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饱满,看似并无大碍,这才稍微安了些心。这一路实在太累了,一通清洗忙活后,高氏赶着姊妹三人去安睡,临睡前,林青穗总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忍不住迷糊糊的睡了下去。次日一早,高氏就坐在灶台边角落里,端着个簸箕拨弄麻线,林青芜穿戴着新衣衫簪花,献宝地问她娘亲可好看高氏使劲儿睁开眼看,又半眯着瞧,笑着点头:“真好看”林青芜便欢喜的去找村里的小姐妹们炫耀。林青穗熬好早粥,想递给高氏,老林头急忙来接过:“我来我来,别烫着你娘亲。”林青穗看向正一板一眼拨麻线的娘亲,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笼上心头,偏这时林青松又在屋外喊:“三妹妹,你快出来看看,树坑我挖好了,这处栽梅树还是柚树”“哎,哥你等等,”林青穗怕他弄伤树根,放下碗筷出去指点她哥种树:“树坑挖的够深了么你先别急着培土啊。”忙活了一两个时辰,才将几株果树尽数种下,林青穗走回屋子里净手,与爹娘谈笑道:“娘,待我和哥哥得空了,再买些桃李树在屋前种下,还要插些紫葡萄藤,等过几年果树都长成了,那时咱夏日坐在家门口,摆几把躺椅纳凉,闲了摘些果吃,一家人好不惬意。”她边擦手边说:“只可惜这回没买到杏树,”高氏手中摸着粗麻,缓缓的绕着线团,微微笑道:“那玩意酸倒牙,也就你们姊妹爱吃。杏树倒不稀罕,待来年开春,让你爹留意着,挖几株幼苗来栽了。”“那可见好,”林青穗拍拍手:“哎呀,只怕大姐享不了这个口福了,桃三杏五,三年后你怕已经嫁人,待五年后长杏,只怕我小侄儿都有咯”“三丫头,你羞不羞呀”林青荞捂着脸嗔骂一声,林青穗促狭的笑不停:“我有什么可羞的呀,娘亲之前可就在替你相看婆家了。”青荞作势要伸手打她,林青穗躲到爹娘身边来,笑道:“娘,你看看大姐,你可给她看中了哪家儿郎不曾”林青荞索性扑了上来,姊妹俩嬉笑闹作一团。“别胡闹了,”一旁的老林头轻声叱了声,林青穗收了手脚,想去帮高氏挽麻线,示意她爹挪个位子,可老林头却莫名不允:“我陪着你娘,你规矩的坐那里。”林青穗笑意一时僵在脸上,问:“爹,为什么啊”“荞儿,穗儿,”高氏声音里带着些哽咽:“他爹,你让她俩坐过来吧。”老林头迟疑的换了个位,林青穗心一慌:“娘,怎么了”“没,没,娘听你说的高兴,”高氏连忙抬手擦擦眼角,转而又笑道:“将来的日子该有多美啊,到那时,咱屋前就种着果子树,桃李梅杏什么都有,春日有花儿看,秋夏有吃果子吃。”“待你们姊妹嫁了婆家,也做了娘亲,生了大胖小子,娇娇闺女儿,那也不打紧,娘年年挑顶好的果儿留着,粉桃儿,紫葡萄,黄果梅,肥杏子,你们姊妹想吃什么,只需捎个口信回来,娘就让你哥哥给你们送果子去。”林青荞臊得脸都红了:“娘您真是,怎么被三妹带偏了,”林青穗眼角一酸,一颗心愈发惴惴然:“娘,只要您好好的,将来日子定然是越过越好。”高氏眼前虽是乌蒙蒙一片,却似乎当真见到满院梅杏那番场景,她不由得埋怨起自己,明知闺女都爱吃鲜果零嘴,怎么当初不留着心,早些种上桃杏果树呢。高氏这一失神,手上的麻团就绕乱了线,低下头使劲儿眨了眨眼,重新摸索着拆开重新绕,线头没摸对,越拆越乱成一蓬,怕女儿看出端倪来,高氏不由得有些急躁,手边扯麻线的动作愈快。“娘娘”幺女的声音在耳边接连响起。高氏稳了稳心神,神色自若的抬起头来,朝着声音的方位微微笑着,“哎。”“穗儿你走开些,”是丈夫在呵斥。“娘娘”这是穗穗的声音。“娘,娘怎么了”这是荞儿。“爹娘”屋外又响起二女青芜急促的喊声,接着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踏进屋,“我听招招她娘说,我娘的眼睛瞎了,孝婶在胡说什么啊,娘,你看的见吗”里里外外的声音同时响起,叽叽喳喳吵吵闹闹。高氏眼前乌蒙蒙一片,看不见任何光景,只听见有人在喊,有人在哭,高氏心里又慌又急,正要开口说话,眉心又忽地一阵晕眩。“惠儿,惠儿”老林头几下推开儿女,一手揽过晕厥过去的高氏。“爹”林青穗嗓子发干,手脚发颤,“娘看不见,娘看不见你竟然还要瞒着”难怪昨晚屋里一团黑,哪怕他们刚从城里回来,娘亲都不点油灯,难怪爹爹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难怪娘亲一早就坐在那儿一动未动,难怪不让她姊妹靠近娘亲。林青穗气得眼前一阵发黑,这么严重的事情,他爹娘竟然瞒着她若不是她方才见娘亲乱拨挑线团,露出了马脚,他们还想瞒到何时又究竟为何要瞒着方才还在欢声笑语的屋子,转瞬之间便是哭喊声一片,高氏忽地厥了过去,一家人顿时惊慌失措,一个个只会趴在她身上哭嚎。就是这样,正是这般,同她梦里梦到的场景一模一样。林青穗用力摁了摁生痛的额角,一声吼破天的尖叫:“都别哭了”自昨日起,她这心扑腾扑腾就没安生过,这时却莫名镇定了下来。没关系,林青穗缓缓吐出一口气,梦里是她生辰那日出的事,可这回,明日才到她生辰,她还有时间,一切来得及。“哥,你去叫喊田伯驾牛车过来,多给他些钱,腿脚快些”林青穗拍拍他哥哥的肩膀,再用力摇摇她爹:“你扶着娘亲咱们去找城里,去宋仁堂找舒云大夫。”林青穗愤愤地扫一眼屋里众人:“哭有什么用娘亲又还没出事,你们就哭”“别嚎了,快收拾东西,快快”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大章哦么么哒第32章 二章合一“爹爹, 妹妹”林青松慌慌张张往家跑,身后却尾随着村里叔伯一干人等, 众人连路敞开嗓子谈论着。一踏进老林头家, 那道嘶哑的烟嗓率先叫叫嚷嚷:“老三,老三,你婆娘是不行了纸钱备着没有寿衣都有么”“去什么城里啊, 你婆娘病成这个样子,别到时一出村就咽了气”“谁家有锣鼓香烛,都拿来凑合给他家用着吧, 村上村下的, 能帮就帮把, 看他这一大家子人, 没一个有主见的。”林老二等一行人一拥而入,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竟像是来帮高氏准备操办后事的, 林青穗怒瞪向那群人:“你们干什么”“哥,田伯的牛车到了没有”林青穗又大喊,林青松撸起袖子擦擦冷汗,又擦擦涕泪,呜呜咽咽道:“没没来,田伯说,怕娘亲在他牛车上断断气,不吉利。”林青穗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这一屋子沾亲带故的叔伯, 一颗心却宛若坠进了万丈冰渊。指甲狠狠刺破掌心,林青穗一口牙咬得咯吱作响:“不借就算了,爹,你背着娘,咱们走路去”老林头哀声应下,林家几个小的背着行李就要走。“去什么去”林老二却跳出来一把拦住她,“老三,你家这小丫头不知轻重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胡闹。”“你婆娘这什么状况你还不清楚么明摆的热着出去,冷的回来,到时候在外头落了气,可就麻烦了”老林头婆娘不行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片刻功夫,半个多村子的人都跑来凑热闹,将她家挤得水泄不通。林青穗先想硬闯出去,门口许多人伸手拦着说她不懂事,期间不知谁大力推了她一把,林青穗一时失力栽倒在地,磕得额前鼓出了血泡。老林头站出来刚哭诉两句,就被林老二骂得狗血淋头,有几个伯婶看不过眼,进来扶着青穗说两句公道话:“堵人就算了,使劲推个小丫头,缺不缺德”“妇人就是话多”男人们嗓门粗声音大,说话声能掀了屋顶,轻易盖过老林头一家的哭闹声。林青穗靠在墙角气得目眦尽裂,一口生血憋在嗓子眼里。“怎么回事我三婶怎么了都堵在这里干嘛”“都让让,让让”门外又传来一道豪爽男声,林青穗眼里闪过惊喜:“郁哥哥”“他家老大来了”人群起了一阵骚动,林郁拨开人堆里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黑沉的林大伯,林大伯踏进屋就问:“老三,落气了没有”“没有没有,”林青穗急忙甩头,干哑着喉咙喊:“大伯,郁哥哥,我娘还好好的,去找大夫就能治好的。”林大伯去探看高氏的气息,林郁见堂妹一脸血泥,眼底浮出怒气,沉声问:“这怎么回事”伯婶们一人一句帮嘴:“不知谁家黑心的,将三丫推了一把,”林郁愤然看向人群,有几个悄悄的溜了出去,余下多数人面上挂不住,往后退了几退。堂屋一下松敞了不少,林大伯看完高氏,面无表情地对着林老二道:“中气还足,一时半会儿咽不了气,”“大哥,”林老二讪讪的叫声人,“我这不是,怕老三犯糊涂,把他婆娘送出去么”“人还活着,送出去治治怎么了,不治在屋里等死”林大伯忍着怒意冲林老二喷声,又背着手看向堵在门口的一堆人:“怎么,我老林家的人还没死,一个个就都来等着吃落气酒了”林大伯人长得魁梧,一脸横肉自带凶相,这时又黑着脸满是怒气,加之他在村里的地位颇高,一开口就镇得一干闲杂人不敢说话。满堂一时无声,村人全远远地退到了屋外。“他伯,”林老二的婆娘罗氏嘶的一声,唉声道:“别怪我挑祸,老三这媳妇病得重了,若是送出去断了气,你也知道,那可有损一村人运势的。”“她如今断气了么”林大伯瞪她一眼,罗氏摇摇头。“你是郎中”罗氏再摇摇头。“那你多什么嘴”林大伯朝她啐一句,罗氏吓得一瑟缩,躲在林老二身后没敢再接话。“你要送人去治就去”,林大伯瞥一眼林青穗,松了口道。“是啊是啊好歹拖过这个年头呐,这都快过年了,”那几个好心伯婶又在一旁帮口:“高媳妇还年轻着呢,孩儿们一个个都这么小,哪能就不治了。”林老二正欲说话,林大伯又接着冷声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在外边落气的妇人,进不了咱们丰杏村祖坟的,你想清楚。”林青穗狂喜不禁,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几步上前拖着她爹就走,“爹,快走快走。”“穗,穗儿,”老林头却无端有些犹豫,“若是,若是”林青穗一颗心就这么上上下下的跌腾,像是要折腾死了一般,她眼里尽是寒霜:“爹,你这是什么意思”老林头一对上幺女冰棱棱的眼光,仿若一盆冰水倒在天灵盖上,恨不得当场打自己一巴掌,当即背上高氏抬脚就走。“我去喊我家老田驾牛车来,”田伯娘一拍大腿:“这个没良心的前日还收了她高媳妇一簸箕糠料,咋能翻脸就不认人。”老林头一家赶到临安城时已傍午,田伯也不收她家的钱,只摆摆手千叮万嘱:“你把你媳妇治活就阿弥陀佛了万一不行,千万要留一口气”林青穗领着爹爹直奔宋仁堂而去。宋仁堂常年有病人们排着队的等,时近年关,看病的不减反多,药徒伙计都忙得脚不沾地。听说外头来了个病的要死的妇人,堂中大夫谁都不肯接下这烫手的山芋。在这关头,万一碰上疑难杂症没治好,死在医倌里头,毁名气不说,也够晦气的“舒云大夫”伙计简直要笑话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一般的坐堂大夫都不肯治你这号,你还想找舒云大夫”林青穗舔舔干裂溢血的下唇,哑声道:“赵掌柜呢我先前同你家赵掌柜说好了的。”“赵副掌柜外县谈生意去了,”伙计听她报出赵掌柜的名头,怕她当真有些来头,斟酌着道:“要不这样,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我去看哪个大夫得空,再请他来给你娘看看。”林青穗心里一阵惶然,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暂先应下。来的是位胡姓大夫,他仔细替高氏把过脉,又盘问高氏过往病状,老林头这才吞吞吐吐的说出缘故。原来高氏吃了治头痛的药之后,头痛病虽好了,却带出其他的诸多毛病。先是易出虚汗,体力不济,之后又是耳鸣的病状,将几贴药全数吃完之后,耳朵倒是能听见了,双目却又不明,成了个睁眼瞎。“她娘一直说无碍无碍,”老林头懊悔得扇自己耳光,“我见她头痛病好了,耳鸣也恢复了,以为再过段日子,眼睛的毛病自然也会好的,谁知道,谁知道”老林头说着便是一阵干嚎,林青荞几个也跟着啜泣起来。胡大夫眉头紧皱,让老林头将之前的病方给他过眼,这药方看完之后,胡大夫那枯眉耷眼更是凑在了一处,捋捋山羊胡须,直截了当道:“这先前药方下得太过凶险,毒性太烈,你娘子体质本就羸弱,受不住这毒性,至今时已病入心肺,无力回天了。”老林头惊得张嘴结舌,呆呆的看着胡大夫,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胡大夫又道:“老朽只能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