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便是这样改、改不了么”“是,从我知事起,便是。”尽管不忍心,叶凡还是毫无迟疑地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将底下的东西明晃晃地摊在面前,残酷,却真实。“阿姐,不瞒你说,我对女子根本就”“不必说了”叶二姐猝然开口,打断叶凡的话。突然抬高的声调不仅让叶凡闭了嘴,还把她自己也吓住了。她怔怔地抬起手,抚住慌乱的心跳。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伸出手,像护仔的母鸡般紧紧地抱住叶凡,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不怕,阿姐在,不必怕”轻到近乎飘渺的声音,年幼时的记忆重叠,失去母亲的日子,多少个晨昏夜半,便是这样一句话让他安心,伴他长大。滚烫的热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叶凡回抱住自己的姐姐,他至亲的家人。“阿姐,对不起、对不起”“不,不是的,不是你的错。”叶二姐喃喃道。她可能会责问上天为何偏偏让她小弟如此,可能会责备自己没有尽到阿姐的责任,甚至会责怪父母为何走得那般早,唯独不会怪叶凡。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如此呀叶二姐根本不敢去想这些日子他是如何挺过来的。当家里人调侃他与李五娘时,当姐妹们欢欢喜喜地商谈他的婚事时,当她让他跪在父母灵前“交待清楚”时想起这些,叶二姐的心就像被一把生了锈的刀子来来回回地拉扯般,痛到极致。她甚至开始庆幸,幸亏有那样一个人存在,和叶凡一样可以接受男子,可以给他安慰。“侯爷他待你如何”叶二姐努力让自己笑着问出这句话,就像当初调侃他与其他小娘子那样。“阿姐应该看到了吧,他对我很好。”叶凡同样用轻松的语气说。“是的,侯爷他很好,很在意你。”想到从前的点点滴滴,叶二姐终于彻底相信了叶凡的话。长安侯大人对自家小弟,甚至对整个叶家做的那些人,哪里像是寻常的友人这天晚上,叶二姐屋里的织布机响了整整一夜。叶凡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才沉沉睡去。阁楼上,有人同样一夜未眠。第二天。叶二姐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照样温温和和地同于家人说话,像往常一样把饭菜给叶凡温到锅里。等到叶凡起来,吃了饭,她便笑盈盈地把他支了出去。堂屋内,于家人,除了小锤子全都在场。叶二姐就那样一字不漏地把叶凡的情况说了,包括他和李曜的关系。“凡子说过,咱们是正正经经的一家人,所以,这件事我不打算瞒你们。”她坐在当年叶母常坐的位子,用淡淡的目光扫向众人。于叔皱眉,大郎愣怔,大郎媳妇无措地看向自家汉子,二郎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于三娘一脸茫然,想来是不大懂。于婶对上叶二姐的眼,心里没由来地生出大大的惊异,甚至超过了叶凡的事。直到此时,她才发现,最像主母的不是叶大姐,也不是叶凡,而是这位看似温言细语,实际心内极有成算的叶二姐。除了恭敬,再没别的。叶二姐把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继续道:“说这些,只希望你们能谨记凡子的善意与赤诚,不要因此而看轻他,若是接受不了,我亦不强求,便好聚好散罢。”于叔依旧皱着眉头,沉声道:“咱们一起走”突如其来的话,叫所有人一愣。于婶急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于叔站起来,言语间唯有坚定,“带着小郎离开大宁,去安州,去京城,甚至延州、漠北,总能找个干净的地方我就不信了,他一个侯爷还能只手遮天不成”“爹,您老想哪儿去了没听二娘子说么,小郎君本就喜欢男子,这辈子都不会和小娘子成亲。”于二郎翻了个白眼,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是不是他爹。于叔当然听到了,他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也不愿意相信。于二郎站起来,干脆地表态:“实话说了吧,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叶凡和李曜天天腻在一起,时不时就要搞点小动作,直到昨日才被叶二姐发现,于二郎都觉得是奇迹。“不仅我知道,三娘也知道。二娘子放心,以我的脾气,若是看不起小郎,哪里还会累死累活地跟着他做事至于三娘”于二郎恨铁不成钢地瞪向自家妹子,“恨不得生成小郎的亲妹子,更不会轻看。”“你胡说,我才没有”显然,比起叶凡的事,于三娘更在意自家哥哥的污蔑,只是那心虚的样子没有什么说服力罢了。“你和那李五娘整日里怎么夸他,还用我一一说出来么”“你说呀”“”兄妹两个拌着嘴,那边于婶和于大郎也相继说了话。叶凡是于婶一口一口奶大的,别说他只是喜欢汉子,就算他变成个丑不拉叽的乌龟壳,在于婶眼里照样是宝贝疙瘩。于大郎一根筋,认准了叶凡的好,就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高人一等,根本没有哪家小娘子配得上他。因此,他不仅不觉得奇怪,还连连点头,“我就说嘛,小郎君得找个啥样的神仙人物,十里八乡转着圈一瞅,也就长安侯了。”大郎媳妇连连点头,“还真是”于叔依旧拧着劲,闷着头一句话不说。即便如此,没有人会怀疑他会出去说三道四,对叶凡不利。于家人的态度,着实叫叶二姐欣慰不已。同时,也松了一半气。另一半得继续吊着,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叶二姐就是这样,生活安逸时便不争不抢,性子温柔的如水一般。然而,一旦遇到了沟沟坎坎,她骨子里的坚强和智慧就会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她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同时也是一个为了家人可以祭出自己的人。她选择了接受叶凡,便决定替他扫去所有的隐患,免去那些可能的伤害。于家人是第一步,叶三姐是第二步。这是继关二郎出事之后,她第二次来榆树庄。叶三姐受宠若惊,欢欢喜喜地把她往屋里让,“我瞧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叶家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娘子也舍得出来走亲戚了”“你就说吧,小心我以后见天地来,看不吃穷你们家。”“你别说,我还真不怕,就干脆住在这里才皆大欢喜呢”叶三姐笑着看向关二郎。关二郎咧着嘴笑,动作自然地替俩人撩起帘子。叶三姐又笑,“看吧,有人比我还乐意呢”“这嘴,看我不拧你。”叶二姐佯装生气。当着关家兄弟的面,她轻轻巧巧地同三姐说笑着,半点没露出来。待到姐妹两个进了窑洞,叶二姐才端正了神色,叮嘱三姐静下心思,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冲动。“我就知道,没事你也不来。”叶三姐撇撇嘴,挪了挪屁股,坐端正了,“说吧,我听着。”叶二姐明显不信她,好在门窗关着,关家兄弟站得远,就算待会儿闹起来,她也有信心压下。于是,叶二姐便清了清嗓子,把事先斟酌了无数遍的话告诉了她。果不其然,叶三姐不等把话听完,便腾地站起身,怒气冲冲。“我去找他就算死在他家门前,我也要让姓李的知道,咱们叶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叶二姐无力地叹了口气,就怕她这样,特意先说了叶凡喜欢男人的事,这才提起长安侯,没承想还是如此。“说好了不动气,好生听着。”“你说这个,我能不气么”叶三姐脾气上来,跟前有谁就朝着谁发,“咱家凡子都让那姓李的王八羔子糟蹋了,你教教我,怎么不动气”叶二姐皱眉,“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叶三姐叉着腰,“我算看出来了,合着你今儿个是来做说客的老实说,你收了那王八蛋多少好处,让你这么替他鞍前马后”叶三姐话说得再难听,也是为了叶凡,叶二姐清楚这一点,因此并不和她吵,反而缓和了语气,说:“你好好想想,叶家的面子重要,还是凡子的安稳重要倘若对方不是侯爷,换成平民百姓,若是凡子喜欢,你可还会如此”“什么是安稳什么是喜欢他才多大,知道么”“他大到足够替我作主和离”叶二姐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三姐登时哑了声。第103章生一窝弟弟团叶二姐的话让三姐冷静下来。她不由地想起了袁家的事, 想起叶凡当时的坚定,想到了李曜的援手, 想到了两个人为此的付出与筹谋。是呀, 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她们的阿弟足以顶立门户。叶三姐缓缓地坐下来, 看向面前的二姐。叶二姐眼底湿润, 显然也是想到了过往的那些辛酸。“阿姐,你看我, 我”叶三姐满脸愧疚,讨好地碰了碰二姐的手, “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叶二姐端着架子, 不急不缓地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又没骂我。”叶三姐想起来自己骂李曜的那些话,张了张嘴,讷讷不能言。叶二姐背过身, 拭去眼角的泪,“你问什么是安稳, 凡子知不知道安稳你想想我,你想让凡子过那样的日子么”“姐,你别、你别这么说”叶三姐忙拉住她的手。刚才骂得厉害, 这时候嘴却笨了,大抵是责怪自己勾起了叶二姐的悲苦往事,又顺着她的话想想叶凡,当即一个激灵。若自家兄弟遇人不淑, 宁可、宁可让他跟了长安侯叶二姐看着她的反应,轻叹一声,缓和了语气,“这些日子我住在家里,拿眼瞅着,凡子并非那种没有成算的人,你静下心来想一想,那些面果树、油葵地、酒坊、菌子,哪一样不是养老的营生”叶三姐眼睛一亮,“正是呢,凡子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不用等哪一天侯爷弃了他,他就先养十个八个的小面首”“你呀”叶二姐从她这话里联想到叶凡的话,忍不住笑,真是亲姐弟。叶三姐见她笑了,松口气的同时,又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我竟不知,阿姐还有这样的好口才,直说得我呀,一个字都崩不出来。”叶二姐抿着嘴笑笑,并不接话。外面,关大郎和关二郎对视一眼,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方才虽然站得远,姐妹们的口角依旧能听到,两个汉子不好搀和,只得在外面守着。此时,听着里面又阿姐、阿妹地叫起来,关大郎这才推门进去,关二郎顾及着二姐的名声,依旧站在门边。叶三姐拿眼斜着自家男人,“就知道你会偷听,敢说出去一个字,看我不打你”“不敢不敢。”关大郎陪着知,任由媳妇把那没有撒完的刁蛮性子使到自己身上,“在打死之前,可否允许我说句话”叶三姐拉着二姐的手,亲亲热热,“阿姐,你说,允不允他”叶二姐配合地点点头,“允了。”关大郎笑笑,扯了个草墩坐下来,一副打算长谈的架势。关二郎也坐在门槛上,手里编着鹅笼。叶三姐捏了捏二姐的手,拿眼神示意。二姐瞪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她不允许,三姐也不好开口,关二郎依旧只能在门口待着,不过,能这么守着心爱的人,听到她温温软软的声音,他已经很知足了。关大郎说起了从前军中的事,“边地苦寒,战事残酷,兵士们整日朝夕相处,难免会培养出特殊的情谊,有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回头一拍两散各自成家的,也有从今往后相依相伴,如寻常夫妻般生活的。”叶三姐半张着嘴,二姐亦是难掩惊诧。“你说真的不是成心拿话哄我们吧”“不信我,你问二郎。”关二郎顺势点点头,“不仅有,还很多。还有南边的海民,一年到头在海里寻活头,哪里顾得上媳妇跟娃多半也是汉子跟汉子搭伙过日子。嫂嫂若不信,不如让大哥带你去瞧瞧。”叶三姐咂舌,“那么远,谁会去,没的耽误了孵小鹅。”提到这个,关家兄弟双双笑了。他家养了这些年的鹅,挣得钱加起来都没有去年半年多,其中一多半是李家庄园买去的。叶三姐自然也想到了,原先只觉得感激,这会子就成了别扭,“不愧是当大官、带大兵的,心机忒深了”关大郎笑,“这话说得没理。”叶三姐自然知道没理,说出来,心里最后那点不忿也没了。这会儿再骂,心态与口气和方才已是大不相同。冷不丁想到什么,叶三姐突然看向关大郎,眼神凶恶,“从前在军中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后面的话她自己就说不出来了。关大郎笑,“我这不一心想着你么,怎么可能二郎没准儿。”关二郎跟着插科打诨,“大哥,不义气了啊”众人皆笑。方才的紧张气氛彻底消了。叶二姐忙了一整天,做了这许多事,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