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齐晦若不率军前来,他们用残余的兵力对抗,只会白白牺牲,而现在局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酣战三日,大军已胜利在望。他们幸存的消息往京城送后,慕清将军队交付给齐晦和世峰,与王将军带人运走数门火炮往山脚下去,他们要去炸山头封锁通路,永绝后患。齐晦则亲自率领精兵潜入城中,发现城中尚有百姓,且敌军人数众多,城中存粮尚可维持半个月,带齐晦归来,与世峰和诸将军商议,是等待半个月他们弹尽粮绝,还是强行攻入,逼他们投降,毕竟半个月后,留存在城中的百姓,也会活活饿死。死守这座城,登上十天半个月,大军可不战而胜,但城中饿殍必然疯狂,等他们再入城收押降兵,可能连自己国家的百姓都会憎恶他们,憎恶尚可不在乎,但若发生暴乱敌我不分,很可能给敌军趁乱逃走的机会。而齐晦也发现,敌军收集了城中所有粮草,精心饲养了十几匹战马,很可能几位首领会在最后关头骑马逃跑,人可以饿,马不可以饿。随着日子一天天推移,世峰和慕清还活着且率军与齐晦汇合共同夹击逼退敌人的事,传入京城,那一日沈嫣还在王府中与曦娘虔心准备着祭祀之物,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这些日子草木皆兵的她们俩都面色一紧,但见弟弟如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沈嫣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简风冲到姐姐面前,塞给她一封信说:“庞世峰的信,姐姐,庞世峰给你的信。”沈嫣呆了,日夜期盼的事到了眼门前,却不敢信了。简风气喘吁吁地说:“今早收到捷报,咱们不仅打了胜仗,世峰和慕大哥都没事,他们是故意躲起来让敌军掉以轻心的,藏在随时可能崩塌的山林里,一直等齐晦率军去汇合。”沈嫣终于从他手里接过信,尚未展开,已是泪如雨下,简风傻乎乎地笑着,劝姐姐该高兴,不经意看到边上的曦娘,慕清没事对她来说,亦是天大的喜事,但曦娘的喜悦那么压抑,她低头准备着祭祀之物,渐红的双眼出卖了她看似平静的情绪。世峰的信很简单,要沈嫣珍重,等他归来,寥寥几行字,沈嫣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信纸都要被揉烂了,忽地想起来,问简风:“庞府那边,可有人去知会了”简风道:“消息已经在京城传遍了,我们打了胜仗啊,估摸着庞夫人应该知道,不过我没派人特地去告知。姐姐不用担心,他们家老大还在呢,家里不缺人。”沈嫣颔首,但不得不忧心:“浅悠还是没找到,她去哪儿了呢,京城再大也有限,难道被人藏起来了。”这姐弟俩说着话,曦娘却因为想着慕清,而渐渐无法控制情绪,便借口要出去透透气,自己先走了,果然一离开屋子,眼泪就滑下来,只是她脸上有笑容,知道慕清还好端端地活着,她比谁都高兴。但自己将来的人生该怎么继续,曦娘却是一片迷茫。慕先生的慈爱,让她仿佛有了家的依靠,可她不能害了这么好的人家,往后传承,传奇的家族里夹杂了她这么一个不堪的女人,只怕子子孙孙都会憎恶她这个祖母。曦娘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苦笑:“能不能生还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子孙孙。”大家年纪都不小了,慕清三十而立,总不能与她结合后一年一年等待,到看不到希望时才考虑纳妾娶小传承子嗣,那时候,就痛苦了。曦娘晃了晃脑袋,她要坚定,知道慕清好好的便足够了,其他的事儿,她别多操心。此时有下人带着外人进来,是送来慕家定制的祭祀之物,慕先生此番去祭扫慕家园陵,势要重振慕家门庭,所以即便不接受外客同往,但也会办得十分隆重,曦娘说先把东西放好,她会和沈小姐一道去检查,便看着那些人搬着大大小小的祭祀品走过去,曦娘转身时,觉得那些人之中有谁十分眼熟,但等她在回身看,又没什么特别的。正好简风跑出来,笑嘻嘻地对她说:“曦娘要不要给齐晦捎个信,告诉她你在照顾慕世伯。”沈嫣跟出来,温柔地笑着:“姐姐有什么想说的,我来写。”他们的好意,自然是希望曦娘能对慕清说些什么,曦娘却始终不提及慕清,简单地嘱咐齐晦要保重,说湘湘也好之类的话,等她走后,简风撺掇表姐说:“你给改两句,我就没见过什么人像他们俩这么别扭的,急死我了。”那之后,捷报频传,京城上下一派喜庆,皇后和朔亲王妃也越来越受到追捧。她们在慕先生的建议下,与各方都保持着距离,不想让任何一派势力在这一刻凝聚而起,她们还要稳住朝纲等齐晦过来。但这些日子来,京城的氛围几乎已恢复从前太平岁月里的热闹,不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街上越来越热闹,京城各道门的守卫,也不像之前那般严苛恐怖。湘湘从宫里出来回王府,一路所见光景,都让她觉得安心。即便他们将来要迁都另建皇宫,她也希望齐晦归来时,能看到繁茂安宁的景象。湘湘到时,一家子人在王府门前等候,一度空无一人的宅子,如今又重新生机勃勃,湘湘的肚子大起来了,但藏在衣裙里根本看不见,可沈嫣曦娘都把她当佛爷似的,一左一右小心搀扶,鹃儿则在边上一个劲儿地提醒夫人要小心台阶小心地下的石子。湘湘哭笑不得:“我在宫里,都没这样被人伺候呢,你们也太小心,这个孩子牢靠得很。”那天简开闻夫妇带着小女儿也同来相聚,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餐饭,夜里沈嫣和曦娘寸步不离地和湘湘在一起,看阔的床榻上三人同枕共眠,姐妹几人有说不完的话,而明日一清早,他们就要离开王府去慕家园陵。一夜相安,隔天早早起来洗漱准备,湘湘褪去了王妃的华服,穿了朴素庄重的衣衫,曦娘和沈嫣皆如此打扮,天蒙蒙亮时,府里的人都悉数离去,簇拥着慕先生为首的一家子人,出城前往慕家园陵。门前车轮声马蹄声渐渐隐入清晨薄雾里,府里留下的零星几个下人将各处查看了一番后,便都歇着打算去睡个回笼觉,正院湘湘和齐晦的屋子里,却冷幽幽闪过一个人影,她瞧瞧走进了湘湘的屋子,将房门反锁后,先走到了床边,将床上的被褥都拖在了地上,用带着泥印的脚踩上去,双目狰狞阴鸷,恨不得踩的是曾拥被而眠的人。忽然目光一闪,她走向存放湘湘衣衫的柜子,把各色礼服裙袍都拉了出来铺了满满一地,挑了一身大红的衣衫,穿在了身上。、271慕家新的女主人站在镜子前,镜子里出现了庞浅悠的面容,她逃离哥哥的私宅后,在一间客栈落脚,每日跟着人流路过王府打探这里的事,那么巧,让她遇上了送祭祀品的人。那么多东西手忙脚乱,她穿着街面上买的粗布衣衫,很顺利地就混了进去。而湘湘昨日盛装归来,今日素服出门,拆下的金钗玉环都整齐地摆在妆台上,庞浅悠将衣衫穿戴齐整,她瘦得已撑不起这厚重的华服,怎么调整腰带衣襟,都穿不出昔日的美感,折腾了半天,外头天色渐亮,她悄然打开一扇窗,让阳光照进来。坐在湘湘的镜台前,庞浅悠用她的胭脂描眉涂唇,用她的首饰挽起发髻,当妆容完整发髻妥帖,她再站在镜子前,才觉得配得上这华丽的群袍。而庄重又喜庆的大红,正是嫁衣的色彩,皇帝还没收回赐婚的圣旨呢,她还是名正言顺的朔亲王王妃。想到这个身份,庞浅悠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想找出可能被湘湘带出来的圣旨,她要撕了那道旨意,湘湘不配做齐晦的妻子,只有她庞浅悠才配得上齐晦。这一翻腾,难免动静就大了,下人们再如何偷懒,也会时不时来瞧一眼,发现正院里湘湘的屋子有些古怪,闯进来一个小丫鬟,看到这情景,吓得尖声大叫,把其他人也惊动了。来了四五个人,有中年的妇人,也有高大的家丁,要对付庞浅悠可不难,但庞大小姐却是盛气凌人,斥骂道:“你们要做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宰相府的千金大小姐,是皇上指婚给你们王爷的王妃,这是我的家我的屋子,谁允许你们这些奴才闯进来。”这几人里有人认得庞大小姐,只是“成亲”那天她把自己撞晕后,又被人带走后,谁也不晓得这位小姐去了什么地方,突然穿成这样出现在王府里,小丫头当然以为自己撞见鬼了,这会儿还哆哆嗦嗦地躲在人后,说着:“她从哪儿进来的”王府里有很多控制的房间,她随便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就能躲起来,就算外面一直有人在找她,王府里可不会有人惦记这种事,大家都忙着今日慕家陵园的祭祀,也许除了曦娘感觉到的那一抹熟悉身影,根本没人意识到她的存在。“庞大小姐,请您出去,这里不是您待的地方,主子们午前就会回来,不如您到前厅去等候,奴才们给您上茶。”一人这般劝着,上前来捡起被庞浅悠扔了一地的东西,可庞浅悠却猛地上来推开她,一巴掌扇在脸上,怒骂:“滚,这都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滚出去。”后面有人说:“她疯了吧。”可话音才落,不等庞浅悠发狠,突然有人从墙头跃下,他们蒙着面挎着刀,杀气腾腾,所有人都惊呆了,而那些人见到门前这些人,庞浅悠服饰华丽,像是主子的模样,便冲过来要抓她,下人们都惊叫着散开了,那几个人很轻易地就抓了庞浅悠,浅悠先是一怔,等意识到自己有危险,才开始挣扎呼救。“闭嘴”那些人很凶狠,蒙着面质问庞浅悠,“你是这里的主子,快带我们去拿黄金,不然就杀了你。”庞浅悠哪里知道什么黄金,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听他们说这里的主子,竟是叫嚣:“我丈夫是朔亲王,你们现在立刻就滚,不然等他回来,把你们千刀万剐。放开我”她死命挣扎着,那些人却互相示意着什么,而此时尾随他们的人也闯进了王府,慕清和齐晦留在京中的人,早就盯上了他们的踪迹,一路跟到王府来,本想着王府今日无人,可以瓮中捉鳖,没想到里头传来呼救声,他们不得已进来对峙。“他们人多。”蒙面人急促地互相说着,“我们先走,拿不到黄金,把这个女人带走也成,那个王爷掌握着兵权,可以用他的女人来威胁他。”庞浅悠根本没听懂什么,她被当做人质一般,刀架在脖子上,为首的几人挟持着他,要从原路退回,她只记得自己被拖着走,发髻上的首饰纷纷落地,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好像发生了打斗,只记得自己被人扛在了肩头,因为挣扎被重重打了一拳晕了过去,那之后的事,她都不知道了。京城之外,慕家陵园里庄重的祭祀刚刚结束,沈嫣挽着湘湘轻声说:“慕先生曾说,有些话想单独和曦娘讲,之前慕清生死未卜说了也没意思,现在他们好好的,慕先生觉得是时候了。湘湘,我们到后面去逛一逛,那里风景很好。”湘湘立时答应,和沈嫣几人悄然离去,留下一些随侍的人守在这里,慕先生正用软布擦拭着贤妃的墓碑,口中念念有词,皆是对妹妹的愧疚。他站得久了,双腿无力,曦娘赶紧将轮椅推上来,小心翼翼搀扶慕先生坐下,一回头,才发现湘湘和沈嫣他们都不见了。慕先生则指着不远处的花丛说:“你姑母她喜欢花儿,帮我采一些,放在她的墓碑上可好”姑母曦娘心里一颤,答应后走去摘花,回来后,小心翼翼地奉在了贤妃的墓碑之上。慕先生道:“我听慕清说,你照顾了齐晦十几年”曦娘含笑摇头:“谈不上什么照顾,只是闭月阁来去容易,他时常和世峰来玩耍。小时候不懂事,拜把子做了姐弟,那都是玩笑的,不能当真,如今反是他们在照顾我。”“曦娘,我家儿子说,要定了你做妻子,他和我分离时答应,将来再见面,要带着妻子来见我。”慕先生终于对曦娘说,“今日我带你来祭祀先祖,就是想祭告列祖列宗,我们慕家又有新的女主人了。”“伯父”曦娘不敢当,怔怔地看着慕先生,定下心也说出她的心里话,情爱是一瞬的,可以轰轰烈烈可以缠绵缱绻,她爱慕清,她知道慕清也爱她,可他们往后要几十年在一起,曦娘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信心,她更是道,“我在闭月阁初次接客至今,已有十几年,长年服食寒凉避孕之药,这话是难以启齿的,可是伯父,慕家不是普通的家族,机关术要有人传承,难道断在我们这里”老先生淡淡一笑:“子嗣断了,机关术也能继续传承,这有什么关系。”曦娘无话可说,慕先生继续道:“慕家二十年前消失时,是为了活命,当时并没有想过二十年后能归来重振家门,若没有今天,慕家等同是绝了后,一辈子见不得人,机关术无法为民造福,你说血脉往下传,或是不传,有什么差别。”曦娘摇着头,不言语。“曦娘,老夫此生亏欠的人太多,他的母亲,他的姑母,还有慕清他自己。”慕先生眼中有哀愁,亦是对这世道的无奈,“我若是能耐之人,不至于让家族颠沛流离,慕家绝不可能断在你们手里,而是差点断在我的手里。现在我根本不考虑什么机关术什么家族血脉,能让慕家重新光明正大做人,能一家团聚,我已经心满意足。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抛开家族,三十岁以后,去过他想过的日子,这二十年的包袱,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