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对嘛,这才是我的生活,一个人,享自由。我努力安慰自己,试图让自己高兴起来,发出了干巴巴的笑声。有些颓然地走到家门口,才看到一个人蜷缩在一旁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像只停栖在枝头上不愿离去的鸟儿。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像被小石子击中一般,张皇失措地扑扇起翅膀,又带着期待地微微睁大双眼他眼中的惘然无助刺痛到了我。赵理安缓缓站起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他如释重负道:“川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那个保安又过来要赶我。”干脆地白了他一眼,我不言不语地从口袋里掏钥匙。“川哥,别掏了,你把它落卧室里了。”赵理安手里有一串东西在反光。“还是那么粗心。”他嘴角一弯,右边的酒窝陷下一个生动的阴影,试探着想揉揉我脑袋,却被我厌恶地躲了过去。“有钥匙还不进去”“没经过你的同意,我觉得还是在这等比较好。”这种回答,要是在往常,我的心早化成一滩冰糖水了。但今天我并没有,只是不耐烦地夺过钥匙,没有好气:“也对,赵理安,你不要拎不清。”“”“川哥,你生气了,你挂我电话时我就发现了。”赵理安垂下手,静静地打量着我,声音弱下来。我有些焦躁地四处走圈,听到这句话时停了下来,摊手坦白直言道:“是的,我生气,并且也彻底对你失望了。”我对他干脆利落撇清过去的态度感到失望。真他妈够洒脱的,一脚下去,就把我用强力胶粘补起来的感情踩成了碎渣渣。赵理安在寒风中直愣愣地伫着,张口要说什么。这一瞬间我居然在隐隐祈祷,东方西方的神仙都求了一遍,祈祷他能好好解释,我们能在屋子里坐下来,沏杯热茶,好好谈谈,说不定就谈开了。可是他没有。心里一瞬间凉透,像隔了好几夜的茶水,表面隐隐飘着霉点。他继续反复道:“川哥,怎么又提到十年前的事了。”“不是说好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他有些沮丧地循循善诱。“当年的事,我不介”他还没说完整,我便打断了他。我听见自己异常冷硬的声音:“我要出国了,在新分公司谋到一个很好的职位,可以过上更为优越的生活,我是不会白白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的。”手中的钥匙插在锁孔里,却一直在往反方向机械旋转,我大概是脑子不清楚,又或者,想跟他多相处一会儿。“赵理安,我们结束吧。”“”“你又要走”赵理安就站在我面前,很挺拔,依旧一如他平常的样子,连笑容都是那么好看。但空气中好像有什么瘪了下来。“这就是你提十年前的原因”“为了优越的生活,你可真是狠得下心。”他唇边锋利的嘲讽割得我生疼。我点头,神情木然得像皮诺曹,幸好现实生活中说谎不会令鼻子变长,不然我就露馅了。什么金钱,权利我在乎的,从来只有自己的梦想而已,而那个梦想里面,除了我,就只剩下赵理安。我们沉默着,寒风呼啸得像狼嚎,赵理安没说话,四周安静得好像他已离开。我索性轻轻转动钥匙,按照正确的方向,门果然能轻易被打开,我拉开铁门,“吱呀”的声音在夜晚分外刺耳。“就这样吧。”我抛下最后一句。门已经慢慢关上了,赵理安依旧未出声,只是调整了下站姿,直面着我,今天我们之间相隔一道铁门,心里隔着一道墙,而明天后天又一个十年,我们的距离将会越来越大。就在转头最后一瞬,一股凶狠的力道突然钳制住我赵理安的手从铁栅栏的镂空雕花间穿过来,我试图挣脱,他只是抿着嘴唇牢牢用力,却什么也不做。“你走吧,我看着你走。”“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收到了邀约,其实我愿意支持你,但没想到你会因为那个想甩掉我。”事到如今,反正是要分开,也没必要解释了。误会深一点,倒是更容易整理清楚二人的关系,痛一点,快刀斩乱麻。“我以为这十年间你变了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在乎,但现在我终于看清了。”“川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我以前一直相信,如果我的世界是一个球,上面覆盖着白云,阳光,阴霾,狂风暴雨,碧海蓝天,森林草原,鸟语花香,烂泥沼泽那么多好的不好的,明亮的灰暗的东西覆盖在上面,但那最里面的那一个核,那个我自己,就算肉眼看不见,也触摸不到,或者自己都觉得不存在,我相信,那个核是温暖的。”“我遇到你之后发现这是真的,那个核确实存在,幸好有你的拥抱,我也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你永远不可能稳稳地一直拉着我,你总这样抽手,我也受不了。”“我看着你走,这回我会好好睁大眼睛看着你走。”“我灰心了。”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其实完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突然无法克制地流出泪来。十年前我没有哭,回来的路上我没有哭,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嘶哑地抽泣。我被赵理安用力地拽了过去,脸颊磕到铁栅栏的感觉很不好,赵理安费力地凑近我,努力颤抖着舔吻着我的嘴唇,毫无技巧,像羽毛一样轻,我们被一扇栅栏相隔,这只是一种无奈的告别,他唇上的滋味就如同那栅栏的气息,腥甜混合着腐朽的味道,我尝到有液体滴到唇瓣上,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俩人不知道是何时分开的,我也记不清我是如何回到了屋里,统统像在梦游一般。赵理安一直没走,在我楼下蹲着,而我也躲在窗帘后面掀起条缝偷偷打量他,初冬天气,大晚上怪冷的,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是打火机和烟,那打火机貌似很劣质,打了好几下才有小火苗冒出来,他叼着根烟,凑近那温暖的小火苗,忽然呆愣住了。火苗由橙黄过渡到亮白,无助地随着夜风不稳地摇晃,缥缈的尖端隐如黑夜,像一个苦而无依的灵魂。赵理安用手轻轻笼住它,可笑得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愚蠢地守着这点虚假的亮光,它闪了几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灭了,急躁地又按了几次才重新出现。我也翻箱倒柜地找出许久不用的打火机,模仿着他的行为只可惜火苗那么小的一点,根本不足以汲取温暖,里面映着很多美好的事情,我和他实在是一起经历了很多。它渐渐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模糊了,我不想承认,我的眼睛有那么点热,只是一点点而已。第二天时我提着行李出门,赵理安就站在铁门前,说要送我。也对,他说过,这次要瞪大眼睛看着我走。我们坐轻轨去x市乘机,一路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连公式化的拥抱都没有出现。赵理安只在最后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过完海关记得向我招个手。”然而最终我并没有。22我正等待着飞机起飞。毫无仪态地瘫在座位上,左手用力捏着右手的指骨,紧绷了那么久,现在赵理安走了,我终于能放松下来一路上我把自己绷得像根弦。坐轻轨的时候,我们把彼此当作透明人,并排坐着,却谁也没有搭理谁。我一直低头玩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游戏,不同形状的小方块机械地下落,堆叠起来,却一直没有被消除,因为我的注意力其实并没有在上面。离别之际,我像中了什么邪术,疯狂地想盯着赵理安看,就如同一个误入女子澡堂的处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我垂下眼睛装作玩游戏,却一直斜视着他握着行李的葱白的手又偷偷盯着他修长的腿,但没有勇气望向他的眼睛。我恨不得现在给赵理安下点迷药什么的,这样他就能老老实实躺下让我摸,让我看。我想记着他。我舍不得他。我不想让他消失在我记忆的下水道中。我是傻逼。第一轮飞机餐结束后,舱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挡窗板被拉下。我闭上眼,赵理安又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想起他侧过脸冲我笑,仿佛一阵淡绿的清风吹过我鼻尖,纯洁如嘴唇呼出的温热气息。我习惯性地摸摸口袋,自然是空空如也,一根烟也没有,只发现了一张小卡片,不知是何时赵理安偷偷塞进来的。“又在找烟了吧别抽了,身体重要。保重。”我抬起手捂住了眼睛。“他妈的”十年前从y市回来后,我更加确切了我对赵理安的感情。我开始积极查阅有关同性恋的资料。我也将这件事告诉了我最好的朋友邵帆有这样一个人,我喜欢他的每一个表情,渴望与他一起经历很多事情,然后慢慢过完一辈子,而这个人是个男人,他叫赵理安。邵帆看着我异常坚定的眼神,明白过来我并没有在开玩笑。“你家里那里怎么交代,他家里怎么交代想过没”“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样对这事没偏见的,就拿我爸妈来说吧,一辈子都听不到几次那个词,少数时候提起啧啧那语气,唉,我不说了。”我倒在床铺上,没吱声。“川子。”邵帆的声音混合着秋天的薄凉,“对自己负责,对他人负责,爱这个字眼,分量太重,而压在你们身上的时候,你现在没有体会,将来可能承受不了”外面一阵风吹过,带动着宿舍前那棵大树抖得“沙沙”响,满树金黄色的秋意被迫颤抖着,一改前一秒平静安宁的样子,如舞者轻盈的脚步,又如暴风雨前颤抖的船帆。树欲静而风不止。“得了,我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件事。”一周过去了,还没等邵帆把事情消化完毕,那个捅破窗户纸的夜晚就到了中秋节。在西区体育场这个我们无比熟悉的地方,我们躺在中央的绿茵地上,俩人嘴巴里叼着一根草,那味道又甜又涩,体育场的上空一片斑斓,孔明灯在夜空里像一颗颗会发光的西瓜籽。“要不,我们去买个孔明灯放放”我悄声说道,似是轻手轻脚地点亮了一盏灯。我们并排躺着,赵理安突然一下侧过头来,我们躺得太近,此时俩人同时转头,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根手指,他那眼神里的温柔宇宙几乎令我跌进去:“听你的。”那目光像把削皮小刀,而我则是颗毫无反抗之力的土豆,这把小刀轻柔地将我粗糙的外皮轻轻刮去,露出嫩黄色的内部来。也只有面对他,我才会变成这样。俩人排了长队买了盏孔明灯,在两面各自写下祝福,我们笨拙地折腾了好久,惹出一堆乌龙,最终我写下了“祝妈妈身体健康。”而另一面赵理安落笔了什么,我却毫不知情。点火后我们各执一边,慢慢松手,孔明灯飘到了空中,与那一大片小灯海混为一体,分不清谁是谁的。我们也不在意了。我的内心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这时,赵理安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笼住我的右手。我有些诧异他的举动。“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过去多久了”他若有所思道。也许牵手只是他的无心之举,但此时此刻,赵理安微凉的手,清透的嗓音,无一不让我的体温急剧上升。“我想想看那些日子好像就是由几个关键词组成的。”他身上薄薄的青草香令我动容,我再三思量,默默地反手扣住他的手掌。“土气的校园文化衫。”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们的初见没有美好的春光,没有白衬衫,赵理安穿着一件很土的校园文化衫,那天的午后太热,背上的黏腻感令人不爽,他过来跟我握手。“拥挤公交里的晕厥,饭盒里的凉拌苦瓜。”我突然无比感谢那天的倒霉经历。“夜晚跑步。”他告诉我,迷恋并不是爱情,只要有心,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畅快,我还记得那晚在体育场奔跑时的疯狂自在。“暴雨夜里的畅快。”赵理安的外壳被那场雨水冲刷了去,我看到了多面的他。而我也终于意识到,我这个万年光棍第一次心动了。“山林大冒险。”那真是场错综复杂的意外,但那天的日出很美。而赵理安,他就是属于我的日出。h小说在线看7787黄色图片uguke───────────────────────手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