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简夫人带着沈嫣进宫与湘湘商议,湘湘自然是感激不尽,但她现在满心盼着齐晦归来,只有沈嫣能懂她的心情,姐妹俩互相开解,而成为简家义女的事,也定下了,只待大军归来,简府会正式收养湘湘。那之后的日子,湘湘每日到长寿宫陪伴静姝,静姝起先以为湘湘只是敷衍她,不会真的这么用心地照顾,到后来每天盼着湘湘能来,成了她一天最重要的事,但就算湘湘不厌其烦地照顾着,宋静姝的身体依旧每况愈下。扎眼已是五月,又一年端午节在眼前,旧年端午节,丽妃一个念头弄来的舞娘,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湘湘在端午节那一日,与皇后去尼姑庵探望了先帝的老太妃们,以及被她们照顾着的三皇子,老太妃们都很善良,没有将昔日丽妃作的恶迁怒在孩子的身上,她们在这里,倒是一处安宁。湘湘与皇后下令改善尼姑庵里的待遇,她们没有逗留太久,启程回宫时,三皇子却跑了出来喊住她们。这孩子只认得皇后,对湘湘很陌生,但他知道现在是这两个人说了算,他站在门前胆怯地问:“皇嫂,我是父皇的儿子吗庵里的尼姑们,说我是野种。”皇后与湘湘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她上前摸摸小叔子的脑袋说:“当然是父皇的儿子,和大皇兄二皇兄一样,都是先皇的儿子,不要胡思乱想,哪个小尼姑敢胡说八道,嫂嫂替你教训她。你在这里再住一阵子,你二哥回来后,就要给你安排上学堂,给你封王,你可是将来的亲王呀。三弟,你想不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三皇子连连点头,拉着皇后的手说:“皇嫂早些来接我,这里太闷太闷了。”安抚罢了孩子,湘湘才与皇后上马车回宫,然而半途中却被人拦下,来者自称是朔亲王府的人,慕先生有事,希望朔亲王妃能回府一趟,出于警惕之心,湘湘没有立刻就随他走,派人去找来简风,让他去问清楚状况,得知果然是慕先生找她,这才丢下皇后往家里来。可是到家下了马车,却见门前挂着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大红喜字,她呆了呆,看向简风,可简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路进门,家中并没有多出什么人来,但长长的红毯一直绵延到前厅,跨进厅堂,慕先生满面笑容,慈祥地高坐上首,却从门后走出来庞世峰和慕清,简风大惊,冲上去和他们说话,卫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对简风说:“简大人,您去外面等一等。”简风张牙舞爪地被拖了出去,湘湘回眸看,却见他出去的地方有女人进来,那是穿着凤冠霞帔的女人,喜帕盖着头看不见脸,怪不得门前贴了大红喜字挂了大红灯笼,然此刻,齐晦却从湘湘身边走过,径直走向那女人,有妇人送上红绸,将二人结成连理,可他们所有人都无视湘湘,齐晦当着湘湘的面,要娶另一个女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不行”湘湘一声尖叫,倏然睁开眼睛,感觉到马车还在颠簸,皇后凑到她面前,担心地问:“姐姐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湘湘额头上全是汗,吃力地说:“梦见齐晦娶妻,可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大概是庞浅悠吧,她不是为齐晦穿过凤冠霞帔吗”“没有的事儿,一场梦而已,王爷怎么会娶庞浅悠呢,朝廷可不容许一个疯子做皇后。”皇后为湘湘擦去汗水,而马车也停下了。他们要换轿子入宫,才下车来,湘湘站定了缓一口气,忽然宫人匆匆而来,满脸喜色地说:“启禀皇后娘娘、王妃娘娘,朔亲王带领大军已靠近京城,若是早些,明日一早即可入城。”皇后大喜,忙让他们再去确认具体的时间,挽着湘湘说:“可叫姐姐梦见了,昨儿还说不知在什么地方呢,今天就在不远处。”可是湘湘高兴不起来,为什么都那么近了,还是没有齐晦的消息,他难道不怕自己会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要瞒着她的,齐晦到底怎么了,难道说真的被她梦见了,齐晦另娶了别的女人怀孕之人的胡思乱想,不可小觑,明明那么让人高兴的消息,湘湘却半点都提不起精神。回到中宫后,连一些正经事都不愿过问,她的耐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现在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的丈夫。京城之外,尚有一日路程的距离,最后扎营检阅三军,到京后他们就要分散去各营,庞世峰和慕清忙完回来,却见一直没露面的齐晦穿戴齐整正在等侍卫牵马来,他们两互看一眼,都不问他要去哪里,猜也猜得出来,齐晦要自己先走了。、286湘湘之怒世峰抱臂站在一旁,很是羡慕,道:“进了城,大大小小的事,只怕我和嫣儿也说不上几句正经话,现下又走不开,要不然我也先去见见她。”而他并不能真正如齐晦这般洒脱,他在京中可还有老母亲和兄嫂。齐晦笑而不语,颔首示意,谢过二人成全,低调地就离开了大营。世峰又羡慕慕清:“如今你和曦娘朝夕相处,羡煞旁人。我和曦娘相识十几年,谁能想她会为了你变成这温柔体贴的样子,你都不知道她从前怎么欺负人。”世峰当然不会说从前曦娘跟他闹着玩儿,抓着他的手去摸她的酥胸,现在若说,只怕慕清会剁了他的手。但那时候彼此都无猥琐之意,是曦娘放得开爱逗他,如今想来,却也是美好的年少时光。慕清则道:“入城后,一切尘埃落定,他就成了再也清闲不了的皇帝。你和沈姑娘将来,想怎么便怎么,他做了帝王,只怕对湘湘也会有无可奈何。你有没有问过他,将来的后宫怎么办”世峰摇头道:“不必担心,他此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说话时,远处浅悠蹦蹦跳跳跑出来玩耍,曦娘跟在她身后,安静细致地守护她,世峰感慨:“也是她的福气,还能有人愿意温柔待她。”而此刻,终于有关于大军行动缓慢的说法传入宫中,一则是将士们需要休养不宜太过辛苦赶路,再则便是说朔亲王为了救庞小姐而身负重伤几度在生死线上徘徊,好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这一路上也怕伤口再次崩裂,才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皇后听得胆战心惊,纵然如今到眼前了,也担心得不得了,莫说若是早知道,该吓成什么模样,她尚且如此,湘湘岂不是心都要碎了可湘湘却表现得有些淡漠,终于有了齐晦的消息,知道他好好的知道他活着,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而她的耐心早已越过底线,从小腹平平到如今隆起小球一般可以感觉到孩子在动,经历了那么多,她的担忧已不怕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那一场梦不知寓意了什么,她甚至觉得这一路齐晦若是对照顾他的女人生了情愫,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姐姐”小皇后看得出湘湘不高兴,她能理解,可她不懂儿女情长,不知道这里面的酸甜苦辣,唯一看在眼里的,便是湘湘度过这担惊受怕的一天又一天,承受了太多太多。初夏的傍晚,空气潮湿黏腻,孕妇惧热,湘湘早已打起了扇子,到长寿宫看过静姝,静姝也知道了齐晦回京的事,笑着对她说:“这下你放心了。”可湘湘只是淡淡地应:“回来就好。”儿女情长的事,皇后不懂,静姝懂,病弱的她已无惧炎热,依旧是手脚冰凉,见湘湘神情不展,不禁握住了她的手,也感觉到她掌心的燥热,劝道:“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我这辈子是毁了,你连带着我一道,好好享受幸福可好。”湘湘见连静姝都为自己操心,心中不忍,含笑安抚她:“我好好的,你放心。”看着静姝吃了药吃了饭,湘湘才离开长寿宫,总算有一丝丝凉风扑面,但暮色尚未昏黄,日长夜短的天,也是夏日里一大苦楚。之后最炎热的天,她也将挺着肚子度过,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而这几个月的担惊受怕,让她失去了几分承担辛苦的勇气。皇后和静姝都看出她的不悦,湘湘果然已无法掩饰内心的纠结,她自己也知道,现在一切不是好好的,她在难过什么呢回到中宫,宫女说皇后散步去了,湘湘便说想静一静,独自步入寝殿,却不知皇后是刻意避开,不知这里有一个人正在等她。进门时,齐晦正站在书桌前,翻看着湘湘近来处理的大小国事,听见门外的动静,抬起头朝门前看过来。而湘湘乍然见到丈夫,直觉得神情恍惚,眼看着齐晦放下东西朝她走来,湘湘竟忽然转过身朝门外去,可提起裙摆要跨过门槛,却一脚踩在门槛上险些绊倒,但她踉跄的时候,已经被齐晦抱在怀里了。这么近地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他变黑了变瘦了,沙场的风尘在他脸上留下印记,他褪去了所有青涩,臂弯依旧那么有力,可湘湘意识到他受过伤,立刻挣扎着要自己站好,但齐晦没松开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的伤没事了,你放心。”“我自己能站着。”听到齐晦说没事,湘湘心里是高兴的,可忍不住冷冷地应了这一句,她所有的担心与彷徨不安,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怒意,她多希望自己能笑脸相迎,能像从前那样甜甜地给他一吻,可是“湘湘,你生气了”齐晦当然能感受到。“路上辛苦了,你休息吧,这里是中宫,你来总不大好。”湘湘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说着说着,竟朝门外走,“我去找皇后,我们约了一起散步。”“皇后是知道我来了,才有心让开,怎么会和你约好。”齐晦拉着湘湘的手,生怕她真跑了似的,眉头紧锁,“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什么不给我捎信,哪怕你死了,也该是我去为你收尸不是吗为什么要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妻子。”湘湘倒尽满腔苦楚,她也没想到,终于盼得齐晦归来,竟会是这样的光景,她这是怎么了,她怎么能对九死一生的人这么残忍无情齐晦全部接纳了,湘湘的喜怒哀乐,都是他一辈子所在乎的,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来的路上也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做出的选择和决定,可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对的,至少这一段日子里,湘湘还能有所期盼,有所期盼就会坚强的活下去,倘或齐晦旧伤复发失了性命,湘湘还能和肚子里的孩子坚强地活下去,孩子会是她的慰藉。若是一早就吓着她,万一孩子有个闪失,齐晦再回不来,湘湘怎么活可现在说这一切都没意思,他心爱的人伤心难过了,他无意去解释已经过去的事,他要给她将来最安稳幸福的一辈子。齐晦只是挽着湘湘的手说:“对不起,你想说什么都说出来,不要再委屈自己。”湘湘紧紧抿着唇,已是涨得脸色通红,就是不肯掉眼泪,好像掉了眼泪她就输了。两人僵持了半天,齐晦的目光一瞬都没移开,眼前的人则已渐渐柔和下来,好半天终于开口:“让我看看你的伤。”齐晦心头一松,解开衣襟,露出中了弓弩的左肩,伤口已经愈合结痂,但还需小心。看到几乎夺取丈夫性命的伤口,湘湘的眼泪终于决堤,伸手轻轻摸了周围的肌肤,都不敢去触碰伤口,而她一哭,齐晦再没有任何骄傲,见湘湘不再抵抗,把她轻轻拥入怀,在耳畔温柔地哄着:“都是我不好。”湘湘想要捶打他的肩膀,可手举到半空就放下了,她那里舍得齐晦再受一点点伤害,嗔了一句:“这笔账我早晚要和你算的,你说说,捎个信就那么难,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担当你说说”可齐晦却禁不住吻上了她的红唇,湘湘明知怀着孩子不能动情,也贪婪地不愿放开,仿佛唇齿交融才能感受到他真实的存在,煎熬等待的日子,恍然梦一场。腹中的孩子很快抗议双亲对他的无视,在湘湘肚子里一骨碌,湘湘立刻从几乎要沉湎的中抽身,慌张地推开齐晦,羞红了脸微微喘息着,轻轻抚摸肚子,不好意思对孩子说:“没事没事,爹和娘是太高兴了。”齐晦这才发现湘湘隆起的肚子,仔细看得话,娇妻的脸颊也变得圆润饱满了,他小心搀扶湘湘坐下,紧张地问:“孩子会动了”湘湘终于露出笑容,拉着齐晦的手往肚子上放,说孩子刚刚蹬了一脚。齐晦很紧张,当感觉到孩子在他掌心踹了一脚似的动静,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湘湘,语无伦次地说:“他踢我,踢我了。”“太医说再过几个月,动静会更大。”湘湘脸上还挂着泪珠,冷静下来,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后悔,软软地伏进齐晦怀中,“你可不能再丢下我,我们说好了,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原地等你,你怎么能把我丢在这里毫无音讯呢。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饶过你了。”“不会再有下一次,绝不会。”齐晦闻见湘湘身上熟悉的气息,觉得颠簸数月的灵魂与身体都回归了,道,“除了你,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受伤,过去的一切,都算清了。”湘湘不愿提庞浅悠,可齐晦所谓的算清了,又何止庞浅悠一个人,庞峻、齐旭、先帝,甚至是慕家,欠他的不欠他的,都算清了。湘湘坐正道:“太医说皇帝的伤是一辈子的,手脚已无法再恢复自如,你打算让他做到死,还是”、287入城齐晦早有算计,应道:“他若死了,且没有后嗣,由兄弟来继位本是一种法子,但皇室里若有人抱成团,要求另择子弟继承,也并非没可能,到时候就会多一些麻烦。现在战后灾后,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