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姐姐,初来乍到,你领着她到行倌四处走走。”说罢又跟林青芜道:“小武是清河本地人,因水灾跟家人冲散了,平常在医馆帮工,偶尔才来行倌帮我干些活。”林青芜了然地喔了声,心中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她好在禀性天真,何况自己也是出身农家,并不介意玩伴身份如何,于是也新奇地迈步出门去,笑嘻嘻地向他问到:“你叫小虎”“不不,二小姐,”小武连忙解释:“小的叫小武。”林青芜边走边叽叽喳喳:“倒是我听错了,不过我家那边有好几个叫小武的”歇整了两日后,一行人预备走水路返程,朱俏犹豫再三,仍下定决定跟着林青穗回临安,事后林青穗才问清楚,原来朱俏与她母亲回了外祖家后,她那亲舅舅做生意败了家产,竟要将她胡乱嫁人,朱俏自是拼死不依,一时口不择言就抬出了温行易和苏行蕴的名头。她那舅舅原本怎么也不信的,听朱俏说得有头有尾,好巧不巧那时温行易去杜县调粮,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托人向温大人探了探口风。得到温大人点头,说确实认识朱俏,她舅舅当即欣喜若狂,顺水推舟就将朱俏当作礼送给温行易,温行易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到底顾忌儿时情谊,将她带到清河来交给了林青穗。事已至此,朱俏自认在温行易面前最后一点脸面都丢干净了,她到底不是自轻自贱的人,便彻底断了那点肖想,打算回临安仍是一心一意做买卖,做商贾总好过寄人篱下为奴为妾。林青穗见她想通了便没再劝阻,她甚至暗中揣测,这一世如此兜兜转转,朱俏都没能跟温行易成全好事,前世朱记状元红的佳话听起来完满,但依朱俏的性子,嫁到温家那种高门深府里去,只怕也难快活自在,何况温行易眼见的对她未生出情意来,实则不必彼此勉强,世上好男儿那般多,俏俏这样的好姑娘哪里寻不到合适的呢。与长辈们道过别后,挑了个顺风顺水的好日子,林青穗一行便从清河启程,苏行蕴和温行易两人送她至渡口,当下依依不舍的告了别。本以为此番回临安安心待嫁就好,谁料到半道上又起了风波。经过祁梁山那段河道时,似是船头不小心触了礁石,船夫吆喝得暂时靠岸修整,众人正好在船舱里憋久了,当即便下船在山脚活络活络手脚,林郁林青松几个帮着去查看船板,林青穗便唤人去捡些柴火,好架上锅灶用来煮些吃食。因这边闹得动静不小,惹得躲在山头里的人偷偷出来打探。小武正在仰头劈着枯枝干柴,林青芜还在一旁嬉笑打闹,忽然听得一声刺耳尖叫:“小武”这一声吓得小武刀柄都握不住,他惊愕侧头,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周身衣衫褴褛,形貌瘦似骷髅,只一双眼睛鼓得偌大,见着他之后愈发欣喜若狂:“当真是小武”“她她她是谁”妇人的模样有些骇人,林青芜磕磕绊绊地问。“我不认识,”小武心一慌,当即一手搂着柴火,一手扯过林青芜臂膀就跑,妇人在后面边追边嘶声喊:“小武,小武,是我啊,我是你伯娘,”小武听到声音跑得更快了,林青芜的手臂都被他握得生疼,妇人见他故意跑了,便在身后破口大骂:“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连你伯娘都不认了”妇人瘦得连走路都打颤,自然跑不过小武,追了几步又被草藤绊倒。等两人一气儿冲到山脚,林青芜撑着腹急剧喘息,心口砰砰跳,腿肚子都在发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明貌见两人如此狼狈,急忙来问:“怎么着,怎么了你俩”“太可怕了貌貌,”林青芜指着山腰,惊道:“我们遇到了一个疯婆子”林青穗原当他俩是撞上什么毒虫野兽,听说是疯婆子,当下也诧异道:“这山头哪里有疯婆子”“她,她还叫了小武,”林青芜向来心直口快,也没遮掩如实说了:“说她是伯娘什么的,看着可吓人了。”“小武你,”林青穗警惕心一起,朝着小武看去:“你可认识的”小武头低得恨不得栽到地里头去,双手捏着衣角,急出了满头汗:“我我我”见他那心虚的模样,不必多说林青穗也懂了,她仰头看了看祁梁山地势,山高崖峭,两侧森然,去年三皇子要借此地开渠引水,才修通不久的水路。林青穗心里隐隐腾起些忧虑,快声道:“去看看船修得如何了避免多事,咱们还是尽快起程。”好在船舟并无大碍,秦之游也察觉出不对来,赶紧让人登船起水。船刚划到河心,只听到岸上远远传来嘶喊:“在哪里小武,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几位武士闻声迅捷地跳出了船舱,齐刷刷立在船头拔刀示威,小武躲在船尾朝岸边一看,原来那妇人还带了同伙来,有些是当初北郊那批流寇,还有不少生疏面孔,小武忍不住吓得瑟瑟发抖,生怕林青穗就在这把他抛出船去。那批人也并非一味不怕死,见船上这番阵仗,知道是不好惹的角色,有不少人立即撤回了山林。等过了祁梁那段,林青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落下,她怎么也没想到,清河北郊那帮流寇,竟然逃到祁梁山来当盗匪了。小武吓得要跪地赔罪:“姑娘,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错。”小武的身世林青穗早打探清楚了,知道那伯娘并非良善人,让人扶他起身,“罢了罢了,这回跟你倒并无干系”,林青穗喝了口收惊茶:“若非你早发现了,不定我们还得跟那帮人当面对上。”秦之游不明小武的来历,警惕心没有卸下,当即声色颇厉地盘问原由,小武哪敢隐瞒,当即一五一十的说了。“其实,其实也不是小武的错吧,”听罢起始过后,林青芜小声地替他求情:“他也是个可怜人”秦之游到底是老江湖,稍一细想就品出不对来:“难道那段河道是山贼有意设阻我方才远远见那群人行动极为迅捷,并不似普通流民。”“是是,有些不是的,”小武只求将功补过,连忙说:“我看着好些极为面生,不是当初我在清河认识的那些,也许是别地的山寇。”众人又惊又叹,好在逃过一劫,平复一阵后,林青芜心有余悸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为什么每回出远门都要受一趟灾,在临安咱们连贼都少见,这一出远门,可算什么吓人的事都经历过了。”“对啊,”朱俏也受了些惊吓:“不过比起上回从京城回来的那遭,这还算好,幸亏咱们跑得快。”“京城回来你们碰上什么了”林郁和林青松却从未听她们提起过,连忙询问。“我们,”朱俏心虚地瞥了眼青穗,因之前青穗怕家人担忧,不让她们把碰到贼人的事说出去,林青穗扶着眉头点点头,林青芜也止不住话匣子:“姐夫,我们从京都回来也遭了贼了”这边几个人一惊一乍地说着,林青穗忍不住忧心四起,祁梁山才被三皇子开渠通了水路,哪里来的山寇,若单单是北郊那行流民,吃了雄心豹子也不敢在此地作乱,她越想越不对劲,索性起身去问掌舵,何时才能到下一个渡口。同时唤了水信风莲来,让众人准备在下个渡口走旱路返回清河:“这事必须得让行蕴知晓才能,免生后患。”“不许,你好好回临安去,”秦之游从船舱内走出:“若真放心不下,我再带人去清河一趟。”第113章 同林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不过区区几个山贼, ”秦之游宽慰她, 又道:“去年那样的年头, 为着活命, 落草为寇的不在少数, 若想收拾这烂摊子, 官府得费一大番功夫,也不是去告知了苏大人就能立马剿灭的。”“不不,倒不是那些,”林青穗蹙着眉头, 沉吟道:“总感觉, 那些人不简单。”“那倒是, 不像是普通流民,”秦之游也赞同:“多半是哪里的强盗头子,见祁梁山刚通水路, 想来占山为王捞些好处。”林青穗这心头始终七上八下, 秦之游答应代为走一趟, 才勉强点了头。临到天擦黑船只才抵达渡口, 一行人正准备登岸休整, 却被渡口管制拦住要搜船, 说是这几日有贵人在此, 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岸。出船一看, 泊停渡口火把环绕, 四周还围着不少官差, 连秦之游都讶异不已:“哪方贵人,连百姓通行都要拦,好大的威风”林青穗探头四处一打量,远远瞧见一艘大船屹立于河心,虽未挂官旗,但大船之上灯火通明,那威风凛凛的形貌,非一般官员出行能用的,显然秦之游也看出了端倪,眼色变了变,众人窝回船舱商榷。“能摆出这个派头的,”秦之游揣测:“莫非是京官”林青穗暗下点头,叹到:“去年听说朝廷三皇子一行来,都没有这个架势,这哪里的大官比三皇子派头还大”“比三皇子派头大的”林青芜闷闷道:“难道是他爹他娘他兄长”“芜儿”秦之游横了她一眼,沉声:“当心祸从口出,”林青芜回神过来自己说的什么,当即吓得赶紧捂住了嘴。林青芜的话却点醒了林青穗,她眉心一皱,伸手比了个二字,朝天指了指:“莫非,又是那位”秦之游神情一凛,低头仔细思索了起来,良久道:“不无可能。无论如何,咱们先上岸休整一夜再说,”林青穗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给管制送了些好处,让搜了船才放上岸。分明困顿非常,但林青穗整夜担惊受怕睡不安稳,天未亮就起了身,下了酒楼后,竟见是林郁和秦之游在商量事宜。听那意思,竟是林郁提议不如自己折回清河去给苏大人报信,让秦之游照旧带众人回临安。一来去清河的路林郁最熟,再来依照青穗犯拗的性子,也只有秦之游能规束一二。秦之游思虑再三,点头应下来,叮嘱几句小心,林郁就骑着马走了。不想林郁才走到半道,却发觉身后总不远不近跟着个尾巴,林郁心生警惕,特地躲进密林里等那人先行,不想成那马一到,林郁顿时黑了脸,辛苦他跟秦之游一番计策,仍是让林青穗跟着追了过来。“郁哥哥,”林青穗赔罪地笑:“你甩不掉我的。”林郁不得不妥协。一路快赶又回到了清河,直奔官衙去寻苏行蕴,在后衙当差的并不是别个,而是罗县令家的妻弟,那个唤作李弘致的少年。说起来李弘致如今身康体健,还得多亏林青穗相救。当日李弘致性命危在旦夕,正是他姐姐罗夫人,哭哭闹闹到处求医,拖着林青穗不放。林青穗自家也有兄弟,一时感同身受,连聘礼都拿了出来,送了根百年野人参给罗夫人,这才吊着李弘致的命,等到了后来的药王谷一行和冰罗娘子。之后罗夫人和李家都送了不少贵重谢礼来,林青穗挑了几样收了,说是礼礼相抵,日后再不提起便罢。又因为她时常出入医馆,菩萨心肠,言行却爽利,李弘致对她印象很深,颇有些又敬又慕的意味。李弘致如今在县衙帮着抄文书,一见林青穗匆匆而来,心里乍然有些欢喜,还在踟蹰该如何问好,只听林青穗开门见山:“小公子可知苏行蕴大人在何处”李弘致知道她是苏大人未婚妻,为此当初还惆怅叹息了几日,眼下听她问起,不由奇道:“难道林姑娘不知,苏大人护送三皇子一行回京去了么”林青穗愣了,分明苏行蕴特地跟她提过,三皇子说是要留在陈郡,等喝了他俩的喜酒再走。“糟了,”像是想起什么,她扯过林郁就要跑,“去祁梁山”她来去风风火火,林郁摸不着头脑了:“苏大人既护送皇子上京,你安心回临安备嫁也就罢了,祁梁山那是什么地方咱们才见识过,现在去那里干嘛”林青穗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一般,她直觉祁梁山那儿有什么事,或许,或许苏行蕴就在那儿,她非得再去一趟不可。林青穗铁了心要做的事,林郁犟不过她去,好说歹说,让她休整半日,他俩并无功夫在身,若苏行蕴真在祁梁山和贼匪打起来,非但帮不上忙,很有可能还会添乱,不若等罗县令知州他们回来,带足人马再去。不多时罗县令倒是回来了,听闻祁梁山有流寇亦是惊诧,但调兵剿匪一事并非说调就调,眼下清河内务尚且焦头烂额,罗县令也为难,一时拿不定注意,只说山贼定不会胆大包天惊扰朝廷重臣,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好巧不巧,苏行蕴派给林青穗的四个护卫,只在他们身后半个时辰也跟着来了,原本他们的使命就只是护林青穗周全,林青穗中途客栈留了封信溜走,护卫们当即也调头追回了清河。有了本事过硬的护卫护驾,林青穗也不耐听跟罗县令推辞,打算直接带了人启程奔赴祁梁山。李弘致先前跑回府搬救兵,罗夫人匆匆而来,正好赶上林青穗要走,听闻相公不肯出兵相助,罗夫人揩着泪地好说歹叫人多留片刻:“待小妇人去骂醒那个白眼狼相公”罗夫人进后屋就收了哭声,气得将绞着手帕甩在罗县令脸上,板着脸同他分析利弊:“这可不单是弘致的救命恩人这么简单,她是苏大人正儿八经下过聘书的未婚妻,还与温大人、药王谷一干人关系紧密,哪一个说出去不鼎鼎有名,是你一个小小县令得罪的起的你个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