“世上哪里有那样的人”沈天玑好奇道,“当今天子。”沈天瑾回答地简略干脆。沈天玑眨眨眼,摇摇头道,“天子妍儿不熟。妍儿只晓得哥哥的骑马御剑是最好的”她笑得卖乖小兔子一般,“若不是大哥哥这样好的老师,妍儿当年哪里能学会骑术呢”沈天瑾听她此言,道:“听闻你此次回京,二弟三弟他们都送了物件儿与你,我却也早就备好一样,就是不知道妹妹是否喜欢。”沈天瑾带着满脸好奇的沈天玑走到自己所居住的骄麟院。骄麟院占地大,但是却有一半儿都是用来养马的。里面几匹沈天瑾收藏的绝世良驹,由他院里的专职下人小心饲养。他让沈天玑等在马厩之外,自己去到里面牵了匹小马驹过来。但见那马儿个头虽小,却是毛色黑亮,四肢矫健,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