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还有第一次来此时差点要了张嫣性命的那个凶器。燕由是第一次来此见到此景,面上露出惊奇之意。直到这一步,进程都非常顺利,但腐臭味也更加浓郁了,无法预测在前方等待他们两人的究竟是什么。踏入九宫八卦阵前,张嫣警醒精神,叮嘱燕由紧跟在自己身后,千万不要碰到石块。恶臭逼人,张嫣屏住呼吸,专注于演算阵法,直视前方,实则目光发空,嘴中念念有词,手指不停伸出收回。在一个弯转后,她脚下不意踢到一个结实柔软物件,差点向前扑去,幸好燕由眼疾手快,搂住了她的肩头。燕由先于张嫣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心头突跳,他本打算将张嫣的身子扳过来不让她看见,不料慢了一瞬,张嫣倒抽一口凉气,尖叫声卡在喉头,退倒在燕由怀中。那是一个人的躯体,一半处在石块的阴影中,另一半处在火光中,无比诡异。一眼便可判断出,这人已经死透,背上血肉模糊,肉已经烂了,面目难辨。他就是恶臭的源头。所幸这里是地底,条件不足,没有滋养腐生虫,臭即臭矣,并不太恶心。燕由柔声让张嫣到自己身后等待,自己蹲下查看。张嫣呼吸急促,慢慢平息因惊惧造成的心悸,现在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此时她听见燕由道:“这人像是个太监。”一说到太监,还是在这个地方,张嫣立即想到一个人,问道:“燕哥哥,看看这人腰侧可有玉佩之类的物件”燕由站起身,点燃火折子照亮阴影部分,眼尖的他立即有发现,“有,一个极小的白色玉刻。”他拉开衣袍,迈出一只脚踏在尸身旁,支撑平衡,弯下腰去观察,“这个形状,像是兔子。”邱贵属兔,他也确有一个兔形腰佩,“玉佩旁可有缎带”“有两条比玉佩要长的缎带,沾了血,但火光下看起来偏棕色。”在阳光下那是褐色,张嫣完全确认了这人的身份,她拉拉燕由的衣服让他回来,“这人是坤宁宫中曾经的主管太监,邱贵。”“既然这是他的标志,那别人也容易伪装他。”“或许吧,但伪装他也没什么好处,就暂时先认定他是邱贵吧。但为何他会死在这儿。”燕由道:“看他的姿势和伤口,是被人从后面砍杀,但他面部已经腐烂,难以从神情判断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张嫣咬唇不语,燕由问:“嫣儿,没事吧”与外部连通的活水隐藏得很巧妙,单邱贵这一具尸体不至于让鱼都死去,前方等着他们的东西也许更加可怕,但是路要继续走下去。张嫣勉强摇摇头,“我没事,绕过他继续。”张嫣重新回到前面从邱贵的尸身旁小心翼翼绕过去,石块夹缝窄小,而他倒在正中央,致使两人走得如履薄冰。张嫣又一次艰难落脚,她打了个激灵,忽然惊觉一种可能性,这人是从地底宫殿的入口处朝着旋梯出口而去,为了逃跑。张嫣紧咬下唇,怀揣这个猜测,慢慢继续朝门边而去,一路上再无其他人的尸体,但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看来邱贵出来时身上就已负伤。脚步声回响,褐色的血迹,幽黯的火光,无一不让气氛更加瘆人,令人头皮发麻,燕由的气息从身后传来让张嫣安心不少,否则她早已崩溃。两人踏出生门,墙上正对面这盏灯忽然熄灭,一扇窄门的形状于墙面浮现。张嫣凭记忆,往“门”的左侧一推,但门岿然不动,她察觉事情有变,但又抱着一丝侥幸想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朝“门”的右侧一推,但门纹丝不动。张嫣皱起眉头,燕由走上前,按着张嫣的指示推门的右侧。张嫣的力气也他自然无法比较,但连他使劲都推不动那扇门。张嫣检查了一遍灯座与地面,确认这边的机关没有出问题,下结论道:“门从那头被人用某种东西封住或是堵住了。”燕由想了想,抽出腰间徐霞客送给自己的长刀,张嫣认得这是一把上好的刀,看着他将刀尖伸进门缝中,忙按住他的手,“刀会折断的”“放心罢,这把刀连铁都可以砍断,若是仅封住门,可以用它划开。”张嫣心中权衡,即便是用石块封门,这把刀也能划开,只是能推开与不能推开的区别罢了,这才松开手,让燕由尝试。张嫣记得燕由所用的这刀是徐霞客所送,确实是一把好刀,他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刀尖送到了门的另一边。也就是说,只有一层东西成为阻碍,门是被封起来的。燕由划过半边门后收回长刀,没有入鞘。抬脚用力一揣,门应声而开,门后有火光透出。张嫣回过神,立即想要进去,燕由拦住她,做手势让她跟在自己身后。张嫣揪住燕由的衣服,心中莫名恐惧,让她害怕的不是未知,而是即将到来的真相,她甚至不敢去想。封住门的是熔铁,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地底坤宁宫的大殿中,零落着几句尸体。他们与邱贵一样腐烂难辨,恶臭逼人,但张嫣认得他们身上太监与宫女的服饰,并且品级都不低。他们大概也是与邱贵一样在宫中充当眼线的外姓人。长老说过地宫有利用的价值,这扇门被封了起来,紫禁城内他们安插的人都被彻底抹杀了。这意味着他们放弃了北京城,甚至,放弃了大明朝燕由担忧地看着张嫣恐慌的神色。真相一直就那里,此刻不容继续逃避,张嫣记起,他们在辽东,那是努尔哈赤的地盘。、110断肠草春秋二季最是凉爽,适宜午后小憩。但张嫣感受着窗口泄入的微凉气息,心想,家族莫不是真的去投靠了百战不殆的后金大汗努尔哈赤这个念头是火炉中炙热的炭火,张嫣小心翼翼地触碰它,但每次一开始想就会被灼烤到,她不得不反复拾起又丢下它。如此状况,张嫣侧卧许久,不但没有睡意,反而越发焦躁无比。语竹在门外轻声唤道:“娘娘。”张嫣干脆放弃午睡,坐起身来,“进来。”语竹进来后奏道:“娘娘,奴婢已将金银花要来,现下熬糖水给您吗”张嫣抛开烦心事,一心回到当下,心想钩吻有剧毒,金银花熬水后恐怕药性不足,便吩咐道:“不要掺水,直接熬出汁来,本宫饮用汁水即可。你要亲自盯着厨房,今晚晚膳时一起上桌。”语竹应了就要退下。张嫣叫住她,补充道:“今晚让厨房做蕹菜,不要加水,越少油盐越好。”语竹离去后,室内剩张嫣一人,她关上窗子,从衣柜底部掏出包裹,取出一片断肠草的叶子。晒干的叶片平躺手心,就那样小小一片,那么轻那么薄。张嫣不禁感叹,酷刑拷打下,东林党人凭着信念坚持许久,人的性命那样坚韧;一片叶子却足以让呼吸永久停止,人的性命又是这样脆弱。张嫣回到坐榻上,打开案几上香炉的盖子,接着将叶片从中部对撕,连着小把儿那一端丢入香炉中。余下的一半又沿着叶子的纹路撕开。如此重复数次,便只剩一片小指头那么大的碎片。张嫣将其小心捻在指间,估摸这分量的可行性。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试过钩吻的分量对人体的印象,就算有,也未被记载出来。而她的目的是在不被朱由校察觉的情况下保证最大毒性,那便要从高毒性朝着低毒性不断尝试。张嫣与指尖的碎片对峙着,她一会儿觉得碎片太小了,一会儿又考虑要不要再减少一点,若是一个不慎损及自身便是得不偿失。夕阳西斜,为暖阁内的物件染上温暖的光辉。语竹唤道:“娘娘,晚膳已备好。”张嫣道:“今日不需要人服侍用膳。”她小心将碎片包好在贴身用的手帕中,走到明间时,宫人们都被语竹遣出去,语竹对张嫣行了个礼后也一并退下。空荡荡的明间内,桌上饭菜冒着腾腾热气。张嫣打开手帕,将叶子的碎片丢进最前方的热汤中。她心一横,端起碗,咕嘟咕嘟地灌下去。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头,麻木到无知觉。整碗汤入肚后,除了饱腹感外并无任何异样感觉。她端然坐下,如常执筷进食,几乎要忘却自己吞下了杀死神农的剧毒草药。一刻钟后,张嫣才明白为何尝过百草的炎帝独被这断肠草夺走性命。喉头腹间的剧痛来得又急又猛烈,完全超乎了张嫣原本的预期。相伴袭来的还有天旋地转的晕眩。她一手捂住腹部,一手端起金银花汁她万分庆幸自己方才忽然起意将它拿到手边狼狈不堪地灌入嘴中。空碗被丢在桌上打转。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好努力甩头撑起精神,夹起方才一直没动的蕹菜,狼吞虎咽,很快便把一小盘尽数吃完。语竹听到响动,在门外担忧地探问:“娘娘出了什么事吗”张嫣无法回答,不住喘气。语竹放心不下,只身推门而入,看见主子半伏在餐桌旁,碗筷放得横七竖八,不由大惊道:“娘娘,您怎么了”她走上前,扶起张嫣,惊呼道:“娘娘,你的嘴唇怎么泛出紫色可是饭菜出了什么问题”张嫣虚弱地摆摆手,“突发腹痛罢了。”语竹急道:“奴婢立即让人去请御医入宫”张嫣扯住她,“不要,熬些金银花水给本宫罢。”她低声在她耳边道,“就只对外说本宫腹痛。”语竹满怀疑惑,却不敢质疑主子的话,只能顺从应下。、111努尔哈赤来了防盗章节,12点替换正版支持磨铁中文网两人都倍感意外,张嫣沉吟一瞬,说道:“燕哥哥先吧。”燕由没有推辞,将这几个月他的调查经历在张嫣耳边讲述。雨声大作,炭火明灭,两人相依,轻声低语。张嫣一言不发地认真听着,直到听见燕由在北京城的四合院被数十人围攻之事,才打断他,揪着燕由的衣襟关切地问:“燕哥哥可有受伤”燕由笑蹭了蹭她额头,“小伤而已,早恢复好了。”张嫣手上紧着力没有松开,燕由将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舒一口气,说出他最后的判断,“我猜测,他们是一个以氏族为纽带聚集在一起的组织,在王朝的背后为了种种目的而进行活动,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我父母的死亡便与他们的活动有关,八年前,河南洛阳福王府上八百士兵发生哗变。在那前不久,我的父亲母亲恰好出门去洛阳城卖谷米,时间和线索都恰好吻合,我认为他们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不该他们知道的东西才遭横祸。”张嫣心中暗想,燕由猜得应该不离十,福王是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围绕他和太子有着长达十年的“争国本”,这种跟继位有关的事件,背后出现家族的影子也并不奇怪。“嫣儿。”燕由拢住她揪着衣服的拳头,“我之所以能够找到他们在北京的宅子,是因为张叔的指点,他与他们有关系,那你是否也可以告诉我吗”张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张叔是指自己的父亲张国纪,大为惊讶。父亲怎么会帮着燕由调查家族的事她不由得陷入沉思,不仅这一次,此前父亲的态度一直也都耐人寻味。燕由见张嫣沉默不语,便道:“你不愿说,我不会勉强的。”张嫣被他打断思绪,忙摇摇头,“燕哥哥的问题正合了我今日要说的话,我会一五一十地对你讲清楚。”张嫣从燕由见过的堆秀山机关说起,谈到地底的紫禁城,还有背后的家族,历史的渊源,自己为何被选中,如何被扶上皇后之位,他们要她做些什么。一切的一切,缓缓从她嘴中吐露。燕由越听越心惊,张氏一族的庞大势力,先前自己所见原来不过是十之三四,原来自己的父母竟惹上了这样的人物吗怪不得丝毫余地都没有,只得抄家灭口的下场。燕由感念张嫣对自己的信任,竟毫无保留地将这些隐晦秘事全告诉了自己。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她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一想及张嫣在刀光剑影中背负沉重的责任,被安排命运而身不由己,只觉得心疼无比,手臂更加用力地将她圈住。“我这一生都被他人操控,而燕哥哥却是我生命中的意外。”张嫣甜蜜一笑,“曾经我以为自己靠着小聪明瞒过了父亲我与你之间的关系,但现下一想,或许父亲早便知道了。”燕由也微微一笑,但并不如张嫣那般自在,在听完张嫣亲口承认她与张家的关系后,燕由心中未感到轻松,现下他最想知道的是张嫣对双方的态度,他不求她为自己背弃家族,只望她两不相帮。似应了他的心意,张嫣话锋一转,语气中增添了几分严肃,“燕哥哥。”但一喊完名字后又沉默了,似乎难以下定决心一般。燕由第一次见张嫣有这般为难的时候,也并不催促,静静等着她说话。“医婆替我诊断了身子,说我这辈子已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