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打消了想去探探的念头,这片海域看不到边,进去后应该会成为肥料。江余没走,裹着多薇以前给他买的羽绒服在附近住了下来,每天做的一件事就是留意路过的动物。“联邦乱了,帝国乱了,整个星域都一片混乱。”000的声音还是跟从前一样,来的突兀。“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心思去悲悯谁”江余胡子拉碴的脸上生出讥讽和冰冷。“你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吗”000好像听不出他的憎恶嘲弄。“半年”江余擦着刀口的动作一滞,随口说出一个数字。“四年。”江余眼皮猛地跳了跳,对于投入军事,钻研科技的能力者来说四年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拼命抓着一分一秒,四年就显得太漫长了。“放心,他们都没死。”000依旧不急不慢,“江先生是个聪明人,应该也已经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时间不多了。”“滚吧。”就在快要被绝望和寒冷吞噬时,江余终于在一只垂死虫子的记忆里搜到他想要的东西。他站在崖壁口,迎着刺骨的寒冷,因为恐高,脸上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眼眶充斥着血丝,整个身子都在打哆嗦。江余咬牙,飞出去的金属丝在岩石上发出,钻进细小的孔洞,他把另一端攥在手里用力拉了拉,环在腰上,屏住呼吸绷紧每一块肌肉往下爬。抠住凹凸的尖头,江余把金属丝收回来再找一个点抓牢,一次次反复这个动作,等他停在悬崖半空,已经被汗水湿透,两个手掌心也全都血迹模糊。不上不下,跟个树枝一样挂在上面,江余不敢往下看,他眨了眨眼睛,一滴汗珠从脸颊滑落,同踩飞的小石头一起,寂静无声。咒骂了几句,江余抿紧发白的嘴唇,扭曲着脸继续向下爬,他的胸口忽然一阵钻心的痛,下意识要去抓。却在触碰的前一刻脚下一滑,掉了下去。第102章 一百零二星历4056年一年四季还是分春夏秋冬,冷了加衣,渴了喝水,人们依旧为了生计忙碌,但是谁也不会忘了几年前的那场暴动,牵扯了整个帝国东和西和两个区,甚至扩散到那些边缘星球。至于原因,无从查起。往往闲暇起来,也有贵族圈子里的会关上门感慨,霍尼家族,费莫里家族,西和雷家,帝国所有军队,人人都像个疯子一样在整片星域穿梭,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如果有人问参与进来的那些人,他们也是一样迷惘,只知道找的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不知情的人会嗤之以鼻,有微子卡的登记记录在那,不是轻松就能找到吗至于那些原本抱着想一步登天的向导们,早就认清现实,寻到其他目标攀附了。这天,中央星史来街一处公寓,迎来了从未有过的热闹。“余宝,这几年你跑哪去了”多薇激动的想去抱面前的青年,却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给中断了。陛下替她洗了罪名,如今的霍尼家有大半都是她在做主,她亲眼看着大外甥一天天消瘦,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动不动就发脾气,像个找不到方向的迷路孩子。江余接过水杯喝了口水,“办了点事。”“这位是”多薇盯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少年,声音古怪,细听之下都有点抖,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她在心里数了数,七七个。“邵则。”江余简单介绍,明显没有再详细说点什么的意思。“阿凛跟陛下在其他星球,我已经通知他了,兰斯也在赶回来的路上。”多薇欲言又止,“余宝,子扬他们几个情况不太好。”迎上少年疑惑的目光,江余偏头,觉得浑身每根骨头都疼。“他不是哨兵。”多薇讶异,也不是向导,给她的感觉很危险,更不像是个普通人。江余的沉默等于默认。“子杨在医院接受过几次治疗,他的精神有问题。”多薇叹息。“狂躁症还是”江余皱眉。“原因很多。”多薇笑着说,“你回来,他应该就能慢慢好起来。”,她突然想起什么,“余宝,你不会再走了吧”江余咳了一声,手指在水杯上摸摸,“薇姨,你这几年怎么样了”“有一个看顺眼的,打算明年结婚。”多薇面上一热,“兰斯都跟他的小徒弟有宝宝了,你薇姨怎么不能落后太多。”突然冒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男人和男人不能结婚。”江余面不改色。邵则蹙眉,不能吗他怎么记得是可以的多薇借着拢头发来让自己看起来淡定点,她跟江余说了一会,再也忍受不了少年的盯视,站起身走了。“她是我的家人。”江余警告。“嗯。”邵则趴在江余肩头,微凉的脸蹭蹭他,“我会听话。”这几个字在江余看来没有丝毫可信度,除非傻子才会去信一组数据。“江余,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邵则舔着江余的耳垂,含在嘴里吸吮。回那个还在进化中的星球,整个世界就他们两个人,可以完全拥有彼此,多么清静,美好。江余揉揉眉心,刚要开口,门被大力推开,透进来的光线被一片阴影遮挡。他抬头,微微眯起的眼睛在看清堵在门口的一张张面孔时,额角狠狠抽动,手中的水杯都跟着晃了一下。以至于他连耳朵上的疼痛都给忽略掉了,包括从后面搂着他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在外头的多薇和西尔两个报信的默默溜了。余宝,你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该是面对的时候了。“他是谁”“他们是谁”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句话把江余问住了,他在顷刻间凝固的气氛下慢慢站起来,步子都没挪就听对面的质问冲进耳膜。“你又想往哪儿跑”宋衍的声音轻轻的,却能让人心惊胆战。江余看起来很冷静,内心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水洒了,我去拿纸擦。”他的话一出,雷湑就从口袋摸出一块帕子走过去把桌上的水擦了,一双眼睛灼灼的落在江余脸上,太不老实了,恨不得给拴起来关上几天。这样就不会乱跑了。“你下巴怎么回事”江余扫了眼,被他下巴上的多道细小伤口给愣到了。“破了。”雷徐抿抿薄唇,哑着嗓子,“你经历了那么多,一定很累,这次不要再乱跑了。”经历那么多江余皱眉。“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张释反手关上门反锁,深沉的目光里往外渗着太多东西,喜悦,愤怒,不安。江余面色霎时变了,000太天真了。他不可能拥有沈默那样的大圆满,这几个人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病,根本不能靠药物治疗,而且他也不想每天提心吊胆,还要分出注意力去担心谁受伤了,谁又发怒了。那样活着太累,他没那个耐心。“徐奕名,张释,石子郅,孙子杨,宋衍,雷湑。”江余挨个指指,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破绽,“邵则。”相互介绍完了,几个男人全都纹丝不动,眼睛也一毫不移。江余重新坐会椅子上,手指在腿上不停敲点,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焦虑。“回来就好,园子里的玫瑰全开了,很美。”当初不该迟疑,徐奕名在这个人离开后的几年无数次懊悔。“你的精神力恢复的怎么样”江余抬抬眉头。“不好。”徐奕名笑笑,他发现还是能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真人好,会呼吸,会怒会笑,画画的再像,什么都是冷的,死的。江余眼角微抽,生命都没保障了还笑得这么开心。“哥,我在地府等不到你。”石子郅漆黑的眼睛透着温柔,“我就一直站在忘川河边,想着你不来我就不走,后来出现了一个声音,说你已经投胎了。”江余看着他一手带大的小孩,发觉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令他抗拒,又无从下手。“你别怪我带你一起下地狱,我怕你一个人会寂寞。”石子郅捧着江余的脸,小心翼翼的亲了亲,“我给你弄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次来的匆忙,身上没带,你跟我回宫里好不好”一直站在江余身后不知道想写什么的邵则周身气息剧变,他拿出纸巾擦江余的脸,擦的仔细,用力,给擦出血丝才松了口气。他做了徐奕名几人都想做的事。宋衍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指尖在扣子上轻摩挲,“该叫你江余了,那么我们来算算旧帐。”江余下意识觉得后背疼,他往邵则那里靠,又不动声色挪开,不该忘了谁才是最让他没办法的。“任务完成,我就会走,由系统决定时间。”那意思是他从始至终都被动。“你的承诺也是为了任务”宋衍脸上笑意不减,目中冰冷凌厉,“新婚之夜带着孩子甩手走了,你倒是干脆的很。”下一刻另外几人同时去看江余,他们都一样紧张,期待,也害怕一切不过只是这个人的任务。什么耳鬓厮磨,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那些时光和喜怒哀乐全都是假的。江余噎住,现在他只想逃。仿佛是知道他的退缩,除了没有精神体的邵则,宋衍在内的六人心里都一沉,面部表情变得可怕,情绪不稳定起来。江余的头部传来刺痛,精神领域里涌进来六道信息素,被彻底瓜分,无论他怎么驱赶都起不到作用。这种滋味仿佛是同时被他们侵占,从里往外渗着燥热涨疼,更多的是撕裂的痛苦。徐奕名几人眼中充斥着狂热,表情痴迷,如同在吸食大麻一样。“你的味道还是这么美味。”宋衍低低的笑出声,看着江余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到嘴的猎物。江余额头渗出细汗,他的手被邵则捏的生疼,骨节都有些变形。早知道就不回来了。“江余,我不舒服,不想听话了。”邵则轻声说,面部表情有几分难过,渐渐开始扭动。“不听话就别想再回去”江余压低声音,用上威胁。果然,邵则犹豫了。“上辈子我们虽然白头偕老,但是最后我先走了。”孙子杨猛吸鼻尖游走的味道,炙热的凝视江余,唇角高高扬起,“这次我保证不丢下你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口中的白头偕老四个字仿佛一把尖锐的刀插在其他几人心口,血淋淋的。一瞬间,孙子杨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徐奕名,上辈子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江余不肯与他白头到老,现在竟然听到对方和另一个人做到了,那种妒火几乎在转瞬间吞没了他的理智。孙子杨的本源兽黑豹被围攻,如果不是邵则这个异类,它恐怕要以一敌六。狮子担心黑豹,扑上去凶狠的咬住老虎的后颈。这一幕非但没有缓解空气里的杀气,反而更加恶化,谁都知道本源兽和能力者是紧密相连的。狮子的维护,无疑是在告诉徐奕名他们,江余在乎孙子杨。江余看不清是谁出手的,可能是徐奕名,可能是宋衍,也有可能是邵则,他眼睁睁看着孙子杨被击飞出去,背部撞上玻璃架。孙子杨的手脚抽了几下,挣扎着爬起来,他的嘴里往外冒着血水,视线慌忙寻找,直到被一只手扶住才平静下来。“你们是不是疯了”江余狰狞着脸怒吼,“我他妈也不是白雪公主,摆这样给谁看”“你在保护他。”雷湑呼吸粗重,他沉声说,“媳妇,这样不好。”有责怪,也有认真强调。“看来还是要做记号才行。”宋衍蹙起眉心。江余后背又开始疼了,他甚至能记起皮开肉绽的感受和气味。“哥,你变了。”石子郅轻叹,哀伤背后是扭曲的情感。江余呼吸絮乱,这种台词让他想吐血。“我很荣幸是第一个遇见你。”徐奕名笑得优雅,眼睛里却无一丝温度,“不过,你这样分心不好。”江余闭了闭眼,舌尖在齿间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不想让他死,就离他远点。”张释脸部表情恐怖,在克制着不去伤害这个人。江余突然觉得跟他们讲道理都是废话,他闻着孙子杨的血,神经都在痉挛。弥漫的血腥味让几个男人赤红了双目,心里有个声音在喊,终于少了一个,再少几个就好了。分不清是容不得被玷污的感情,或者来自心底的嫉妒,还是哨兵特有的占有欲,他们早就千疮百孔的精神溃裂,情绪狂化,心智丧失。留下的只有动物的本能,为了守护自己的配偶,或者只是狂化后的催眠,一个个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江余根本没办法同一时间安抚几个哨兵,他眼睁睁看着房间沦为修罗场无计可施。而不被影响的邵则冷眼旁观,紧紧跟着江余,看到他跑到别人身边,有怨恨,也有愤怒。明明答应给他忠诚了,为什么还想其他人。江余摸到孙子杨身上的血,心里一阵阵阴寒,如果他再不逃,肯定会被他们几个疯子误杀掉。然后他们再抱着他自杀。一场死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再来多少世都改变不了。“老老婆,我们走。”孙子杨染血的唇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