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噩耗时,整个人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待他恢复神智后,立即做出决定,不能给天下知道这个消息,要去乾清宫,要控制一切,要强迫皇后接受客印月安排好的孩子,要掌控新一任的皇上。他召集手下,坐在轿子里的他心焦如焚,不断催促轿夫再快一些。抬轿的都是东厂番子,身负武艺,轿子风驰电掣,很快便到了乾清宫前。魏忠贤探身下轿,却不料一出轿子,恰好与一个人面对面遇上。这是个熟面孔,魏忠贤记得他的名字,因为这是素日中最让他头疼的人之一,英国公张维迎。因着他世袭英国公的身份,不管朝堂局势如何,魏忠贤始终得对他礼让三分。两人脸上都带着意外的神情。魏忠贤心系皇上的遗体,抢先反应过来,作揖行礼道:“英国公大人。”张维迎回过神,“哦,魏公公”面前这个人,于此时出现在此,不是好兆头,魏忠贤抑制自己擦冷汗的冲动,问道:“今日英国公大人怎么入宫来了。”张维迎道:“本官也不知,待会儿要去问乾清宫总管。”“皇上特意传召英国公,实是有要事相托。”一阵清脆的女声打断了魏忠贤的话头。魏忠贤熟悉这个声音,心中大呼不好,转头看去,皇后正在宫人的簇拥下靠近。“参见皇后娘娘。”张维迎行礼。魏忠贤不得已跪下去行大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张嫣看也不看魏忠贤,径直走到张维迎面前才停下脚步,凝重道:“皇上驾崩了。”张维迎顿时大惊失色,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魏忠贤心中暗暗叫苦,不知这女人现在又想干什么。张维迎还没从噩耗中反应过来,魏忠贤只见张嫣抖抖袖子,长长的袖子滑下手臂,手上拿着的黄缎布显露在众人面前。“皇上遗诏在此,皇上对本宫说,他决意传位于十六弟,信王朱由检,命英国公来迎接信王继位。”张维迎还无法接受,恍恍惚惚,本能地问道:“信王殿下在何处”张嫣笃定道:“信王比你们早到一刻钟,此刻已在皇上梓宫旁了。”魏忠贤跪在地上,完全呆住,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来不及想如何应对,眨眼间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无法再改变。张维迎迷惘不定,只会按着指令做事,依张嫣的话,在几位宫人的陪伴下走进乾清宫。张嫣与魏忠贤一同留在原地,待张维迎走远后,她低头看向已经傻掉的魏忠贤,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阳光洒下来,两人一高一低,彼此对视。长风刮起,卷过两人身边,扬起衣带发丝,吹走地面覆盖的尘土。朱由校在昨日夜里就驾崩了,张嫣掌握了第一手消息,迅速按计划安排好一切后,才将消息泄露给魏忠贤。高枕无忧了那么久,该感受一下无能为力的感觉了,魏忠贤。这盘棋让你们占了那么久的上风,现在终于要轮到我们了。八月二十四,十七岁的朱由检,登上了皇极殿的最高处。按传统惯例,太监宣读皇上遗诏后劝进三次,朱由检还要拒绝三次,最后一次双方达成协议,这才算是正式继任。接着朱由检要代替哥哥接受群臣朝拜,正式成为大明皇朝的最高统治者。所有这些画面,张嫣都只能在脑海中想象,皇极殿里面是男人们较量的场所,即便张嫣贵为继任太后,也无法掺和进去。张嫣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苍穹,心中的思绪并不平静。朱由检登基,代表事情已成功了一大半。但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行百里者半九十,任何一刻的松懈都可能导致最终功亏一篑。能不能扳倒魏忠贤和他势大根深的阉党集团,需要朱由检筹谋的智慧。而这个消息传开后家族的反应难以预料,目前对张嫣来说,他们是比魏忠贤更大的麻烦。事情还没有解决。登基仪式已经结束。张嫣远远看见朱由检平安走出来,松了一口气。她身子朝向朱由检那边,毫不避讳在等她的意图。朱由检也一眼看见了张嫣,坐上轿辇经过她身边时,命宫人停下。他亲自下了步撵,在张嫣面前恭恭敬敬作揖,“皇嫂,朕继续如此称呼您可好”张嫣微笑点头,看着面前已经长开的十八岁的少年,一瞬间感概袭上心头。他十一岁时,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初封王爷,丝毫不引人注目。如今他十七岁,已是天下之尊,所有人都要用敬仰的目光看他。“皇嫂在此有何事”张嫣正色,说回正题:“这几日里,千万不要食用宫里面的东西。”、123不得安生的帝王朱由检曾经来过乾清宫暖阁请安很多次,但这是他第一次静下心认真地审视这儿,以的主人的身份。暖阁的金砖地面与厚实地毯洁净如新,常年洒在地板的木屑与制造它们的主人一般,消失无影踪。不过细想来这话也不尽对,主人的遗体还留在乾清宫的正殿处,过几日后要送往翠微山下葬。他的踪迹,所有人都知道。连着数日在梓宫旁的哭号让他现在的身子很疲惫,双眼酸胀,精神困顿,但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今夜是他正式以皇上的身份留宿乾清宫,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数。肚子咕嘟转动,清楚表示自己的饥饿,朱由检从怀中最深处掏出一个扁扁的包裹。一层层揭开布后,朱由检苦笑一声,饼子果然还是烂了,四分五裂,还有部分碎成了粉末。他拾起一片适合大小的塞进嘴里,果不其然,贴身揣了一天后口感干得发硬,十分难嚼,但他没有去动桌上的茶水,而是生生咽下去。皇后白日特意来提醒,虽是好心,但也是多此一举,这种事朱由检自然早有准备,魏忠贤不知会采取何等行动。虽然现在自己是皇上,但魏忠贤的实际势力遍布朝野内外,自己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统治者。蛇需要慢慢制服,但在那之前必须提防蛇露出毒牙。他这几日太过疲惫,亢奋的劲头在前天就过了,如今脑袋昏昏沉沉,似乎随时就要倒下去陷入沉睡。他翻看书籍,字却变成了歪歪扭扭的蚂蚁,甩甩脑袋起身在宫里踱步几圈,依然毫无作用。他打定主意,推门对外头候着的宫女吩咐道:“召集乾清宫的全部宫人到外堂来,并传御膳房准备够二十人份的食物,朕念你们夜里当值辛苦,特此赐膳。”闻言的宫人全部受宠若惊,宫女愣了片刻,匆匆跑去传令。膳食碗筷饭桌准备好后,所有宫人集中在外堂处,朱由检命令将所有的花烛都点上,将一室照得如白昼般明亮。在众人动筷子前,朱由检又沉着脸下了一道命令,“进食开始直至天明,任何人都不允许离开饭桌前,如有不遵,视为违抗皇命,拖出去乱棍打死。”宫人们本处于受赏的兴奋中,却又被朱由检这一番话当头打了一棍子。朱由检道:“只要没有任何人违命,待朕醒来后,每人赏五两银子。”说罢他回到暖阁,从内部悄悄拴上门和窗。虽然皇后说过乾清宫里头都是她的人,但毕竟不如自己培养那般可信,他不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他抱着高度的警惕,在床角睡下,几乎瞬间入睡。朱由检没有发现就在暖阁的窗外一尺处,有个如同雕塑一般静止的人靠墙抱臂而站。那是燕由,替张嫣来保证朱由检的安全。他本有打算,但听完所有的对话后,改变了原先的主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姿势也不改。待听见朱由检的声音变得均匀后,他也合上眼小憩。天色重新放明,燕由听见朱由检起身的动静,立即清醒过来。听了一会儿声音,确认朱由检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后,一道黑影在阳光下掠过,燕由朝坤宁宫而去。张嫣起得很早,燕由到的时候,张嫣已经洗漱完,悠闲坐在圆桌旁喝新冲泡的茶水。燕由落在窗口前,正对张嫣的侧影,他一眼就能看出,她表面虽然悠闲,实则全身上下都暗自紧绷警戒周围的环境。张嫣侧头对燕由一笑,轻声道:“来了呀。”燕由翻身进入暖阁,朱由检登基后,情况更加严峻,即便是白日两人也会冒险见面。张嫣翻起一只杯子,替燕由满上茶水,“他怎么样”燕由知道张嫣这话不是问朱由检安全与否,而是在问他对朱由检的看法。思虑片刻,实话实说道:“他不信你安排的人。我没出声告诉他我在外头守着,否则他昨夜绝不会放心睡下。”燕由饮下一口茶,继续道,“你选中的人,很适合当皇帝,就是疑心病有些太重了。”张嫣赞同:“我也如此认为,若是他不改正,总有一日会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燕由环顾室内,“你往后还继续住在这儿吗”“当然不,坤宁宫的主人是现任皇帝的妻子,再过两日她要入宫,我明日便迁居慈庆宫,外头宫人已经在鼓捣着搬东西了。”“怪不得从来到这开始,总听见有些不寻常的声音。慈庆宫,那不是朱由检曾经住过的地方”张嫣笑道:“这样你来找我就不必跑那么远了,并且地处偏远,刚好可以避开监视。”燕由心里突然生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滋味,不知是为什么,他问道:“先帝驾崩了,如今你就成了太后吗”张嫣摇头,“皇上给我上了尊号懿安皇后,我这辈子都会被皇后这个身份束缚着。”“一宫容得下二后吗”燕由紧锁眉头。“毕竟我不是皇上的母亲辈,他总不能封我为太后,然后每日像对母亲一般对我请安行礼吧”张嫣微微耸肩,“若是他妻子周玉凤在这种节骨眼计较这等事情,还来找我麻烦的话,就当我当初看错了她,也不会轻易让她好过了去。”又到了夜晚,朱由检看见宫女点燃烛火,暗地里皱了一下眉。如今夜晚成了他在一日中最讨厌的时段。杀机恶意铸成的刀藏在黑暗中,难以防备。所幸今日临兆和秋棠都被调来了乾清宫中,总算有这两位足以交付信任的人,今晚入睡时可以稍微安心少许。他一脸几日高度紧张,精神一旦松弛,困乏之意挡也挡不住,他打算早些入睡,不料这时秋棠在外叫道:“皇上。”秋棠伺候他那么久,无事不会随便出声。朱由检耐着性子问道:“有何事”“方才魏公公遣人送礼过来。”听见“魏”字朱由检就头痛,但此刻他势单力薄,面子上的功夫需要做足,才能最大限度让对方放松警惕。他逼自己挤出笑容,推门出去,正看见四位美貌女子在门口站着,风情万种,娇弱不胜,双眼含情,欲说还休。他扫了秋棠一眼,秋棠点头示意。朱由检满脸都是真心的喜悦,对那四位美女招手,让她们进暖阁。他避过其余人的目光,飞快与秋棠临兆对视一眼,两人都会意颔首。他合上门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时已经变回面无表情,冷声命令她们退到墙边除去身上的全部衣物。四位美女都愣了愣,完全没想到皇上突然变脸,还发出这种命令,彼此对视一眼。朱由检心思不在此,念头倒是转得很快,魏忠贤若是调查过他,就知道他绝非好色之人,现下突然送来四个女人定有什么谋划,若非是要行刺自己,就是用药来控制自己。让她们除去衣物,可以同时接触她们身藏暗器或是药物的危险。他靠在门边,抄着双手,轻蔑地盯着四位美女。她们不敢违抗皇命,退到墙边,慢慢脱下外袍后,手上动作同时出现了犹豫。朱由检所站的位置能够清楚看见四人的一举一动,立即便发觉不对。要继续除去衣物,必须解下腰带,可她们迟迟没有去动腰带,说明关键就在腰带处。他凝眉问道:“腰带为何不除”皇上发话,四人不敢不从,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解开腰带,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其中脸涨得最红的那位女子手一抖,一粒暗红色的药丸从衣带下滚落而下。四人脸色同时变得煞白。珠子“咕噜咕噜”滚到朱由检脚下,她们的目光想追又不敢追,只好低头盯着地下。朱由检不耐烦道:“继续。”四位女子大气不敢出,再继续时动作便利索很多,不一会儿便脱得精光。朱由检心道,这几人从神态举动上看,都非经过训练之人,看来暗杀是不太可能了,按照魏忠贤的性子,也没这个胆子弑君,背负天下骂名,看来关键之处就在脚下这颗药丸上。朱由检随手一指最右边那位女子,“你,过来。”朱由检的语气很不近人情,那女子怕得快要跪下去,却不敢不从,只好捂着身上私密部位,哆嗦着靠近皇上。“这是什么。”朱由检完全无视眼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