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已经微微的睁开了双眼,只是因为在冰冷水中的浸泡,而让这个原本就体弱多病的男人此刻看起来更加憔悴。“我你”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间发出,却也说不清任何的话语,只是眼中的光亮可以看出萧堇墨已经脱离危险。“不要说话了,因为在江中浸泡太久的缘故,嗓子可能有些受伤了,有什么需要,比划就好。”鬼月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无时无刻不担心萧堇墨就会这样一直睡下去,忽然想起他的失忆,便接着说道:“在下鬼月,和我不用太客气,虽然我看起来要年长许多,实际上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萧堇墨听了鬼月有意的玩笑,便露出了自然笑容,似乎对于眼前的人并没有任何的质疑,然后便点了点头。“饿了吧我刚刚在附近弄了一些吃的,这秋天果然还是丰收的时节啊。”鬼月起身伸了伸懒腰,揉了揉肚子,不禁感慨。听到吃的东西,萧堇墨立刻有些激动望向鬼月,“放心好了,不是那些小动物,是这个”鬼月怎会不明白萧堇墨的心思呢,所以根本也没有打算猎杀一些动物。从火堆中弄出了几个烧的黑漆漆的东西,迫不及待的蹲下用小石头敲击着,只是一两下便裂开了,原来外面的黑糊只是泥土,而里面被包裹起来的才是香嫩的地瓜。秋风潜入夜,孤月悬静天,衣衫终于有些烘干,可以抵御起夜晚的寒冷,然而在这山洞中,却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温暖。鬼月把自己的衣衫披在缩成一团的萧堇墨身上,紧接着一把搂住正欲挣扎的他,狠狠的拥在自己温热的胸膛前,“可以借你靠一会儿,你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看似一句玩笑的话语,却也化解了一切尴尬。“小的时候,我便听说过一句话,只有相互依偎才能感受到温暖。”鬼月突然感慨的说道。萧堇墨轻轻的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鬼月,却也满眼的好奇。“那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母亲所说,她有着天下间最为让人惊艳的容貌,她有着天下间所有女人都不能拥有的宽容,她有着天下间让人望尘莫及的智慧,然而她最渴望的,不过是天下间最为平常的爱情。”鬼月一连用了四个天下间,只是为了把一切都归于到她的身上,因为他知道,所有的词语,她都承受得起。“当年她身怀六甲,为了保住她此生最为重要的孩子,特意请了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盖世神医为其安胎,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不过是阴谋的开始。”鬼月的眼眸有些深邃,“那是一个八九岁年纪的男孩,他叫龙飞,是神医道长的唯一关门弟子,而那段时间每天的任务就是负责给她送安胎药,然而龙飞永远都不知道,他手中的药丸竟然是让他背负一生愧疚的毒药。”鬼月拿起手边的干柴,向火堆中又填了一些,跳动的火苗不禁窜出很高,照亮了山洞所有的阴暗,呲呲的燃烧声搅乱着平静。“那不过是他师傅新的实验而已,成功与否却关系到整个江湖的安危,那是能够掀起腥风血雨的绝世珍宝,却也正好需要一个人的尝试,而那个被送来的女人便开始了不幸。”鬼月陷入了回忆之中,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表情,“道长痴迷的投入炼药,如同走火入魔一般的忽略了龙飞,几乎不再嘘寒问暖,不再彻夜长谈,然而那位母亲却每一次都对龙飞呵护备至,仿佛把对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的爱都给予了那个每天前来的男孩,为他留下热乎的饭菜,给他讲有趣的故事,看他冬日穿的单薄,便毫不嫌弃的拥入怀中,甚至连夜替他缝制冬日的棉衣,还亲自教他怎样吃到美味的地瓜”鬼月痛苦的表情被萧堇墨全然看在了眼里,几乎有些哽咽的不能继续言语,却深吸一口气的继续说道。“所以当龙飞无意中听到有一个神秘人和自己师傅的谈话后,他再也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激动与绝望,虽然知道了那丹药不足以伤害那位母亲,却也明白了对胎儿的巨大影响,那将会毁了他的一生。”鬼月语气凝重的说道,“那个孩子只有八九岁,他怎么可以改变一切状况呢即便知道了一切,他又能怎么做呢他不敢忤逆师傅,也不忍心看着那个女人受伤害,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真的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不过他心中暗暗发誓,倘若上天给他一个机会,待到有能力的时刻,他一定会好好偿还,补偿那个腹中的无辜胎儿,哪怕让他付出一切他也甘愿,因为那是一笔孽债。”萧堇墨冷静的听着鬼月一个人的叙述,眼神中却是莫名的忧伤与震惊,微皱的眉头让他受伤结痂的眉心再一次裂开,鲜红的血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你你就是龙飞”萧堇墨从鬼月的怀间挣扎而出,忽然缓缓的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却不是疑问,而是满口的肯定语气。鬼月轻轻的闭上了双眸,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似乎好像憋屈了太久以后的释放,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后来那个女人怎么样了,她腹中的胎儿呢”萧堇墨继续追问道,似乎对于这个答案他更加的好奇。“只是知道那个胎儿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不过却也因为丹药的缘故,从小便身患顽疾,那是无人可解的毒素,因为那不是普通的毒,而是天下唯一的至宝,是道长费尽毕生精力所研制出的活毒。”鬼月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哪去了”萧堇墨紧张的询问。“天色已经晚了,明日还要赶路,我们还是休息吧。”鬼月终于从回忆中跳脱出来,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冷冽。“鬼月,告诉我”萧堇墨忽然有些恳求的语气,眼神显得急切而不安。“萧堇墨,你”鬼月发觉萧堇墨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平静,反而透着激动与焦躁,看着他眉心的鲜血已经肆意的涂满白皙的脸庞,不禁伸手便欲擦去。萧堇墨忽然从火堆中抽出一把燃烧的长木握在手中,直直的指向了鬼月的身前,“你不要过来”有些激动的喊道。“萧堇墨”鬼月不知为何萧堇墨会有这样的举动,该不会又忘记了自己是谁,开始自我保护了吧。第一百七十八章“鬼月,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早早和我坦白一切”萧堇墨几乎崩溃的喊道,瘦弱的身体竟也开始有些颤抖,“你口中的那个腹中胎儿就是我,对不对所以一直这样无怨无悔的守护我,不过是偿还自己的罪责。”鬼月一瞬间愣在了那里,他原本只是一个人太过憋闷,好在这样的夜晚顺便倾诉心中的烦恼,“萧堇墨,你的记忆”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以为我什么都不会记得了,所以才这般坦诚相见如若不是知道我失去了记忆,你这些事情是不是将会永远的隐瞒下去”萧堇墨激动的反问着,这是无论谁在听到了关于自己的生身秘密之后,都无法平静的面对,更何况对方是自己一直相信尊重的人。“我很是庆幸今日江水的淹没,窒息的痛苦唤起了所有的记忆,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刻,才能彻底醒悟。”鬼月看着无法接受事实却又不得不寻求真相的萧堇墨,甚至带着那不能容忍的愤怒,而手中的火焰也燃烧的旺盛,一如他心中的怒火。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的田地,看来也的确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种下因一定会开出果。“萧堇墨,你先冷静一下。”鬼月实在担忧他目前的状况,原本就刚刚苏醒过来的他,身体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受不了的。“你要我怎么冷静鬼月兄,如果你拿我萧堇墨当兄弟,就把实话告诉我,我的母亲现在到底在哪里”萧堇墨声声的质问,单薄的身躯伫立在洞口旁,眉心的血迹经过冷风的侵袭开始凝固在娇嫩的脸庞上。“萧堇墨,苍天为证,我鬼月真的不知道你母亲后来去向了哪里,包括她身上所有的秘密我都全然不知,只是从师父那里听说,她是一个身份很特殊的女人。”鬼月满脸认真的发誓道,语气中带着焦急和诚恳,“不过倒是对那个来找师父的人有些印象,好像是和寰昭国有关。”萧堇墨心中满满的期望,就被鬼月的一句话所浇灭,就算是隐瞒了自己这么久,而如今剩下的希望就是寻找自己母亲的下落,却也没有任何线索了吗“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萧堇墨眼神淡漠的望着鬼月。鬼月怎会不了解萧堇墨此刻的心情,就算他此刻说出再多伤人的话语,也依然不会有半点的怪罪,因为是他亲自把眼前孱弱男子的心片片撕碎。没有任何的解释,也没有再次的承若,鬼月毫不犹豫的径直走向了萧堇墨手中的木棒,胸口处直接抵在了燃烧的火苗上,只听到呲的一声,一股焦灼的味道便弥漫在空气中。“相信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欺瞒你。”“鬼月”萧堇墨被眼前的景象有些惊吓住,惊慌的赶紧把手中的木棒扔到一旁。烧焦的衣物处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早已经焦灼的嫩肉处竟有些溃烂,鲜血止不住的流出。萧堇墨慌乱的捡起刚刚鬼月为他披在肩上的衣物,立刻撕成一块块的布条,匆忙的向鬼月的伤口处擦去,仿佛刚刚的愤怒全然消失,此刻眼中只有万般的焦急。就在手快要碰触到鬼月的胸口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萧堇墨的纤纤玉指,“愿意相信我了吗”鬼月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口,只是在寻找一个答案。萧堇墨并不愿回答,似乎想要摆脱鬼月的牵制,眼睛里的泪水早已在眼眶打转。“犯下的错,我会一个人承担,做出的承诺,也会去实现,我会和你一起找寻母亲,因为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鬼月由衷的说道。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和刚刚印在脸上的血迹融为一体,也冲刷了那刺眼的鲜红。“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原本应该去恨你,恨你对我们母子的不公,恨你对我这么久的隐瞒,更恨你拥有了我遥不可及的母爱。”萧堇墨不禁低下了头,“可是我恨不起来我更是羡慕你,羡慕你见过她的模样,感受过她的温柔,体会过她的温暖。”“萧堇墨,对不起。”鬼月看着哭的有些哽咽的萧堇墨,不禁心疼的再一次把他揽入怀中,这哥哥般的温暖,希望捂热他逐渐冰冷的心。安陵皇城搜寻无果的安陵禹灝想起病重的父皇,便也无暇顾及在江水中失踪的两人,只得派人继续的寻找,而自己也必须回到父皇和母后的身边。回想起自己在毒崖口底醒来时的情景,那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叶澜和自己双双倒在血泊之中,当尝试着慢慢起来之后,发现身体竟然身轻如燕,甚至精力充沛,完全不像前几日那般的无力与沉重,而伤口处竟也奇迹般的恢复,只留下轻微的疤痕。唤醒也在昏睡的叶澜后,两人总算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因为彼此心里都早已明白,叶澜的尝试真的成功了,安陵禹灝的身体不仅恢复了以往的功力,反而好像还又精进了许多。没有任何迟疑的安陵禹灝当即决定回往安陵国都,因为他心里很是明白,这样不清不楚的失踪了这么久,父皇和母后定会很是心急,况且身上还背负着很重要的事情,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的。不过对于叶澜提出和他一同前往的提议后,安陵禹灝还是有些惊讶的,这么多年都坚持着他与师傅的承诺,没有离开过半步,而如今竟然主动要求和他一起离开,这究竟又是为了几何“我愿助你收服叶盛章,只有我最为清楚他的诡计,这也是他当年要追杀我的原因,因为他,当年的叶澜才会永远的死了。”安陵禹灝清楚的记得,当叶澜说出这句话的表情,不光光是愤怒,那样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那个让他从此与心中最为在乎的人阴阳相隔的人,将不只是愤怒这么简单。所以两人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安陵皇城时,在永华都听闻皇上竟没有上早朝的事情,便心中生疑朝中有变,迅速的赶回宫中,暗中私会了刘蒙等人的安陵禹灝,知道了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当听闻罗胜川今日竟然再一次来上早朝之时,就更加肯定了他的阴谋。安陵禹灝稍作思考,便心生一计,为了事情的严谨,趁父皇还没有上早朝之际,便早早写下自己的计划放于大殿的案台上,大致就是告诉父皇,自己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倘若那个罗胜川在大殿上真的有什么行动,便让父皇顺势昏倒,一来可以拖延一下时间从长计议,二来可以引蛇出洞,趁此机会试探一下罗胜川和他身边的奸细,三来这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如果真的可以激出罗胜川的逆反行为,就可以直接杀一儆百,这一石三鸟的计划可以胜券在握。所以当日在早朝之上,罗胜川的句句质问和煽动,足以看出他的企图,所以安陵明成顺势就按照安陵禹灝的计划昏倒,看似那般真实的昏迷也瞒过了安若,因为安陵禹灝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通知,只好委屈自己的母后徒增担忧了。而早已经安排好的侍卫在罗胜川离开之后,便早已经冲进房中,只不过尚不清楚罗胜川到底准备了多少,而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只能暗自等待机会,一并铲除他和他的党羽,是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的。当张公公说出实情的时刻,这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想到的,跟随了先帝这么多年,如今却险些毁了自己带大的安陵明成,看来血缘的确是可以让人牺牲一切的。匆匆赶回的安陵禹灝虽然知道这次父皇的昏迷是有意安排的,却也从刘蒙口中知晓了他的身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