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比我更累的样子”拉开了司静涛关怀的手:“我是很累,累到没力气跟你玩笑或者吵架。多谢你陪佟彦,不过现在你可以回自己的家吗”“我还以为,你会很着急地盘问我这三天都做了些什么事呢你不怕我趁你忙别的事时,去做些不法的勾当”把箍住头发的发夹拿了下来,一头流金似的长发倾泄而下,几乎让司静涛整个人都亮了起来,这样的他无害得简直就像是天使一样。“只要你敢做,我总有一天会抓住你的狐狸尾巴”恶狠狠的眼光,几乎要烧灼到司静涛白皙而的肌肤,“可是今天不行,即使是铁人也会有累倒的时候,就算要抓你也必须等我先睡醒”半裸的司静涛无所谓地耸肩:“借我件衣服吧我不想穿脏衣服回家。”一分钟后,一件带着洗涤剂香味的衬衫丢到了司静涛的身上,主人用十分不耐烦的声音催促着:“就几步路的功夫而已,麻烦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可好”“你就那么讨厌我”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严重伤害的司静涛低垂下头,穿上由佟笑非施舍给他的衣服。很少看到佟笑非被他弄到快抓狂的样子,正因为这种情况罕见,所以他宁愿自己显得有些受虐狂。“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喜欢你这个”话到半途就噶然而止,佟笑非一手伸向衣服穿到一半的司静涛,“你走吧”被推出浴室的司静涛隔着门板,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大笑:“为什么你不说呢你以为你不说出那两个字来,就能代表你的善良和仁慈吗”司静涛还记得,自己刚有记忆的时候,非常非常喜欢在另一个国家的天空下,在一个满是曼佗罗花的庭院中嬉戏,陪着自己的,是一个美丽的妇人,那是他叫做“母亲”的女人。每当曼佗罗花盛开的季节,美丽的女主人就会烤好松脆的小饼干,和她心爱的儿子一起坐在院子里,陪伴他们的,是满院的馨香和柔和的阳光。那样美好恬静的日子,就算是神也会嫉妒吧所以,司静涛享受那份美好的时间,只有短短六年,六岁之后,他再没见过母亲那种温柔的甜笑。可是,母亲永远堆着笑容的脸,却时常出现在司静涛的梦里,永远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虚幻“好冷”自从失去母亲,他就一直觉得生命中的阳光也随之消失,留下的只有从头至尾的冰凉,冷得几乎连他的心都快冻结住了。软软的,一层暖被盖了上来,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司静涛感动得立时放松了所有的神经,舒心地展开一个笑容。然后,一只手探上了他的额头,他立刻将那只稍嫌有些冰冷的手抓到胸前,紧紧抱着:“妈别走”哪怕是虚幻的,哪怕是短暂的,司静涛只想抓住那份温暖,只要片刻就好。佟笑非无奈地看看自己被司静涛攥紧的手,扭过头来叮嘱弟弟,“佟彦,你去睡吧”“可是”佟彦小小的脸孔上写满了担心,“司哥哥他还没醒过来呢”“他的高烧差不多退了,医生不是说过,烧退了就没事的吗交给哥哥吧你不用担心”有了这样的保证,听话懂事的佟彦果然乖乖地去睡觉了。然而,不得不继续留下来做看护的佟笑非,却觉得眼前这事情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二十四个小时前,佟笑非明明记得他把一个看上去十分健康的司静涛推出浴室,并且很认真地叫那个人回自己家的。可等他洗完澡、要去睡觉时却发现那个本该消失的人居然躺在他家的沙发上,而且已经睡着了。佟笑非自然很不买账地立刻预备再次赶人,但他大声叫唤的结果是,该醒的某人继续春梦,却把佟彦叫了起来。等到佟笑非发现司静涛正在发高烧后,佟彦死活都不同意他把那个人就这样扔回他自己的窝去。就这样,原本打算好的出游计划,不得不演变成佟家两兄弟的“看护实习计划”。“你还真是从来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折磨我的机会”佟笑非等佟彦关上房门之后,硬生生将自己的手用力从司静涛怀里扯了出来。突然间仿佛是失去了重要的依靠,司静涛整个人在睡梦中极度不安起来,皱紧了秀气的双眉,抿起了因为脱水而显得过分干燥的双唇。他像是非常习惯痛苦,因为从他的表情不难想象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他却硬是没有呻、吟半声,只是将自己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像是只被人遗弃的、可怜的猫。佟笑非找来的医生告诉他,司静涛平时或许看上去很健康,其实却是那种很容易发烧的弱体质,而且一旦发烧,会比普通人的症状更严重,持续的时间也更长,退烧更慢。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医生这样说,佟笑非绝对会以为司静涛又在耍他,假借发烧为名,死赖在他家。“水”高烧不退导致脱水,当然会觉得口渴,只有佟笑非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看护”才不会体贴到自觉注意这个现象。“咳咳”迷迷糊糊中被灌进去的水呛到,司静涛终于被不称职的“看护”折腾到醒了过来,侧过头,近距离地看到佟笑非那满脸不甘愿的表情,“我有那么讨人厌吗”“你说呢”佟笑非把原本靠在自己胸前喝水的病人重新放到沙发上,“下次你发烧如果可以选在自己家中,我将不胜感激。”“呵呵”司静涛努力扯开一个凄凉的笑容,干得几乎要裂开的嘴唇沁出了血丝,“尽管你这样说,但你终究没有把我丢出门外,不是吗”“想感谢我的话,就不必了。”因为并不是他自愿要那么做的,“你以为佟彦会让我把他的司哥哥扔出家门吗”原来是这样,那个天真的小家伙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呢司静涛无力地闭上眼睛,明明是个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疼爱的人,为什么偏偏会拥有这种天生柔弱的体质这真是神所开的最残酷的玩笑:“你跟佟彦真是一点都不像”“那是因为佟彦并不认识真正的你罢了” 佟笑非拉了拉身上皱得一塌糊涂的衬衫,又活动了一下手脚筋骨,天知道要同时照看、照顾司静涛和佟彦这一大一小有多难,休假的第一天就让他觉得比上班还要累。“真正的我你又知道多少真正的我呢”司静涛没有看着他,说话时依然是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和语调,显示他终究还是在病中。他是个知名的作家,有才华,有声望,有出众的容貌,不管他的私生活糜烂成什么样,司静涛总归有一个非比寻常的杰出身份,佟笑非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望了一眼沙发上那个纤弱的身形,真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司静涛和他年龄相仿,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独独眷顾他,没有让岁月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司静涛不说话、不胡闹、不嚣张、不尖酸刻薄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纯良得让所有人都愿意靠近,可那只是他的外表。“真正的你这个答案总有一天会出现的,总有一天会有人告诉我和所有人。”司静涛侧过身体,张开那双即使在病中也依然闪亮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佟笑非,隔了好一会,才问:“谁呢你认为谁能告诉你”“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己说出一切”佟笑非关掉客厅的主灯,走回自己的房间,“我不指望你现在就老实告诉我,我只希望明天早上我起床时,可以不用看到你依旧在我的客厅里。”“你真残忍”司静涛再次蜷缩起身体,把低低的声音全部藏进那条带给他短暂温暖的被子中,“我只是个戏子,你怎么可以要求一个戏子在人前卸去所有的妆呢”休假还剩下最后一天,佟彦一直吵嚷着要去看他的“司哥哥”,就连答应陪他去游乐场玩,也没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佟笑非实在觉得很困扰。昨日,有整整一天都没听见隔壁有什么大的动静,那个人究竟是死是活佟笑非确定他没听见邻居走出家门的脚步声,那种高烧之后的病体,应该是呆在家中才对吧“哥哥”佟彦已经不耐烦了,眼看着就有那种要耍小孩子脾气、对他发飚的势头。他们兄弟俩感情不错,但因为佟笑非工作的关系,佟彦不得不由他的外婆照顾,所以这孩子和兄长是聚少离多的状况,正因为这样,佟笑非不愿意他们兄弟短暂的相处中有任何不愉快的镜头出现。“好吧好吧”不管是怎样的要求,只要是佟彦提出的,佟笑非一向都只有妥协的份,“我们只过去打个招呼而已,确认他没事就回来,不可以拖着人家陪你玩,也不可以再提出其他要求,答应吗”“好”佟彦毕竟只有八岁,只要满足了他最初的要求,他可以暂时不考虑其他。犹豫了半天,就在佟彦又要抗议之前,佟笑非终于举起手,按响了司静涛家的门铃。“咔嚓”冰冷的声音过后,并没有看到主人拉开大门、迎接客人的身影,那道门,只是被遥控器机械地打开而已。佟彦不太明白这种新式电子门的构造,因为他自己家并没有安装遥控开锁的门,佟笑非冲着弟弟一笑,催促着他赶快进去。在佟彦之后换了鞋、跟着也走进去时,佟笑非不断告诫自己,他只是陪着佟彦进来的而已,就当是走进某家玩具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之绝对不可以对弟弟喜爱的玩具生气,就这样“等我一下,再十分钟就可以了”司静涛有气没力的声音是从沙发的方向传来的,可是从佟笑非他们的角度望过去,几乎是看不到整个人缩在巨型沙发里的主人。“司哥哥”小孩子并不明白什么叫做打搅,他用蹦蹦跳跳的姿势一路冲到司静涛身边。“咦佟彦”司静涛搬开膝盖上的微型电脑,把佟彦结结实实搂在怀里,颇为开心地道,“我以为是编辑来拿稿子,没想到是你这个小鬼”“还有哥哥哦我们来看你”小手指向沙发背后的佟笑非。司静涛回头,浅浅地笑着,仿佛与佟笑非只是相识许久的朋友,那笑容友善却不亲近,温和而不热烈,有着距离,一天以前还不曾有的那种距离:“我已经没事了,多谢”“是佟彦吵着要过来看你。”佟笑非像是想撇清什么龌龊的嫌疑,连忙发表声明。“我知道。”司静涛已经将视线调回佟彦身上,“司哥哥已经全好了,谢谢你的关心哦厨房的冰箱里有果汁,你帮我去拿一些来,我们一起喝,好吗”佟彦很快乐地窜向厨房,司静涛则又捧起了电脑,随手向旁边的沙发一指:“请坐吧”“你既然是用电脑写作,为什么不通过网络传送,还要编辑来家里拿稿子”司静涛顿了一下,侧过脸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佟笑非,那双如水的眼眸里,居然什么波动都没有:“因为我希望有人来,来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或者用咒骂打破我身边的宁静,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欢迎。”“我以为作家都喜欢安静。”佟笑非移开了视线,正对着那双眼睛让他觉得累,很累很累。“我也喜欢安静以前是,但当安静意味着孤独时,我就开始憎恨它。”“你的生活只可能过分精彩和热闹,哪里会孤独”佟笑非说完才发现自己的理解显然并非是司静涛所要表达的那个意思,面对一个作家,越发显得在语言这门艺术面前,他简直就像是个幼稚园都没毕业的孩子,明知不敌,就放弃吧佟笑非抓了抓头发,“你的想法总是有点不正常”“呵呵”司静涛故意忽略掉佟笑非的不自在,“那是当然的,如果我正常,你还会那么固执地监视我十年吗”回过头来,佟笑非知道无法在和司静涛的唇抢舌战中讨得便宜,但还是想回敬几句,只不过,再次面对那张绝艳却憔悴的容颜时,他下意识地把原本想说的话吃掉了大半:“作家是个不错的身份,更何况你的确有才华,已经十年了,不是一段短日子,我本以为你多少可以想明白一些。”“作家,是个不错的身份,更何况我有才华。”司静涛机械般地重复着那几句话,他再次放下电脑,弓起双腿,用手臂环住,往沙发更深处埋藏自己,“十年了,为什么两个原本没有关系的人,却在一条路上被挤得进退两难是不是非得我们其中有一个人消失,这游戏才能结束”“司哥哥果汁”佟彦脆脆的童声硬是两个大人的对话,他大概是想了很多办法,才终于用两只小手费事地抱起了三瓶果汁,此刻正颤巍巍地走过来。“谢谢”司静涛接过了果汁,捧在手里,盯着瓶子发愣。“司哥哥”佟彦将手里其余的两瓶果汁朝哥哥怀里一塞,走过去,替司静涛拧开了瓶盖,“司哥哥好懒惰哦,瓶盖只要一下就可以拧开的嘛”司静涛抬起头来,目光斜过佟彦小小的身体,后面,是佟笑非满布疑云的脸:“是啊瓶盖只要一拧,就可以开的。”佟笑非被他看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种什么意义都没有,空洞到极点的目光,竟比以往司静涛那些嘲讽的、顽皮的、挑逗的的眼神更让他焦躁,他无法让自己继续接受那仿佛一滩死水般的目光:“佟彦我们该回去了”“哥哥”“撒娇也没有用,我们之前说好的,男子汉要有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