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喝过的酒盏,李景毓转头看看站在对面的高随远,四目交汇之时,两个人的唇边全都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成亲前夜将苏墨轩彻底的灌醉,是当日在顾白羽的小院中密谋时,李景毓提出来的第一步计划。深知苏墨轩宿醉之后便会有些昏昏沉沉的李景毓,决定首先从精力上,就对苏墨轩的判断力进行打击,让他在成亲之日看到顾白羽那空荡荡的房间之时,因为精力的不足,而尽可能多的忽略掉他们留下来的那些抹不掉的痕迹。然而只顾着暗自得意的李景毓和高随远却是全都没有发现,苏墨轩那看似歪歪斜斜的很不稳当的步伐之中,却是凌乱的颇有些章法在其中。聪明睿智如他,虽然猜不透他们两个人的心中究竟打着怎么样的一副算盘,然而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李景毓和十分反常的高随远,苏墨轩自然是会觉察到其中的猫腻之处,于是便更加理所当然的,不会任由他们两个人带着几个朋友起哄着将自己灌醉。踉跄着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手中晃荡着空酒盏的苏墨轩,一面故意在口中胡乱的醉言醉语着,一面却是在进屋之后便斜斜的依靠在窗边的墙上,将身子好好的隐藏起来向外看去,那望着院子里正兀自一脸得意的李景毓和高随远的清明目光中,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意今夜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虽然大兴王朝的风俗中,一贯就有新婚前夜平日颇为交好的兄弟朋友聚在一起喝酒畅谈,甚至歌舞娱乐的风俗,然而,大家却也都惦记着新郎官明日一早便要出门迎娶新娘子的事情,所以,虽然手中的酒坛子喝得轰轰烈烈依旧,但却也是插科打诨居多,到夜深便也各自散去,替新郎官准备着明日迎亲的事情。然而,今日的兄弟间的酒会才刚刚开始,向来最喜欢插科打诨调侃着自己的李景毓,却是在嘻笑调侃之中,时刻不忘给自己倒酒,言语之间也尽是变着法儿的给他灌酒,回想着李景毓那单手抱着酒坛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侧的模样,苏墨轩自然是敏锐地感受到了他今日的来势汹汹。但却并不是为了报自己抢走顾白羽的一箭之仇,更不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一醉方休的想要给他闹场,透过李景毓那满是慵懒笑意的狭长凤目,苏墨轩看到的,是他那想要极力隐藏着的不怀好意的笑意,于是敏锐如苏墨轩,自然是立刻便嗅到了其中隐藏着的阴谋的味道。至于高随远,表现得却更是反常。向来温文尔雅的高随远,今夜彬彬有礼依旧,然而面对李景毓带着一帮朋友连番的起哄对自己灌酒,往昔定然或多或少会出声阻拦的高随远,却只是浅笑着任由他自己被众人围在其中,甚至,时不时地,还颇为不留痕迹的端着酒盏,也灌上他那么几杯。看似不留痕迹,却往往更容易被发现端倪。永远都没有能够被彻底抹去的痕迹,当你煞费苦心的抹去一种痕迹时,便势必会留下另外一种痕迹线索,避无可避,除非莫为。更何况今夜一聚,高居于金銮殿宝座上的李景云虽然并不曾亲自现身,然而却是在他们酒酣之时,差着一队宫人,浩浩荡荡的,给他送来了一坛酒,还命着那送酒的宫人,亲自看着他喝下去才能回来复命。李景云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搅合,原本酒酣渐近意阑的众人,自然是对他再度掀起了新一轮的敬酒,直到夜凉如水,方才全都渐渐散去,然而原本就打算留下来的李景毓和高随远,却还是找着理由,同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尽管,依着平日里的酒量,高随远这一夜的酒喝下来,早就应该酩酊大醉。难道他们是想在今夜彻底的将自己灌醉,好在明日迎亲之时找点什么失误来笑话自己透过窗子瞧着李景毓和高随远相携着转身离去的背影,苏墨轩在心中默默地猜测着,那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阳光明媚,春花绽放。迎着拂面的春风骑马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听着身后礼乐队那锣鼓喧天的声音,苏墨轩眯眼瞧着长安城中街道两旁的店铺挂着的喜庆红绸,与纷纷而落的红色鞭炮碎屑,心中的畅快和愉悦,溢于言表。及至长长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行进到崔家大宅门前之时,一路骑马踏过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苏墨轩的心中,却是早已按耐不住想要见到一身喜服的顾白羽的冲动。于是剩下坐骑那抬起的马蹄尚未完全落下,一身大红色喜服的苏墨轩,便已然是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他快步走进崔家大宅之中,强耐着性子熬过了道道程序之后,便径直向着顾白羽居住的院落小跑而去,那红色的峻拔身影在宅院的花丛中快速穿行而过,仿佛朝阳中闪过的一抹艳红。院门没锁。院落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春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朝阳似金,在地面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心底里蓦地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站在院门前只是僵立了短短一瞬的苏墨轩,便即刻冲入了顾白羽此刻应该坐着等他来娶的房间之内。果不其然,房间之内空无一人,甚至,连茶心、柳妈和绿衣一起,全都不见了踪迹。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内,苏墨轩抬手稳住了跟在身后而来的、目瞪口呆的想要开口的苏墨逸,漆黑深邃的目光中尽是锐利的颜色,他环顾四周,几乎是第一时间的,便瞧见了,那压在顾白羽梳妆台上的一张薄薄的字条。“巳时三刻”。今日他同顾白羽拜堂成亲的良辰吉时。暗示的意味已然十分的明显,苏墨轩那漆黑的眼眸中,情绪愈发的深沉难辨。薄薄的纸条上只有四个陌生的小字,字体歪斜而粗细不均,显然,是为了不让苏墨轩认出来究竟是谁的笔迹,而故意用左手写成的。然而却是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没有丝毫潦草急促的模样。冷眸看着拿在手中的薄纸条,苏墨轩的唇边,却是微微浮起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连用左手写字都如此不慌不忙,想来,今日顾白羽的突然“失踪”,并非是她的一时兴起,而是一早就商量密谋好的计策。但深知顾白羽脾性的他,却是能够百分之百的肯定,虽然此番她定然是颇为积极的参与其中否则,这屋子里的痕迹也不会清除的如此干净然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却并非是此刻消失不见的、他的新娘顾白羽。向来敏锐的思绪,瞬间便联想到了昨夜李景毓和高随远那坏笑着的神色,苏墨轩唇边浮起的笑容之中,蓦地染上了几分冷意,令站在一旁注意着苏墨轩一举一动的苏墨逸瞧在眸中,不由得在心里,为此时躲在那处逍遥偷笑的李景毓和崔谨风捏一把冷汗。还没等苏墨逸略略有些走神儿的苏墨逸反应过来,苏墨轩便已然将那张薄薄的纸条折叠整齐,妥善的收在袖袋之中,然后那红色的身影,便似一道旋风般的,旋即冲出了房门,顷刻之间,便消失在崔家大宅之外。只留下拦阻的右手尚未全然伸出去的苏墨逸,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这厢似是一阵风般闪出崔家大宅的苏墨轩,在那被刻意消除的痕迹之中同顾白羽斗智斗勇,那厢安坐在顾家宅院中的顾白羽,却是眯眼瞧着那花圃中开得正绚烂热闹的春花,悠然闲散的,喝着手中的清茶。“啧啧,苏墨逸居然跟丢了,这下我们只能干坐在这里等着了,当真是不好玩儿。”随手将刚刚接到的小纸条递到站在身边的高随远手中,李景毓那俊美的容颜上,带着一贯慵懒的笑容,摇头啜了口手中的茶水,他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微微的叹息。“干坐着有什么意思现在离巳时三刻还有一段时间呢,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看苏墨轩他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这里来”咋咋呼呼地凑过身子,顾意澜那姣好清丽的容颜上,尽是狡黠和顽劣,乌黑圆亮的眼眸在眼眶中灵活的一转,她兴奋的出声提议,却是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便再度转过身子,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顾白羽,继续出声,道:“呐,呐,羽儿姊姊,你快点偷偷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能将我那个未来的堂姐夫拦在路上,我好下注,赢了的银子分你一半便是。”“我说顾意澜,你还真是财迷得紧。”看着顾意澜那神神秘秘的模样,崔谨风笑着开口,道:“我们家白羽是谁,他苏墨轩没个一两个时辰的,怎么可能找得到我说的没错吧,白羽”、411第411章 失踪的新娘二眯起的桃花目瞥了对着自己问话的崔谨风一眼,顾白羽并没有搭茬儿接话,仍旧是握着手中的茶盏,继续懒洋洋的晒着温暖的太阳。出嫁的日子原本就要早起梳妆,更何况今日她还要配合着他们从崔家大宅中溜出来,并出手帮着清除痕迹线索,饶是春日天亮的早,她也几乎要赶在天边泛起第一丝亮光时,便已然摸黑起身。此时此刻春风拂面,暖阳照耀,顾白羽自然是懒得再同他们搭话。“那是自然,我们不但费尽心思消除了大部分的痕迹和线索,而且还故意留下了许多迷惑和诱导他的证据线索,苏墨轩他就算是再目光锐利,怕是也要细细的分辨上一阵,更何况,”忍不住地坏笑出声,李景毓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高随远,两人相视一笑之中,脸庞上又浮现起与昨夜尽数相同的阴险与得意。“更何况,”清了清嗓子,收回目光的李景毓继续坏笑着出声,说道“昨夜我和随远将墨轩他灌酒灌了个彻底,丑时半夜一点到三点左右他撑不住回房的时候,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快要摔倒,今天宿醉醒来,可是有得他头晕脑胀的。”“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啧啧,景毓,你也是真够能下得去手的。”对李景毓的称呼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由恭敬有礼的“三皇子”变成了稔熟万分“景毓”,崔谨风每每同李景毓交谈之时,那彼此间目光中闪烁着的,尽是沆瀣一气的阴险与顽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同道之人但凡相见,哪怕仅仅是聊上几句,却也仿佛是相识多年的朋友那般,谈笑风生之间,合拍的,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那般。显然,在此时此刻的顾白羽眼睛里,崔谨风和李景毓两个人并肩而立,便只能用“狼狈为奸”、“一丘之貉”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虽然,他们两个人自认为是“志同道合”。“连白羽都能下得去手留给他一个空空如也的屋子,我又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凤眉轻挑,李景毓对着顾白羽轻笑出声,却是又转过头去,对着高随远继续出声,道:“不过,那贾家的锦衣如华当真是有副好手笔,短短两日之内,竟然就能赶制出一身同白羽身上的喜服相差无几的衣裳。看到喜服就那么大喇喇的铺在床榻之上,想来墨轩也是会又晕又气,就算他能从那喜服上瞧出什么端倪来,只怕也不会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就更加不会想到随远你和初夏的身上来了。”“喜服的事情,还只是咱们用来从心理和情绪上迷惑苏墨轩的,最重要的误导,我觉得,还是那身被咱们留在白羽屋子里的骑马装。”漫不经心的笑容在俊逸的脸庞上缓缓弥散开来,崔谨风的话语中带着三分得意七分顽劣,然而却是口中的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甚至于连顾清韵在内,脸庞之上,全都带上了得意的坏笑。留下了骑马装,却带走了骑马靴。故意地将顾白羽屋子里的东西转移了不少,做出一副空落落的卷铺盖卷逃婚的模样,然而他送的骑马装旁少了他送的那一双骑马靴,这样明显的痕迹,想来,饶是宿醉的苏墨轩再过头晕脑胀,也不会将这痕迹漏过眼眸。而他们要的,便是苏墨轩的看见。不穿骑马装也能骑马,可是不穿骑马靴,大兴王朝女子脚上惯穿着的小巧锦布绣鞋,显然是没有办法用来骑马,否则还没等马儿跑出多远,那小巧精致的双绣鞋,便已然会被那坚硬粗糙的马镫所磨破。除了今日想方设法琢磨着给苏墨轩使绊子的他们几人之外,从来便没有人会不需要骑马,却带着一双颇为累赘的骑马靴四处行走,更何况依着他们煞费苦心制造出来的假象,今日的顾白羽,明明的,便是做出了一副夹带逃婚的模样。所以顾白羽骑马奔向长安城外,也并非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在他们几人的设想之中,因为宿醉而头晕脑胀的苏墨轩,甫一推开顾白羽的房门,非但没有瞧见那本应该梳妆打扮精致,盖着大红盖头等在屋中的顾白羽,反而是看到一副落跑逃婚的情状。苏墨轩心中一凉,血气上涌之间,微微失去了些许的理智,再加上看到那双失踪了的骑马靴,自然便会纵马出城,对着逃跑的顾白羽紧追不舍。即便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圈套,然而那个时候,想来他也已经跑出很远的距离。再策马向着长安城内返回身来,定然也是要耗费许多的时间。只要能耗费苏墨轩的时间,便是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反正,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苏墨轩彻底的将顾白羽寻找不到。不可能。也不敢。否则,依着李景毓多年来对苏墨轩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