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陈蟜也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第二日,陈阿娇便觉得温暖无比,仿佛泡在水中一般,待她睁开眼,便见那群山环绕,绿水盈然。自己果然是在水中,刚想问人这里是何处时,却听一声喵叫,抬头看去,便见那如同阿秋小时候一般大小的雪猫向她扑来。“系统”她疑惑。“喵”那猫儿又是点头又是挠耳朵,兴奋极了。“你不会说话了”“喵呜”那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两个肉呼呼的爪子按在了一张不大的猫脸上。它自己都没想到,附身在猫身上后,竟会失去了语言能力只会喵喵的叫了,更没想到,它居然变成幼猫崽子了“没关系,你还在就好了。”明白了它的郁闷,陈阿娇细声安慰。“喵”它将小爪子移开,软软糯糯的扯了一嗓子,然后翻滚起来,像是十分快乐。陈阿娇看着它笑了。“娘主子,您醒了”忽然有声音传来,她抬头,却是雯音。“等一下,主子,我去给您拿衣服”雯音突然跑了。片刻,她脚步匆匆抱着衣物而来:“主子,我伺候您起来。”“雯音,我不是叫你出宫寻个好人家嫁了吗”雯音却笑了:“主子,我不嫁。我只想陪着主子。”“我兄长告诉你我吃了假死药之事”陈阿娇问。“并未,”雯音道,“只是我猜二郎君突然来长安城,您又让我传那样的信简给他,里头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还想跟着您。”“唉,女子总归还是要嫁个好人才好。”陈阿娇一边穿衣,一边叹息。“可是主子,您连帝王都不嫁,我想着世间总没有男子比得上陛下,”雯音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笑道,“雯音觉得主子做的都是对的。”“帝王”陈阿娇叹息,“那可不是什么好良人。”雯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仍旧没有多言。这头雯音去取衣裳,那头陈蟜便知道了陈阿娇已醒。立刻,他让人做了一桌清淡的饮食,又叫人去熬了那固本培元的药汁子备着。这才等出了怀抱雪猫的陈阿娇。“这猫儿倒是有趣,”陈蟜笑道,“它是莫名其妙来的,倒好像只是为了你。如今在你怀中也乖顺的很,半点看不出之前那张牙舞爪的模样。”陈阿娇闻言一笑:“还是多谢兄长了。”陈蟜一下子静默下来,许久,方是一声叹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或许帝王不是良配,但刘彻却是例外。以前还看不出,你死之后,听说他几日不曾饮食,叫人把你放在厚冰里头,搬到自己的寝殿。连朝都罢了好几日。差一点我便救不了你了,因为那刘彻居然想永生永世都让你在那未央宫殿陪他。”陈阿娇一怔,直到怀中的雪猫叫了几声,扯了扯她垂落下来的头发,她方回过神来。却笑:“真想不出那样的情景,那不该是他。”是啊,那个刚愎自用,身心多疑,美人无数的汉武帝,怎么可能会是陈蟜口中那痴情种子许是被世人美化了吧。陈阿娇想着,可是她的心里头,到底仍是有些动容。“无论如何,最多再过一二年,他便会有美人无数,”陈阿娇跪坐下来,笑了,“阿兄,从此他已然与我再无关系,又何必再提这不相干的人了”陈蟜叹息一声:“罢了,也许的确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而你又相当在意的事吧。娇娇,我如今为你准备了一个身份,可日后呢你日后打算如何做难道在这夜郎国终老,不再同阿母她们联系因为你的事,阿父当堂顶撞刘彻,阿母终日以泪洗面,就连大兄,听说也瘦了不少。”陈阿娇闻言心如刀绞,她闭上眼:“是我对不起他们,待一切稳妥,我只会联系。”是啊,等一切稳妥,那时候刘彻大概也有新的皇后了,这时候她再装扮一番去联系他们,说明一切,是杀是剐她都认了。“好吧,”陈蟜叹息,“我告诉你,我只陪你半个月,教你这边的一些生活常识。从今日开始你就是古丽儿,一个自幼身体孱弱只能在深山养病,如今才好了的小姐。半月之后,我先回长安城一趟。给阿母阿父磕了头,再来寻你。”、第55章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只不过是人生的几分之一罢了。对于一个有上百年生命的朝代而言,更是微不足道。可如今的大汉,却早已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改革农具,改制兵器,还是那看起来离经叛道的科举制度,都在帝王的强力推行下实行了。十年来不是没有过反抗,只是帝心如铁,在血的教训之下,不管是甘愿还是不甘愿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而行过一两年众人转头去看,竟发现的确是有好的效果的。只是对于豪强世家而言,的确是如同割肉般疼痛。“张延尉,”早朝刚罢,忽然有人冲来,“张延尉,刚刚您府上来报,您夫人生了,又是个大胖小子。”刘彻那还未走出大殿的脚滞了一下,他微微苦笑,摇了摇头继续走了。只是在他旁边紧紧跟着的董封却亲耳听到一句叹息:“当年,他几乎是和我同一时刻娶的妻啊。”一个,夫妻琴瑟和鸣,光是儿子都有了三,更别说那两个女儿。另一个,却是董封看着才三十出头却已两鬓染霜的帝王,突然眼眶一热,他慌忙低下头只假装自己从不存在。眺望那早已封锁了宫门的椒房殿,刘彻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只差给大汉寻一个优秀的帝王,我便可以来陪你了。阿娇姐,彘儿早就想去陪你,可是彘儿没本事,那么拼命也用了十年。你一定等得很焦急吧,别怪彘儿,彘儿没想让你等那么久的。”他那样痴痴地望着,仿佛在下一秒,那个美丽的女人便会出现在他也眼前,用她那永远平和的声音唤一声:彘儿。旧情不得忆,寸寸,相思成雪,年年。本以为,相识恨晚良宵短,一刻值千金;本以为,花须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技;本以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没想到,闹到最后,竟然是这般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下场。刘彻突然觉得心口如同针扎般的疼,他张口,哇的一声便吐出血来。“天啦陛下”董封抬头一看,直吓的魂飞魄散,“来人,去请太”刘彻却伸手制止了他:“莫,这样很好。这些年我活的都觉得有些虚了,如今这般的疼,真好。”当年,她离开前也这样疼过吗若有,便让他也体会一次完全。若无,便当做是恕罪吧。他闭上眼:一朝繁华落尽,谁忆得当年殷殷切切,软语绵绵。如今却只余的凄凄冷冷,春风吹过汉宫墙。董封却忽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止。“起来”刘彻恼怒道。“求陛下传召太医令。”董封哭诉道。刘彻闭了眼:“罢了,你便跪着吧。”他转身,略有些踉跄的走了。忽有侍卫近前:“陛下,北宫废太后王氏不好了,她想见您。”刘彻震住,半晌不得言,许久方笑了:“不好了谁不好了”那侍卫壮着胆子说了一句:“陛下,是王氏,废太后王氏啊。”王娡这一生不可谓不传奇:从二嫁女到美人,再从美人爬到皇后的位置,最后还摇身一变成功坐上了太后的宝座。只可惜,成为皇后是因为陈阿娇,而从太后的宝座跌下来,还是陈阿娇。而究其原因,只能叹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在被囚北宫之后,她无数次咒骂陈阿娇,咒骂馆陶长公主,甚至咒骂她的儿子与女儿。可如今,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光,她想到的却是那一年的上林苑,她和三个女儿罚跪在鹅卵石路上,暮色深沉时,却是幼子藏了糕点,来陪着她们跪或许,她当年不应该给陈阿娇下药“陛下呢”她喉咙里头咯咯出声,“他来了吗”或许,还是不会来吧。可她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他了啊。“听说您想见我。”忽然有声音而来。王娡一喜,抬头,却用她那浑浊的目看到了“彘儿你才三十三,头发怎么就”那黑发只见夹杂着白发,尤其是两鬓,竟已霜白。她闭上眼,“皇后呢”“她死了。”刘彻心头五味陈杂,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苦多一些,还是涩多一点。王娡一噎,半晌说不出话,而她身旁的侍女看了刘彻的反应后,终于颤抖着告诉她一个真相:“陛下,自先皇后去后,再无妃嫔”“啊”王娡忍不住从踏上直起上半身,“你你怎么敢”她泪如雨下,她怎么也想不到,刘彻竟然死心眼到了这种地步“你既然已经见过了我,我先走了。”刘彻道。“回来”王娡愤怒地喊道。刘彻讽刺一笑,转身:“您又想说阿母”王娡睁大了眼,手向前伸出,却砰地一声摔回了踏上,至死,她直挺挺地伸着手,仿佛是在挽留她唯一的儿子,又仿佛,是在挽留那早已回不去的时光。刘彻上前一步,然后眼前一黑“陛下忧思太重,只怕再不好生调养,便是再唉”太医令特有的强调传来,刘彻只觉得浑身如同被什么重物碾过了一般的疼。“陛下这样不行,我看那陈阿娇就是个祸”“闭嘴”刘彻闭着眼大喊出去,“是谁在说皇后不是拖下去重重打死”“是我,韩嫣,你要打死我”那人气呼呼地喊道。“谁都不能说她不是,我不能,你也不能。”听闻是旧时好友,刘彻还是心软了。“刘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个孬种,不过是死个女人,你一颓废就颓废了十年,连孩子都没有一个别以为如今四海升平人人歌颂,你就有多了不起”韩嫣冲过去大骂,“别人以为你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忙白了头,忙的后宫冷清。可这满朝文武哪个不知,你不过是因为一个死了的女人。你以为你让着天下苍生安居乐业就好了我告诉你,无后天下迟早要出事,到时候看天下人如何骂那个女”“闭嘴”刘彻慢慢地起身,“韩嫣,只有一次,纵使你是我的好友,敢辱她我依旧要杀”韩嫣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到,竟忍不住后退一步,他顷刻醒悟,正要跳起来继续骂时,却听刘彻道一句:“没有人懂,其实我谁都不恨,我只恨自己。娶了她,却护不住她。若那一日长乐宫中,死的是我,该有多好”韩嫣张了张嘴,终究再也说不出什么刘家明明都出风流种的,怎么就偏偏有了刘彻这样的傻子呢十年了。一转眼,时间便过的如此之快。陈阿娇抱紧了怀中的猫,听着那琴音传来,只觉得悲哀:何必呢都说了多少次了,那人却仍是听不懂。“主子,那什么夜小郎君又来了,”雯音无奈的叹息,“这都是第多少次啊了。”“算了,任他去吧。”陈阿娇叹息一声,“他迟早会厌倦的。兄长来信了”雯音故作惊讶:“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主子竟又知道了。”“你今日去驿站不就是取信吗”陈阿娇看了她一眼,“说来兄长也是因我所累,唉”“这才叫姻缘天成呢”雯音笑道,“夫人可是比二郎君整整小十岁,如果不是主子你请二郎君帮忙,他早就妻妾成群,哪里能遇得到夫人”自从十年前陈蟜回去了堂邑侯府一次,馆陶长公主又开始四处物色佳妇。可陈蟜是谁本来就够油滑的了,在江湖几年更加油滑。每次都溜掉了,直到去年回去,被馆陶长公主封锁了彻底围住,这才无奈的选美人图。可就是这一选,却选出个极好的姻缘来。听了雯音的话,陈阿娇也笑了。这些年日子过的顺心如意,又有陈蟜大把的补药喂着,就怕她当年假死被刘彻弄到冰里头镇着落下什么病根来。如此几番,她看上去竟比在宫中时还小了些,怪不的那夜小郎君天天守着求娶她了。陈阿娇展开帛书细细看了起来:“谢天谢地,次兄有了个大胖小子。”再看下去,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许多。半晌,她合了帛书:“雯音,拿去烧了吧。”雯音不明所以捧着帛书下去,只不小心瞥了一角,仿佛却是说的陛下多年未曾纳一人之事。她心头蓦然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忙捂了嘴,匆匆寻了火烛将那帛书细细烧尽陈阿娇自她离去后,便起身来,那外头的琴声格外让人心烦气躁。陈蟜书信的最后,只一句:他三十三却早已老态毕生,你三十五依旧未曾嫁人。难道你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吗“刘彻,”她喃喃出声,“这行事的种种,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呢”终究,这一池心水还是乱了、第56章马蹄哒哒,踏破这宁静的清晨。为首的马匹上,坐着的那个劲装男子皱着眉,仿佛有什么心事。“吁”行至一户人家门前,他喝住了马,闭了闭眼,“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诺。”他身后的人齐声喊道,并没有半丝不满。那男子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