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侍女柔声解释安抚,另有丫鬟小心翼翼地劝解:“六小姐,咱们出门在外,要不将就着洗洗”“水池虽是分开的,那气息总会相通吧,我闻不得别人的气味,”那女子仍是不饶不休的叱责:“你庄里就是这般招待客人的”林青穗附耳听着,那声音却是分外熟悉。未几,那女子似是被人领到别处去了,侍女们在槅门外朝林青穗几人致歉,林青芜拍了拍池水,好奇道:“哪家的大小姐,脾气这么大”“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朱俏疑声道,林青穗侧头想了想,而后猜测:“莫不是晌午时候,山林子里马车拦道那位听着有七八分相似。”“噢正是正是,”林青芜拊掌应声:“气势汹汹的,难怪了。”朱俏却一提眉:“那姑娘也是来参加酒赛的,这么巧”“啊看她那模样,似是很厉害的样子呢,”林青芜一时气短道,林青穗对那几位娇蛮又不讲理的公子小姐没什么好感,不欲多加讨论,细致地绾了发抬脚下水,“不管她,咱们就当来长见识的,到时比一比就知道了。”次日清晨,四位着素纱衣裙的侍女前来厢房,领路林青穗一行人去天香阁吃早膳,路上顺道提起几句此次酒赛比试的内容。福隆酒庄这次为举办“天下第一名酒”评选,在各方面均颇费了一番心思。能受邀入京的有两类人,一种是似林青穗这般,自家酒庄有较为出名的招牌酒,被福隆酒庄看中了,便直接被下帖子邀至京城。另有一种是散户,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将欲要参选的品种酒,送至福隆酒庄的人手中,经鉴酒师品过后,评估出优、佳、良、俗、次等几大类,择优佳选取,被选中者同样可进京来参赛。林青穗首回合呈上去的,便是朱记的招牌茶酒状元兴,此酒口感清淡绵和,甘美可口,哪怕不会品酒的人,喝罢都能赞上几句这酒不错来。林青穗没打算一开始先藏拙,因不知晓别家的底细,就怕头回合就被淘汰回家,因此先放出一招好棋,好歹站稳一场再说。一行人出了后厢房的假山木桥,绕过几道雕花廊庑,穿过一溜长长的花墙甬道,便抵达山庄外院平道。这时便可见着庄子里来回忙碌着的仆从酒使,以及同去吃早膳的各处来的酿酒师们。早膳的膳食丰富多样,因考虑着南北贵客们的不同口味,膳食也分作南北两处摆方着。林青芜看的眼花缭乱,甜酸辣咸各打来好几碟子,林青穗笑着劝她几句,她爱吃甜,只捡了最简单的银丝小馒首,杏仁饧粥,香糖雪花糕几样,坐在一处小口吃着。才吃个五分饱,又听见偏西侧的小隔间起了争执,仍是那熟悉的女子声音,林青芜起身去看热闹,回来挤眉弄眼道:“果然是先前遇到的那位小姐,又跟人吵起来了。”朱俏啧啧叹:“许是后台不小吧,才这般有恃无恐的。”林青穗神色自若地吃完了瓷碟中的食物,便放下了银箸,起身道:“你们慢些吃,我去外边消食。”她心里藏着事,出门后边七拐八弯地,找了位面善的侍女问:“姑娘,请问你们这里,可能给人送封书信出去”“您要送什么信”那侍女柔声问,林青穗垂着目想了想,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犹豫地问:“你可认识,昨日在城中游街那位武状元”侍女颇为茫然的摇头:“贵客,我等终日在山庄之中,没能有机会看武状元游街呢,”林青穗颇为失望地噢了一声:“无事无事,我就是问问。”“不过您先别急,”善解人意的侍女又道:“我去门房那处给你打听打听,说不定他们能有法子帮忙,你可是要给那位状元送信”林青穗心一喜,顾不得其他,连忙颌首道:“是呢,我同他是旧相识,若有法子,还请你们能帮忙送封信笺去。”侍女福个身快步去问了,很快便带了回信,她柔笑道:“门房那边人说了,若您与那武状元是旧相识,又知晓他府上的地址,只需写封密信,让信使送过去便是,简单的很。”林青穗连忙感激地谢过,那侍女又贴心地领她去书房,寻来笔墨摆上:“您会需要请人来代笔么”林青穗摇头谢过,笑道:“我会写,还烦请你稍等片刻。”侍女退出房间在门外候着,林青穗提起笔来,点墨着纸,一时踌躇,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废了好几页宣纸,林青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贝齿细咬着朱唇,匆匆写了几行字,说清楚昨日是另有要事,并非失信不在原地等他,如今她正在风泉山庄参加酒赛等。叠好密封,府址便写了西夷郡公苏将军府上,这个地址,她从前写过几遍,如今再次提起,竟能下笔一蹴而成。她将信慎重地交于侍女:“有劳了。”直到侍女匆匆去寻门房,林青穗长吐一口气,心头的重石总算松懈了一些。苏行蕴那人最爱闹小别扭,但愿他年纪渐长,性子也能变得好些。林青穗想起他昨日威风凛凛的样子,嘴角不由泛出一丝笑意,“天下第一的武状元,真厉害呢。”她做完这件事之后,心里又冒出个念头,急忙抬脚回天香阁去,要和朱俏她们好好商议商议比酒这事,她们既是来京城参赛的,就不能抱着随随便便的心思,还得慎重对待才行。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改好了第70章 比酒林青芜和朱俏听了林青穗的打算,都表示内心里十万分的支持, 但提起想法子出主意, 两人却只嘿嘿干笑着:“这个,穗穗啊, 咱们就是跟你长见识来着,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林青穗又好气又好笑, 带着两个小跟班出了门房,经由侍女领路去寻山庄的主事人, 欲要了解一番此次大赛的规矩进程等。风泉山庄管事们也正要邀请酿酒师们集合, 晚时同去杜康阁商议酒赛大事。因林青穗她们算是入京最迟的一行,其他各家酿酒师们早在山庄等候多天, 如今各方嘉客均已至, 休整了两日后,凌云狂生便于杜康阁摆台设宴, 为二百多位远道而来的酿酒师们接风洗尘。杜康阁占地广阔, 连带设有亭台阁轩, 各处装潢华贵,名花吐蕊盈香,轻纱帷幔绕梁, 一片锦绣奢靡之气。福隆酒庄主家人坐于庭阁高台之上,庄主凌云狂生此次并未露面,由六位少执事出场说些客套场面话,致谢天下各方酒师门赏面赴邀, 共襄此盛举之类。阁台之下共设席面百余桌,檀木食案几台平铺,杯盘碗碟盏托等皆是汝窑上品瓷,嘉宾垂膝齐坐,云鬓香腮的侍女们来回穿梭着摆上玉食琼浆,技艺精巧的乐师鼓瑟吹笙,歌女舞姬们水袖细腰摇曳。膳食更是琳琅满目,有肉质酥烂的神仙鸭子,鲜香软嫩的蒸羊羔儿,口味清鲜的一乳双凤,味道鲜醇的奶汁肥鱼林林总总的主食荤菜十八道,加之荸荠一品锅、素炝银枝儿、清焖莲子等软汤素菜又十几盘,再有美酒佳酿七八种口味,挨挨挤挤满满铺了一桌案。林青穗几个许少参加过这样规模的宴会,看着满桌眼花缭乱的美酒佳肴,甜点鲜果等,林青芜不由得暗声咂舌:“上这么多东西,就咱们几个吃得完吗”朱俏和林青松也感同身受的上下点头:“对呀,这满当当一桌子好菜,都得费多少钱啊,福隆酒庄当真是阔绰,吃不完也太浪费了。”这两日大伙都吃得太好了,不由得反替风泉山庄的人操心起来:“他家这回邀了这么多人,伙食都是顶好的招待,若之后都像这几日一样,天天胡吃海喝的,他家酒庄岂不是亏本亏大发了”林青穗左右观望了眼,也俯身来跟他们道:“伙食的确是好,但他家亏本倒不至于,就咱们几个,每人上京都交了一百两入场费的。”另外三人闻言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一百两”林青芜伸出食指一一点过:“一,二,三,我,”瞬间杏眼圆瞪,心痛当场:“咱们统共交了四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可不是,不然哪能处处招待得这般周到,侍女客使们个个服侍得那般熨帖”林青穗悄悄的再左右看看,好在无人注意她这桌。摁下林青芜的手,也跟着心疼细声道:“别担心人酒庄亏不亏本了,咱这吃的都是自己的血汗钱,铺张浪费也没法子,排面要这么摆才叫气派,都别多说了,攒足劲儿吃吧,能少亏就少亏点。”朱俏几个点头如捣蒜,一声不吭撸了袖子开吃。别桌席面都在畅饮赏乐,谈笑风生,独独他们这一家,先偎在一块讨论了番,会不会吃不完食物浪费,再好心地担忧了一回,酒庄是不是做了赔本买卖,最后得知羊毛出在羊身上,惊呼一阵,随即四下散开,一脸亡羊补牢的严肃表情,正经闷头大吃了起来。吕珩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一抽一抽。林青穗不知道的是,吕珩与秦廉几个就坐在他们邻边案席上,因有几株盆栽虬松遮拦着,他们没发现这桌,偏吕珩一开宴就在着重注意她几人,竖起耳朵将方才那一番言论听得清清楚楚。而此时,他正半依在秦廉肩头,憋笑着一抽抽的抖动,手中的杯盏都端不大稳健,不少酒水洒在了秦廉襟袖上,秦廉眉头微蹙着推他:“阿珩,坐稳些。”“吕公子,可是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席面上有人见状问他,众人方才有些在高谈论阔,有些只顾看舞姬跳舞,谁也无心去偷听旁人谈话,就算零星听了林青穗他们几声低声交谈,也都没往心里去,见吕珩无端笑成这样,不免都有些好奇。吕珩边摆手边忍笑,“无事无事,就无聊笑会儿,”众人只好一头雾水再反过身去,吕珩冲着秦廉小声闷笑:“那当真是苏行蕴的旧红颜么就那样的一群活宝”秦廉神态自若地瞥了他一眼:“风泉山庄本就奢靡铺张,人初来乍到,那般想也情有可原,再说惜爱食物,克勤克俭,没什么不对啊,你笑什么”吕珩和他这样木头没话说,他索性起了身,想凑去那桌说笑几句,也正好找机会结识林青穗,不想才走出两路,忽从斜刺里横插来一只脚。吕珩一侧头,待看清那人相貌之后,吓得双腿一踉跄。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吕珩一脸慌乱,眼神玩味,尖尖的下巴一昂,指向林青穗那方,冷冷道:“吕珩,就是她”苏行蕴收到林青穗的信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军营里的实务本就忙碌,何况他这些天还要急着四处寻人,每日早出晚归的,许少有时间呆在府里。再就是他一贯同姨母小孟氏疏远,素常也不用去问候请安,最后还是侍卫提了几回,姨夫人找公子好几次了,想问他那些帖子信件怎么处置。苏行蕴高中了一甲头名武状元,有了“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功名傍身,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因而寥落已久的西夷郡公府,复又门庭若市起来。登门送帖送礼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小孟氏没什么主见,也不敢得罪人,若有来帖礼品等便悉数收好,堆在几案上等苏行蕴得空来处理。这日小孟氏又遣人来问,国子监司业陈大人府上送来请帖,可否应诺抽空前去拜访苏行蕴本就不喜应酬,这时又正心浮气躁,索性一时光火,拂袖前去捧了那堆帖子来,让手下幕僚一一写回帖,将各府请邀尽数推了。两位幕僚都是苏靖歇替他精心挑选的心腹,一位教文理,一位教军法,对这种交际应酬人情世故,却都不是十分擅长。最后还是老管家仲叔搬来墨台救场,将一摞帖子细致看完,精挑细选分作几堆。老管家苦口婆心:“公子,这堆是朝廷重臣、或是权贵世家的请帖,咱们最好择礼去登门回访致谢,这一堆呢,是些寻常宴请玩乐的邀请,你若实在不喜欢去,咱们便不必理会就是。”苏行蕴面无表情,正逢心头烦闷,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俯身从那堆吃喝玩乐的邀帖里,可随手抽出了一封信件来。“西夷郡公苏将军府上,苏行蕴启。”“这是哪里写来的”苏行蕴拈着信件好奇问,来头不明的信笺,蝇头小楷,字迹勉强算得上娟秀,约是出自女子之手,老管家也看得云里雾里:“似是风泉山庄那边送来的,内容颇为古怪。”“风泉山庄”苏行蕴眉心一动,眼中不耐之色愈盛:“不去,”正要扔了另捡一封。老管家松了口气,接着又多说了句:“不去也无碍,落款是姓林,那名字连老奴都未曾见过。”“姓林”苏行蕴手头一抖,生生又凌空将信件捞了回来,慌乱匆忙地将信件胡乱拆了,才草草瞟过一眼,脸色已然忽变。“备马”苏行蕴恨不能劈手打自己一掌,紧捏着薄薄一张信纸高声喊道。苏行蕴心急火燎赶到风泉山庄时,福隆酒庄的酒赛已在进行第二场比试。头场初赛比试结果让人出乎意料。那日山庄少执事们将众人请去酒泉玉林,里头摆了几百只密封酒坛,据少执事所称,这些美酒分上、中、下三品。既均为美酒,其中差别或是不大,初回比试的内容,似是要比酿酒师们是否有灵敏的味觉,能辨别酒品好次。要将几百种酒类一一尝过,每种只有一小盏的剂量,饮罢再划分成三种等次的品级,这并非一日就能完成的易事,这是头一场比试,谁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