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委屈一样抱怨道。“苍天啊他一死,我又不在他身边,他的财产指不定什么时刻就被那蛇蝎毒妇给掳去掏空了”原配妻子王清月听到消息,抢天呼地乃至体力透支地呼喊道。“今日七点我得赴东方明珠的盛宴。”林振宇以超乎常人的顽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神态自然地奔赴今天这场光芒四射的东方明珠盛宴。宦淑在宴会上,通过倪洁的口得知了这个骇人的噩耗。“谣传王清月最近和一位年轻的设计师走得很亲近,她穿他设计的衣服,他为她设计穿的衣服,表面上两人倒是平常的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但暗地里的事情谁又知道呢”宦淑在宴会上偶尔听得一两点风声。但舆论总是参差不齐褒贬不一的,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却到底又该相信哪一个呢林振宇身处在黑暗里,黑暗隐没了他黑色的眼睛,就只剩下他火红炽热的心还跳动着了。宦淑瞥见他攀附着墙壁止不住地颤动,那低沉的压抑了的抽噎像是来自肺腑的一阵阵锥心裂肺的撕扯和呐喊。四下里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林母也把房门紧闭着。宦淑不愿打扰众人,本想扶林振宇进自己屋内休息,但是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行程安排明早去虹桥车站迎接罗亚琳,如此一来,她便只好搀扶着林振宇叩响了林母的房门。的确,如果让罗亚琳知道覃宦淑在这举目无亲的大上海和一个家里人都不熟识的男人“交好”,二人又不是任何的婚约关系,甚至连恋人关系都不算,就让他在自己房间里过夜。她撞见了一定少不了疑神疑鬼想入非非,待到年终一同返乡时,便又要不分青红皂白添油加醋地对着众人大肆宣传一番。宦淑向来最忌讳流言蜚语,那些有的没的无中生有的言论对她来说,简直胜过这人世间最锋利的匕首和剑戟。她可以忍受匕首穿透心脏的剧痛,但绝对无法忽视流言掠过心头激起的涟漪。而相对来说,林母虽然尖酸刻薄,还极有可能会对宦淑冷言冷语,但她终究不会是流言的始作俑者。这段时间以来,王清月一直密切关注着丈夫财产的流动与走向,附带性的她也关注丈夫的后事和安葬。但事实上,她却并未亲临安放丈夫遗体的太平间内,如同贤妇一般,大哭丈夫的不幸死亡;也没有像个泼妇似的,明目张胆地与妹妹争抢和瓜分林宪铭那数不清数目的遗产。相反地,她倒是更像个女诸葛似的“大敌当前而能安然抚琴”。宦淑扣响了她的房门,她听见敲门声后打开房门,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见宦淑扶着喝醉的儿子,便用几分略带惊讶的语调尖酸刻薄道:“嚯我打你个不出息的混小子失了怙还有闲情逸致喝酒要是哪天失了恃,你还指不定在跟哪个野女人鬼混呢”野女人半夜十二点辛辛苦苦把她儿子送到她身边的人就只是野女人了不仅是野女人,还是和她鬼混呢宦淑领教了林母的毒舌后,觉得自己好像被莫名其妙地扇了一个耳光,并且结局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她让她和自己一起把林振宇扶进屋休息,言语间也没有再多争辩什么,简短地向其说明情况之后自己便上楼去了。从林家住的一楼套间到宦淑住的三楼单间,共有六段楼梯,每段楼梯有十二个台阶,总共七十二节台阶,外加三个转角以及从楼梯到房门的两段路程,这便是她高尚的儿子和野女人之间的距离。他的儿子是如此多情和清高,竟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向人吐露心迹和真情,可这野女人是那么无情和刻薄,仅仅是这七十二节台阶和三个转角的距离,都要划分和界定得这样清晰明了。现实中是一个只配随随便便的人,理想里却要伪装成像贞德一样的圣女,也难怪所有事件的因和果都要彻彻底底地归咎于她骨子里那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了。作者有话要说:、第六章这一夜,宦淑睡得并不深沉安稳。或者说,新床已经运送来了,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她只是在床沿上小憩了几个钟头,根本就谈不上睡觉。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等到闹钟响起的时候,她身上盖着的薄被有一只角滑落在了老化的水泥地面上。是凌晨四点钟的时刻,她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从衣柜中取了件外套披上,出门呼了辆出租车极其困难地叫来了一辆,便赶往虹桥火车站。远方的天空灰蒙蒙的,列车还未进站,空荡荡的月台上寂静无人,荒凉的铁轨旁边零星地点缀着几盏路灯,幽幽的黄光发散开来只能照亮几寸见方的地面,如豆的灯火摇曳不定,给人一种孤零零的形单影只般的感觉。四周凄清,荒无人烟,唯有铁道部值班的工作人员一只手支撑着下巴抵在桌面上,一只手拿着铅笔头无精打采地在过时的报纸上胡乱画着,寂静的黑夜里那沙沙的涂画声音清晰可闻。宦淑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站在月台上踯躅徘徊着。几缕凄清的月光洒在她穿戴齐整的衣襟口领上,即使光线晦暗,夜色遮挡不住她波浪卷发上的光泽。外套的颜色是大红色的,今天接待远方来的客人,中国人又讲究礼节和传统,红色喜庆,吉利。周遭静谧,如果静下心来仔细听,偶尔也能闻得像隔音墙一样的绿树丛中传来的几声鹧鸪的叫声。万籁俱静,不是无声胜有声,反而是“有声”为这无声的世界增添了生命和情感。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无论是人、事、物,还是雕塑,石头,最怕的就是没有生命,失去情感。草木无情,石头无心,动物不通人性,它们各自生长,似乎脱离了人类运动和发展的轨迹,但是风吹草动,水滴石穿,羊羔跪乳,鱼群相濡以沫,所有看似静止的万物在生长的小细节里都显露出富有活力的生命和蕴含情感的灵魂。它们无时无刻不像广袤森林中的那群蓝精灵似的,用自己独到而奇特的方式,悄悄地告诉你我是有生命的,我是重情感的。她似乎是要责怪林振宇的无情和绝情了,在失去亲人的剧痛之下仍然要赶赴这样华丽的东方明珠盛宴,而且还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神态自然。昨夜她确实是这样责怪他的,但此时此刻,宦淑对林振宇更多的怕是同情,一种近乎怜悯的同情。一个穷困潦倒的海上漂还有什么过多的时间和空间来劝慰和治理自己悲伤的情感呢左不过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行漂泊罢了。宦淑把手插在口袋里来来回回地踯躅着,从这一头到另一头,从另一头到这一头,凄清的月光照耀着她,她沐浴在凄清的月光里,踯躅着,徘徊着。她撇开林振宇,思想变得知性起来,她继续思索道:生命容纳了我们复杂多变的情感,情感充溢了我们枯燥乏味的生命。如果把生命比作一间简洁明亮的厨房,情感便是烹饪佳肴所需的调味和佐料,只有酸甜苦辣咸的调料都准备好了,我们才有能力和实力去安排置办一桌满汉全席,一段璀璨人生。铁轨,这无情而又有情甚至多情的两条铁轨,是承载着生命的欢乐和悲伤的两条铁轨。每一天,飞驰的列车踏着这两条铁轨,或者进站或者出站,夹着薄薄的晨雾或是落落的余辉,送走了一批人,又迎来了一批人。他们当中,有带着满腔抱怨与仇恨愤愤不平地离开这个城市的,也有怀着许多憧憬和希望踌躇满志地来到这个城市的,或爱或恨,或喜或悲。人口,从一个城市流动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迁徙到另一个国家。世界每年的人口出生率和死亡率都在逐步下降,但是这个城市的人口迁徙率和流动率却在逐年上升。并且更值得一提的是,你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城市的劳动力资源和就业岗位会缺乏或者不足,大自然自力更生和自生自灭的生长能力在这个城市里从来都不会让你失望。所有的人汇聚在这里,低头脚踏实地,抬头仰望星空,争食这为数不多的几口氧气,拥挤着生存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在商海上驰骋的,在宦海里沉浮的,在媒体中奔走的;坐在车上的,走在路上的,爬在地上的;调咖啡的,卖煎饼的,拾垃圾的;吃西餐的,舔盘子的,啃冷馍的;用头脑赚钱的,用体力卖命的,用肉体谋生的;智斗,强取,上海越来越像是一架制造财富的机器,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这个城市里的人都在用生命和鲜血推动着这架机器,以光速的运行速度运转下去,滚滚向前。数以亿计甚至数以亿亿计的财富被压榨和创造出来,有的人住在金钱雕砌的鎏金殿堂里,有的人却连金钱的味道也无法嗅到。财富以光速的速度创造出来,并且以光速的速度分流出去。在这里,贫富的差距,从来都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等级是分明的,秩序是混乱的天使在地狱里扑腾着翅膀,魔鬼在天堂里狞笑。狄更斯会告诉你: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属于上海的时代,属于在上海生存和漂泊的每一个人的时代在这座城市里,城里的人不曾打算出去,城外的人拼了命想要挤进来,上海正在用一种摩登时尚的方式告诉你:原来钱钟书围城里描述的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宦淑瞬间觉得悲哀,一阵阵的悲哀从她的骨髓里流淌喷涌出来,包裹着她,熏染着她。她觉得自己像是罗马军队里的无名小卒一样,被众人簇拥着,去攻克斯巴达,去征战雅典。在薄雾弥漫的晨曦中,翘首盼望,拿着矛,举着盾,像是对准了敌人,又像是对准了那东边还未升起的太阳,进行一场胜败不明血肉厮杀的战争,无停战日期。宛如这漂泊的生活一般,无止境,无结束日期。“罗亚琳下定决心要来上海闯荡喽,这个摇篮里的娃娃终于要独立了呢,你可得多为她费点儿心思啊。”宦淑的哥哥在电话中告知宦淑,提醒她好好关照罗书记的宝贝女儿,那口气就好像是他曾经亏欠罗书记极大的恩情一样。罗亚琳的上海之行受到了万众的瞩目,长途电话一个个地打过来,父母的叮嘱,罗书记的托付,亲戚的期望,宦淑心知肚明。的确,在罗亚琳完成学业不久之后,她便立志,要从遥远的湖南来到上海轰轰烈烈地闯荡一番,不靠父亲不靠其他人,自己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多么励志的故事她也像所有人一样,迷恋和憧憬这里浪漫而富有传奇色彩的一切胜利的掠夺,时髦的装扮,浪漫的爱情;在太阳下闪光的玛瑙石,比钢筋还要粗壮的项链,比泉水还要纯澈的翡翠,无论是砸还是摔都不破损的金银饰品;一曲曲动听的华尔兹,一场场美妙绝伦的舞会,一桌桌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挥金如土,奢侈过度,笙歌乐舞所有的一切,在这样一个文明开化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里,都足以刺激和麻痹一个人的神经,使她忘却激烈的厮杀,无情的践踏以及肮脏的交易。她将为之奋斗和拼搏她怀着希望踌躇满志地到来并叮嘱宦淑:“凌晨六点到车站接站,在太阳为东方天空的鱼肚白染上第一抹鲜红的时候,在雄鹰划破万里长空的第一缕晨雾的时候,在草木睁开第一只眼睛的时候,在你听见我乘坐的列车到来的第一声鸣笛的时候,在月台上迎接我,展开双臂拥抱我,让我加入这海上漂的洪流我将开启一扇焕然一新的命运之门”宦淑回忆着,依旧踯躅在洒着几缕朦胧月光的月台上,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罗亚琳肉嘟嘟的贵气的圆脸庞。“小孩的脸肉多又圆,一看就是富贵相。”办周岁宴的时候,来客们当着书记的面称赞道,多少带了些阿谀的成分,但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罗家人也就早已经不再放在心上。如今,他们的目标,或许早就从呵护这天生的富贵相转变成为要培养她独立的性格和人格层面去了。且不论什么独立的人格和性格,说起这罗亚琳,宦淑认为,不管她富贵或者不富贵,在她所有的特点之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莫过于她对上海的“热爱”。凡用餐非上海菜不吃这对无辣不欢的湖南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凡汽车非上海造不买当然是不允许她父亲买,凡名人非上海本地出生不爱非上海本地出生的名人知道后是否会觉得悲哀;把上海的权贵作为崇拜的偶像,看有关上海的新闻和影视剧,称赞上海的每一处景观,游览上海每一个她觉得有趣的地方,甚至还把定居上海作为她人生的终极梦想。但她的人生中也有遗憾,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上海度过她的学生时光,自己本身的成绩不好,拿不到本科学位,对父母的依赖性还很强。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经历过什么人生的大风大浪大喜大悲。父母自是十分疼爱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小心翼翼的,唯恐哪天她摔了化了,只能对她呵护有加。听说,这次要不是女儿吵着闹着以死相逼要来大上海闯荡一番,恐怕罗奇斌还放任她在家玩过家家和堆积木呢。“我千山万水长途跋涉地来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嘞,抱着矢志不渝的决心做个海上漂要闯出一片前途来就更不容易嘞”罗亚琳近来三番五次地在电话中跟宦淑提起她将要面临的困苦和辛劳,声情并茂。每当听到这句话,宦淑都要打趣她,道:“赶来赶去不容易以后在上海找个男人嫁了不就梦想成真了”宦淑这话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没有想到罗亚琳听罢后,倒是当了真。她在电话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