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她愧疚地咬了咬嘴唇,“我不记得了。”“没关系。”医生用他好听地声音温言安慰道,“记不住也不要紧,现在你闭上眼。”嘉莉顺从地闭上了眼。“想象弗莱迪朗兹就站在你的面前。”那个女人坐在椅子上,一头漂亮的红发下展露着灿烂的笑颜。那是女巫的笑容,天底下不会有人比嘉莉更了解这个笑容的含义了。透过这个笑容嘉莉看到她丑陋贪婪的灵魂,她知道这个集女人肯用一切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金钱、诡计甚至拿自己的身体当筹码。一个自甘堕落的女巫。未来的自己。潮水一般的情绪淹没了嘉莉的心脏,她猛然睁开眼,宛若窒息般深深地吸了口气,被捆在床边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床单。随即她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住了自己的手背,她抬起眼,汉尼拔莱克特医生正握着自己的手看着她,那张总是镇定自若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你看到了什么,嘉莉”“我”嘉莉艰难地找回了自己呼吸的频率,她畏缩地躲开男人的目光,用几不可闻的分贝继续说了下去,“我看到她在在笑。”“那你有什么感受”“我感到很愤怒。”“那么你想对她做什么”嘉莉没开口。一种莫名的,让人坐立不安的躁动自腹部窜到喉咙,她尴尬地吞咽着口中的唾液,而后狼狈地说:“我不知道医生,我不知道。”“嘉莉,看着我。”近乎于冷漠的命令语气让嘉莉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迎上莱克特医生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也依然让嘉莉产生了一种一丝不挂暴露在他面前的错觉。医生仅仅是在看着她,但嘉莉却觉得她的使者正在用这睿智镇定的眼神鞭笞自己。因为她拒绝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躁动在瞬间化成了恐惧笼罩住了嘉莉,她再一次闭上了眼,医生的手从自己的手腕挪到了手臂。他坐近了一些,嘉莉甚至能够清晰地嗅到他身上让人安心的,高贵优雅的味道。“你想对她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嘉莉的耳朵响起的,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喉咙的震颤。放在她肩头手就像是枷锁一样桎梏住了嘉莉,她知道他的意思,她必须说出来,赎罪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自己罪恶的念头说出口。“我我想杀了她。”她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想用魔法撕碎她。”“就像撕碎那个钟表一样”是的,就像是撕碎那个钟表一样。在嘉莉中断想象之间她抬起了手,无穷无尽的魔法挤压着空气,她的力量扯住了弗莱迪朗兹,嘉莉眼睁睁看着女人的微笑变成了扭曲的惊恐,邪恶的女巫感受到了恐惧,她的皮肤如同纸张一样裂开,血肉迸射“这是我的罪过对吗”嘉莉痛苦地说道,“我竟然竟然想用魔鬼的力量杀人,我驱使着我的欲望行恶,这是我的罪过,对不对,医生”莱克特医生的手从她的肩膀处挪开了,他又端正地坐到了椅子上。“绝大多数人都会有杀人的念头,嘉莉。”嘉莉试图从他的语气中找出什么观点来,但是一如往常,她失败了,“但不可否认,是的,这是很危险的想法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想杀她吗”“因为她有罪。”她隐约察觉到医生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这让嘉莉稍微大胆了一些,她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个女人和我一样。她是个女巫,医生。就算她不会魔法,她的灵魂也与我一样污浊不堪。”莱克特医生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你觉得她死不足惜”是的。自己的确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肮脏才心生杀意的,嘉莉不能否认在心中升腾燃烧着的冲动。使者说这样的想法很危险,那就是错的,这也是她有罪的证明当然,当然。嘉莉的心沉了下去。处置邪恶惩罚坏人是正义且高尚的事情,像她这样的罪人怎么能做,冒出这样的想法都是对上帝的亵渎。想到这儿嘉莉困惑地看向男人:“医生,你说绝大多数人都有杀人的念头,那么您呢”他会因为正义与裁决而心生杀人的念头吗。嘉莉很想知道,因为在她的心底莱克特医生是最有资格行驶正义的人。但是医生没有回答他。他深邃晦涩的眼睛里有思绪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嘉莉敏锐地察觉到了,却根本来不及分辨那到底是什么。表面上莱克特医生只是稍微地撇了撇头:“在这之前,有没有其他人让你产生同样的想法”有。一张秀丽明亮的面庞自嘉莉的脑海中闪现,她再一次抓紧了床单。然而这一次嘉莉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想法了,这会让使者失望的。可是肯定的话语停留在自己的嘴边,嘉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她像是溺水的鱼一般徒劳地张开嘴巴,然后又紧紧闭上。这一次莱克特医生没有逼迫她。嘉莉等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张脸在她的意识中彻底消失。她颓下肩膀,一种久违了的,带着希望的酸痛哽在了她的喉咙里,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有的,医生。”“是谁”“我一个同学,她的名字叫苏。”“在你家发现你后报警的姑娘。”莱克特医生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接下了嘉莉的话,“她是你的朋友吗”“不,并不是。”“她与你杀死的那些人一样欺负过你”是的但也不是。嘉莉在开口的前一刻犹豫了,她紧张地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尝试着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自己与苏并不熟悉,但她知道她们的关系非常复杂,嘉莉不知道如何同医生说起。所幸的是医生并没有强迫她开口,嘉莉想或许自己纠结的表情就足够说明一切了。莱克特医生只是合拢了双手,将它们随意地搁在腿上,嘉莉等了一会,他才用一种笃定的口气打破了沉默。“我需要你见见她,嘉莉。”“常年经受外界的虐待,使得嘉莉怀特对他人的反应非常敏感。”作为唯一一个能够使得嘉莉冷静下来的人,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几乎成为fbi获得进一步讯息的唯一来源。“她能够轻易地察觉到他人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与暗示,并且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性地接受一部分。比如说她认为自己是个女巫,再比如,她认为我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接受暗示是一种自我保护方式,这给了她承担虐待的理由,以及”说到最后时,莱克特医生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我认为,也可能给了她替人顶罪的理由。”接着汉尼拔莱克特以他特有的语气,毫无征兆地转移了话题。“嘉莉怀特似乎对她的一名同学,报警的苏斯涅尔表现出了在意的情绪,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让她见见那名目击证人。”、少女嘉莉05fbi决定让嘉莉怀特与目击证人,她的同班同学苏斯涅尔见面。弗莱迪朗兹坐在电脑桌前,今天在医院获得的收获让她止不住勾起了嘴角她答应汉尼拔莱克特医生不再见嘉莉,可没答应他不见嘉莉怀特身边的人。她卖个风情就让那个护工说出了一切,与目击证人见面的建议是汉尼拔莱克特医生提供的,弗莱迪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打来电话时说了什么。她打开了文字处理软件,目击证人苏斯涅尔的档案详细地陈列在眼前。弗莱迪朗兹回想起了之前与莱克特医生的那通电话。“整个毕业舞会的人都看到嘉莉怀特杀了人,监控录像也清晰地记录了下了她的一举一动,而你却认为她无罪。”接到莱克特医生电话的弗莱迪,并没有因为他听起来荒谬不已的言论挂掉电话,而是平静地陈述出了事实,“能告诉我理由吗,医生”“朗兹女士,你认为嘉莉怀特真的是女巫吗”电话另一端的莱克特医生不答反问。回应他的是弗莱迪的笑声。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弗莱迪明白医生是在明知故问。任何一个读过小学的人都不会相信这老一套的说法了,何况是见识过无数更为离奇诡谲的杀人案的她。“那你认为嘉莉是如何凭空挥了挥手就夺人性命的呢”“正因为我想不出来才会选择追踪报道,医生。谁知道小嘉莉是如何办到的,或许是用了什么道具,或许是提前布置好的也说不定。”“我想这样的报道并不会被你的读者们喜爱。”当然。老实说若不是最近几日全美利坚的杀人狂都像是商量好一样集体休班,弗莱迪才不会报道嘉莉怀特的案件。如果这个案子发生在二百年不,不用那么长,哪怕是二十年前,“复仇女巫”这个词汇也能让可怜兮兮地小嘉莉成为犯罪爱好者心中的女神。但时代不同了,恶魔与巫术已经不再罪犯圈内流行,现在的人们更钟情于优雅干净的反社会与冷静病态的精神病杀人狂。“那么,你有什么意见吗,医生”弗莱迪虚情假意地问道。莱克特医生用他一贯礼貌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的观点:“我认为嘉莉怀特无罪。”这一次,弗莱迪朗兹明白了他的意思。聪明伶俐的记者还记得嘉莉怀特的模样,暗金色的头发,浅色的眼睛,脸蛋还算不错,按理说这样的姑娘在学校里应该是欺负别人的才对,但她那一身宗教狂热者特有的苍白与神经质破坏了一切。说话时过分的畏惧与戒备不仅不会让人心生怜悯,反而让她没来由地感觉到厌烦与不耐。她几乎是把“受害者”三个字写在了脸上,见到她的弗莱迪朗兹非常失望,因为嘉莉怀特不是她想象中的杀人凶手,也不会是她的读者想要看到的杀人凶手。但她的确是个合格的受害者。那就让她当个受害者好了。比起校园欺凌造成的灾祸,一个隐藏在嘉莉怀特背后,操纵她做出一切的杀人凶手可能更夺人眼球。弗莱迪的大脑迅速地转动着,她甚至已经想好下一篇新闻的题目了。莱克特医生说嘉莉怀特无罪,那总得有个人是凶手。假设这个人真的存在的话,那他肯定与嘉莉怀特认识很久并且足够了解她而现在尚且在世,还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目睹嘉莉杀死她的母亲,然后果断报警的目击证人,她的同班同学苏斯涅尔。而据弗莱迪朗兹所知,与苏之所以能在嘉莉的大屠杀中逃过一劫,是因为她被校方惩罚不得参加毕业舞会。她犯下的错正是在学校里带头欺凌嘉莉怀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医生”以可怕的速度整理完思绪的弗莱迪用她特有的,讨人喜欢的腔调问道。“请随意,女士。”“是什么让你选择找上我来为嘉莉开脱罪名呢”记者是个讨人厌的职业,专门报道变态杀人狂的记者更是不被喜欢,在这点上弗莱迪很有自知之明。她还知道,汉尼拔莱克特医生非常戒备自己,而现在他却为了一个死去也不会有人哀悼的嫌疑犯请求她的帮助是的,帮助。他这通电话听起来像是交易,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嘉莉怀特不受刺激的话,他大可以请fbi找个借口把自己再次逮捕起来,完全不用提出什么条件。弗莱迪朗兹并不期待医生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男人沉吟片刻后,竟然开口了。“嘉莉怀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弗莱迪在莱克特医生总是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易察觉的温情与怜悯,“她灵魂饱受自责与愧疚的折磨,一个无辜之人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偏见与误解。她现在一无所有,而我是她的心理医生。”“单纯的灵魂理应得到保护,朗兹女士。”她很漂亮,金发碧眼,举止高傲,几乎是嘉莉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在学校里这样的女孩子总是很受男生女生的欢迎,他们有自己的圈子,一个嘉莉完全无法接近的世界。老实说嘉莉是有点怕她的,因为她总是那个圈子里最引人注目最讨人喜欢的那个。嘉莉一直以为这样的她会讨厌自己,就像是她的玩伴那样,哪怕只是擦肩路过也要对着自己流露出厌恶与轻蔑的神情。但是她没有。当母亲的身体逐渐地在自己怀中变得僵硬时,当嘉莉准备与母亲一同殉葬在禁锢了她十八年的房子中时,她伸出了手。苏斯涅尔一把抓住了嘉莉的手,她清秀的面庞上流露出了焦急与担忧的色彩。“不是你的错。”苏是这么说的,“这不是你的错。”那一刻嘉莉差点就要相信她了。在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时,嘉莉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扯回现实。苏斯涅尔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桌子面前,触及到嘉莉的眼神时她勾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嗨,嘉莉。”嘉莉的视野为一下子涌上来泪水所模糊。说不尽的酸楚与悲哀从全身的角落里迅速的集聚在心头,嘉莉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股强烈的情绪按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