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告知林青穗等可开始下一回合的猜酒。林青穗正了正身形,收回心思全神贯注起来。林青穗抬起素腕,酒使应当下一瞬将将酒盅递放在她手上,可久久却无反应,林青穗下颌微动,轻声疑问:“使者”指尖瞬即有片刻的温热,对方手掌燥热较大,似乎是个男子林青穗眉心不由蹙了蹙,仍是打起精神,将酒盅递鼻下,细细闻嗅。不出多时,便有了决策,“香气纯净而细致,柔和细腻,应是闵粤龙漳青”林青穗说完,复又换下一种,这回酒使很快将新酒盅递给她。“香气微弱盈鼻,不浓不淡,清雅不俗,应是蓟州意钰仁酒”杯过盏换,再新一种,仍然是清脆笃定出声,“香气浓厚馥郁,丰满无欠缺之感,喷香扑鼻,如酒中迸发而出,常州兰陵酒”只待她说完,使者已然十分默契地,将下盏递放在她五指间,“回香脉脉绵长,香气虽不浓郁却持久不息,清香悦鼻,沁人心脾,汀州谢家红”她每说完一种,就爆发出一阵拍掌喝彩,说到最后一种:”浮香浓郁却短促,带鲜花汀芳,不是内质散发而出,反倒似是外加调和之感,詹都莲花白”“哇再次全对”朱俏一跃而起,惊喜地拍掌大笑着:“我们穗穗真的是天才。”人群亦是叫好称赞声不断,“小酒师果真天赋异禀。”林青穗见自己又次全说中了,也一时松懈地笑了笑,同身侧的酒使道过谢后,便不再多说话,只安静的垂手坐在那里,沉稳又娴静。“再来再来”人群里有男子接着起哄,声音里带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笑意:“看不过瘾,再猜个十种二十种啊”众人哄笑,皆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什么时候的美人最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候,酒过三巡微醺浅醉的时候,座中那小酒师此刻两样都占全了,体态盈弱,雪肤泛粉,分明是冰清玉洁梨花般的俏人儿,此时一颦一笑却偏似海棠格外醉人。男子们看美人,女子们看热闹,难得有女酿酒师这般大出风光,众人的笑闹起哄,实际也是欣赏赞扬颇多。只有少数不服气的,站在一旁气得帕子都绞作了一团,“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有什么了不起”陈澜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若真有本事,几样酒混作一起闻啊,”就不信你还辨的出来“这个不行,”林青穗听到了站在正面前的陈澜所言,开口平声回道。陈澜轻蔑的呵一声,心道也有你说不行的时候。“若是混作一起,酒气会互相影响,香味不纯正,极容易错将花雕认黄粱,”林青穗笑着解释道。陈澜冷笑道:“本事不足,找什么借口。”她刚一说完,林青穗身侧的男子抬目看了她一眼。那双眸子极黑极冷,那人周身气质也是坚毅冷硬的,岩岩似古崖孤松,陈澜心口忍不住漏跳了一拍,好生俊朗的酒使“本事的确尚未精进到这个地步,”林青穗微垂着头,像是惭愧一般认下不足。人群中立马有为她报不平的:“本来蒙面猜酒已经够为难人了,不同酒有不同酒的气息,混作一道怎么猜说什么本事不足,无异于小儿妄言天矮地窄”“陈大小姐若有本事,你上场同林酒师比拼啊。”“是啊,光在一旁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就算有本事了”陈澜行事一贯刁蛮任性,来风泉山庄短短半个多月,已有许多人在她手中吃了苦头,这会子现成的机会,那些人纷纷站出来帮林青穗指责她。陈澜一时脸臊心急,无措地扫一眼场中,视线又不由投回到先前那酒使身上。然而那人却在定定地望着林青穗,这会子面色已变得柔和,眼光深沉又炽热,安然自若地陪坐在一侧。女孩子的直觉极其敏感敏锐,陈澜下意识地心知,那样的目光并不简单,眼前一阵刺痛,心口也莫名泛酸,手中的帕子拧得愈紧,她撇过视线,万分不愿意看到这番场景。“如若允许你尝酒,可能猜得准”众人吵闹间,不知何时,从何地冒出个玉面小公子,正背着双手,身后攥着把折扇,抬头挺胸地走到几案前。那小公子细皮嫩肉,肤白唇红,面相是极好看的,只是身量瘦弱,五官纤细,平白多了几分娇柔女气。他一出场,陈澜不由得惊喜地脱口道:“嘉”那小公子不悦地回头扫她一眼,陈澜简直要喜极而泣,捂着嘴连忙点头。林青穗身旁的酒使显然也知晓小公子的身份,这时眉头紧蹙,正死死盯着他,目光凉寒又戒备。“姓苏的,你盯着我做什么,”那小公子满不在乎的大咧咧道,林青穗听闻“姓苏”二字,呼吸登时一紧。“我问你话呢,”幸而那小公子又话锋一转,回手摊开自己嶙峋山石画像的折扇,一边缓缓摇着扇,一边语声散漫的问:“将不同种酒混作一道,准许你尽观其色,细品其味,你可还能猜的准,其中几种酒名”他嘴角微翘,得意而挑衅地抬着小下巴,看向林青穗身旁那酒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抑制不住地笑道:“林姑娘,不若你将眼纱取下来吧,这样才公平啊。”那酒使登时面色一紧,身形微幅度地动了动,小公子瞬时好笑地“噗嗤”一声,鲜眉亮眼,他朝那酒使挑挑颌:让你装大尾巴狼。林青穗闻言当真要抬手取下眼纱,眼前长时间一片黑暗,到底不习惯也不舒服。正要松下绫带结口,手却兀地僵在当场,因有一双宽厚温热的大手阻拦住了她,林青穗一愣,下意识问:“怎么了”身侧那人却似乎没想好应对的借口,就这样拦着不让她取下眼纱,又不肯说话解释。莫名的,林青穗似是能感觉的到,他在专注又为难地盯着自己。那人手心的温度更为灼热了,身侧的呼吸沉沉,清冽好闻的瑞脑香靠的愈紧,电光火石间,想及这番种种不对劲,林青穗心跳急速地跳动起来。噗通,噗通,心跳声愈急愈响,似小鹿乱撞。又似一夜南风来,心间陡地绽放出千万朵花。“好吧,我不取下就是,”林青穗抿了抿唇,小小声的道,似是在安抚他,若仔细听,便能听出她的嗓音里也带着颤意。身旁人似是暗吁一口气,这才缓缓地松开了手。“可允许尝味,我仍是蒙着眼睛猜,”林青穗朝着那小公子方向道:“如若有幸猜中几样,是否能让我作领头人”那小公子见林青穗忽然转变了心意,好戏陡地收场,不满地“嗯”一声,再次开口劝她:“那个好说好说,但是,你不先取下眼纱么不看清楚怎么好猜”“不必,”林青穗嘴角含着一抹笑,认真地道:“就这样猜,我想试上一试”朱俏先前也是被这一连串转机惊呆了,这时回过神来,见机连忙在一旁道:“对对,这回仍旧蒙着眼猜,若还是说准了,是说明我们林酒师当真有过人之才,我们这组就定了她是领头人,诸位意下如何”她们这组的人原本就点服气了,想着继续看热闹,便道:“不就是个领头人,她想当就她当。”林青穗笑着朝众人点头致谢,见她旁边那大尾巴狼也眉展眼舒的,小公子哼的一声:“行啊,让你逞能,我来帮你调酒”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十二点还没过,没失信,今天的加更奉上,么么哒大大们第73章 蛊惑素手执起白釉薄胎瓷酒盅,递置于鼻下二寸处, 略低首, 酒香溢出,轻嗅其气味。闻嗅片刻过后, 微微摇晃酒杯,酒气愈浓郁,继而将酒盏略接近鼻孔, 呼气一瞬,顿而吸一口长气, 闻完一杯。抬起酒盏贴唇, 抿一小口含入嘴中,酒液沾满嘴腔, 舌头抵住前腭, 将酒气随呼吸从鼻孔排出,舌面绕腔, 细致领略其味。再缓缓饮入喉中, 赏悟片刻余味, 再徐徐将一盏品过大半,林青穗终于抬了眼睑,开口道:“此盏酒糟香馥郁, 又带轻微果香,酒味入口和顺,口感绵软柔和,落口稍涩, 后味回甜,甘润甜而绵长。”“因而此酒是由三味混成,一味杭晨秋露白,二味关中桑落酒,还有一味,”林青穗沉吟片刻,语声笃定:“应是南阳柿子酒。”林青穗说罢,立在一旁的侍女旋即转过酒壶来,其上赫然正贴着这几味酒的名头,果不然又说准了。“好”人群又是一阵呼喝,林青穗几战全胜。小公子不服,再次哐铛铛抵开一排酒壶盖,将好几种酒混倒入一盏中,举起左右上下均匀摇晃。酒水晃荡生响,来回摇过十几回合,五指往下覆,酒壶砰的一下盖在桌上。他这一套动作使得尤其漂亮,手法利落自如,纤细的手腕上抬下放,快速地几乎摇晃出影花来,随着小公子的动作的收尾,一旁围观着的众人头颅都往前缩了缩。小公子面色冷峻,神态肃然,看似很是专业老道,绷着张小脸正欲开口。“嘉嘉俊,您这手法真不错呢,”旁边忽而有人谄媚地插话道:“一看就是摇骰子摇惯了的”小公子秀眉一横,侧头扫目过去,却见吕珩那厮正畏畏缩缩躲在秦廉身后。不悦地盯准他,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我这,这不是夸您呢么,”吕珩涎着脸赔笑道。“你给我等着”,小公子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吕珩不知所措的缩了缩。被他一打岔,小公子气场顿然弱了不少,只好老老实实地揭开壶盖,浇酒入盅,对着林青穗道:“好了,猜吧”猜调和酒并不容易,不似单种酒那般闻过便能报名头,猜调和酒得一嗅、二尝、三品、四悟,需费好一番功夫。那神秘酒使朝朱俏看去一眼,再做了个手势示意。朱俏心领神会,趁林青穗还在品酒,连忙站出来道:“小公子,咱们不能这样没完没了猜下去。”“方才可说好了,只要猜中一回,就定我们林酒师当领头人,这都猜准了四回了,足够了吧”小公子偏了偏头,正对上那酒使的目光,对方眼里有浓浓的告诫之意,小公子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行啊,得看看这回还能不能猜准。”她再次执起折扇,一下一下着点着手心,侧头对着那酒使,眼里尽是玩味:“着什么急啊,我不是见她好玩么,又没有为难她。”“嘉嘉俊主,”她身后的陈澜听闻这话,生怕林青穗若再猜准,就真让她当领头人了,连忙着急道:“就算这回猜准,也不能轻易”“这位小姐,此酒由五道杂味调和而成”,沉静许久的林青穗终于再次开口。她呼了呼气,脸色有些红,似是方才那酒的后劲很足。小公子打断了陈澜的讲话,指了指林青穗,嘘声道:“先听她说。”林青穗嗯了声,这回言简意赅的公布答案:“依次是:宁南香害酒,建章麻姑酒,新丰罗浮春,浔阳白玉腴。”这几味混在一起酒性较烈,她说着便顿了顿,舔了舔火辣辣的上颚:“还有一味,不大确定,”陈澜急忙道:“猜错就不算数了”“猜准这么多道就可以了”朱俏瞬即反驳:“只有一味不确定而已,有什么关系。”“只有一道不确定吗”那小公子眼里的笑意抑制不住,动了动细颈,似是在斟酌一般,“啧”的一声赞叹:“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真还有两把刷子啊”。林青穗面色一松,不曾想下一瞬他又翻脸了:“但是,我得批评你,你猜错了一样关键的事”林青穗眉心一动:“什么”“我是男的”那小公子指着自己的鼻头道,再朝着她摇摇食指:“你没瞧见人,就不要乱称呼。”林青穗疑惑道:“是我听错了吗”再次微微俯身向前,细听他的声音,虽是刻意压粗嗓音,但其中绵柔之意,很容易让人听成女音。大约是年纪尚轻的小公子,嗓子未开化,林青穗赔不是道:“那不好意思了,小公子。”小公子不满地哼一声:“原本猜对了四样,也能算你对,但是,谁叫你将我猜作女子,我不高兴了,”他气势汹汹蹬蹬走上前,看似仍要胡搅蛮缠一般:“除非你猜出最后一味,否则便不算你过关”林青穗正踌躇为难间,她身旁的酒使面色早已不善,见此情形,索性挥手将酒盅尽数扫落在地,微抬眼帘,口气漠然:“嘉柔郡主,闹够了吗。”瓷盏砰然坠地,发出了道道叮哐声,在场人闻声赫然一惊,齐齐停下议论,张口结舌望着场中那几人。林青穗听了这似陌生似熟悉的声音,心口瞬即一颤,头脑发懵间,又听他说什么郡主,生怕因为自己而惹出事。连忙慌张的探出手去拦身旁人,语带抖索跟方才的人解释:“我说我说,最后一味是,”她脸红的更厉害了,额前沁出一层薄汗,小心翼翼道:“是,是辣椒水。”场中人瞬即“啊”的一声,眼睛瞪得愈大,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了。“辣椒水”那酒使闻言唰的一下怒而起身,眸光蒙上一层浓浓寒意,冷着声音重复了一遍,他周身气压沉沉,冷厉地盯着女扮男装的嘉柔郡主。嘉柔心中一咯噔,吓得捏紧折扇,心里呜呼哀哉:“完了,这回玩笑开大了。”“嘉柔郡主,其他任你如何,”男人俯身朝向林青穗,双臂一弯,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敛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