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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7(1 / 1)

洁,一心为民,常常一身青衫布履,深入田间、民舍,微服察访民情,清名远播。当下得知杨涟被定罪的消息,人人皆为其鸣不平。同情杨涟的遭遇,感念杨涟的忠义,江湖上身负武功的壮士剑客私下聚集在一起,想要从东厂手中劫刑车之人不下千人,只可惜统统败在东厂高手的手中。沿途数万百姓夹道哭送杨涟,所过村市,绵延万里,百姓都焚香建醮,向苍天祈祷杨涟能够生还。当其舁榇就征,自云阜抵汴,哭送者数万人,壮士剑客,聚而谋篡夺者几千人,所过市集,攀槛车看忠臣,及炷香设祭祝生还者,自豫、冀达荆、吴,绵延万余里。证词中所指的六个人陆续被抓入锦衣卫诏狱中,由许显纯负责审问。汪文言的证词是伪造的,由这份伪造的证词来审被指证的人。太可笑了。魏忠贤也没打算要审出什么来,他给许显纯的命令是,逼得他们认罪最好,让全天下百姓看看嫉恶如仇的东林党也会贪污,若是他们宁死不屈,就暗中杀掉。这正符合许显纯的心意,他并不那么喜欢杀人,只是喜欢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杨涟、左光斗等六人,每五日到诏狱中的审讯处进行严刑拷打。暗无天日的诏狱中,没有人性。很快,杨涟的下颚被打得掉落,无法合上,牙齿也尽数被打掉。而许显纯一个字都没有逼问出来,回应他酷刑的,只有骂声。很快,杨涟浑身的皮肉在钢刷下碎裂如丝。而杨涟毫无屈服之意,对许显纯骂不绝口。在无边的黑暗中,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杨涟用血写下告岳武穆疏。他写道:“身非铁石,有命而已。”他写道:“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他写道:“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坦然,只有从容。暗无天日的诏狱中,仍有人性。史可法快崩溃了。最尊敬的老师左光斗被锦衣卫抓入诏狱数十日,如今生死未卜。汪文言进诏狱后的下场谁都知道,由此便可知,此次被抓进去的六人即将面对什么。但就算老师难逃最终的命运,史可法也想见老师最后一面。可锦衣卫为防止狱中的情况被外人得知,连银子都不收了,说什么也不给人进去探监。数次碰壁后,史可法想起汪恪曾说过的燕大侠,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诏狱门口,对狱卒说找燕大侠。那两个狱卒对视一眼,并没有像从前那样赶他离开,其中一人二话不说就进去找人了。不一会儿,一个形容英俊的年轻人从诏狱内走出,史可法听过汪恪的形容,一眼就确认眼前这人必是燕大侠无疑。他当即跪下,恳求道:“燕大侠,若能让我再见老师一面,我史可法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史可法”燕大侠伸手把他扶起来,“你的老师是谁”史可法本想待他答应后再起身,但对方的力气极大,他毫无反抗之力,被拖了起来。“左老师,内阁左浮丘老师。”左光斗别名左浮丘。直呼老师姓名是大不敬,但现下事态紧急,史可法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燕大侠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他将史可法拉到无人处,低声道:“许显纯在里头,你今夜子时过后再来,换件破烂点的衣服。”史可法得到允诺,大喜过望,满口答应。子时一刻,在燕大侠的带领下,打扮成狱卒的史可法轻而易举地进入诏狱。诏狱里气氛压抑无比,周遭的空气中混杂血腥味、屎尿味、烧焦味、还有许多难以分辨的恶臭,如同凝固了一般。燕大侠掌着灯,带史可法走过一排又一排监牢。在史可法的想象中,牢狱中本该有不停断的叫屈声,而如今真正身临其中,却只听到痛苦的低吟和气若游丝的呼吸犯人们都被酷刑折磨得没有力气了。史可法不敢看监牢里面那些犯人的样子,更不敢想象老师的模样,他压抑不住紧张的心情,捂着胸口急促喘气。走在前头的燕大侠停住脚步,举起灯确认了一下,“就是这儿。”他把手中的灯交给史可法,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锁,让开给史可法,“进去吧,尽早出来。”史可法推开门,长了铁锈的牢门在安静的诏狱中响得尤其刺耳。史可法稳住门,一步一停顿,走进牢房中。有个人窝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不清虚实。史可法咽下口水,难以将这个人与平日里侃侃而谈天下大事的老师联系在一起,他怀着一丝侥幸之心想,燕大侠会不会带错地方了。他一边想,一边慢慢靠近那人,他可以清楚察觉到从那人身上传来的气息。史可法蹲下来,他看终于清楚了眼前的人。那人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自不用多说,原本两条腿的地方已经没了,筋骨脱落殆尽,仅剩下一点残余的烂肉。脸上是烙铁反复烫过的痕迹,面容尽毁,但史可法还是认出来,这是自己的老师左光斗。史可法的嘴合不拢,下颚不住颤抖。他听过汪恪描述汪文言的惨状,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面对一切,但真实看到如此惨状,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于是他爬着接近左光斗。左光斗听到动静,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是谁”他的双眼已瞎,看不见来人。史可法再忍不住,伏在左光斗原本腿的位置,双手捂脸,失声痛哭。左光斗从哭声中辨认出了史可法的身份,他怒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来此”此何地也,而汝前来。史可法唤道:“老老师”接着再说不出话来。左光斗连呼吸都费力,但他此刻被气得咳嗽,“大明已经被魏奸人弄到这等地步,我们被关在牢中,这种时候,你若是被也被魏奸人抓住把柄,一并入狱,外头还有谁能担当起拯救大明朝的重任快滚出去”左光斗用残缺的手去摸索地上的铁链,恶狠狠威胁史可法,“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亲自杀了你”扑杀汝史可法明白老师的意思,他给左光斗磕了一个头,流着泪退了出去。、102杨涟身上腐烂的肉随着天气变热,从剧痛变成了更加难以忍受的瘙痒,就像是数万只虫子在伤口爬进爬出。或许现在也确是有虫子在伤口处爬吧,杨涟不想低头去确认,他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杨涟早明白魏忠贤并不会放过他,眼下便是大限将至的时候,这一点从许显纯日趋狠辣的用刑手段中可以明显察觉出来。他用手撑地,想要坐得更舒服些。毕竟再过数个时辰又该要去受刑了,在痛苦前至少睡个好觉。但他发现自己两只残缺的手连身子都撑不动了,遂放弃。远处的火把发出来蒙蒙光亮,勾勒出牢狱大致的模样,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牢房门口。那人蹲下,伸手进铁栏杆,在杨涟身旁在放下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杯水。杨涟并不惊讶,他虽然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已经对他送伤药和水的行为习以为常,虽然对于身上的伤来说,那一点药只是杯水车薪,不过也亏得他,在牢狱里的日子少了几分难熬。杨涟听狱卒们都叫这人燕大侠,他总依稀觉得这人的身影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燕大侠放下伤药后立即就要离开,他们平日里从不对话。但今日杨涟嘶哑地叫道:“等一下”杨涟发出第一个字音的时候燕大侠就已经警觉地停下了,他重新蹲下来,到与杨涟同一高度的位置。“大侠可否给我绢布”杨涟的嘴边都是伤,难以将嘴张开,他只能尽量把话说得清晰。燕大侠的脸被火光映得半明半暗杨涟确定这是一张自己从没见过的脸,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不过片刻,他爽快答应,“好。”一个时辰后,燕大侠来收走药瓶和水杯,并带来了承诺好的白绢。杨涟道谢,燕大侠此时的眼神让杨涟觉得他似乎已经穿了自己的想法。幽暗的火光是苍天的恩赐,杨涟一边如此想,一边狠狠咬破自己本就残缺的手指。伤口很深,大量的血涌了出来。他在绢布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写下一封绝笔书,讲述他的一生,在监牢中遭受的一切,还有他心中所想。他并不害怕死亡,但心有不甘,意气难平。杨涟暗中将绝笔书交给了六人中相对来说最为安全的顾大章。杨涟所料不错,在写下绝笔书后不久,许显纯开始动手了。为了掩盖狱中真相,防止世人知道他们在黑暗中毫无人性的行为,他不能够在东林党人的身上留下明显的致命伤。许显纯在行刑方面与朱由校做木匠一般狂热,他选择了一种实施起来十分困难的方法来处死杨涟用铜锤一根一根敲碎了杨涟的全部肋骨。但是杨涟还尚存一息。许显纯无法,只好便宜杨涟,选择牢里流传已久的“布袋压身法”。用一个填满土的布袋压在熟睡的犯人身上,一夜过后,绝大多数的犯人都会一命呜呼,并且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但是许显纯接连实施此法好几日,杨涟还是没有断气。消停了一段时间后,许显纯弄来了一根长长的铁钉,通过杨涟的耳道,钉进他的脑袋中。杨涟的生命里很顽强,他奄奄一息,但一息尚存也就意味着,他还活着。愤怒的许显纯将钉子从他的耳朵中抽了出来,钉入了他的头顶。非人的折磨,前后历时一月。痛苦终于迎来了尽头。天启五年,八月二十八日。五十四岁的杨涟与四十九岁的左光斗同死于诏狱。“毕命之夕,白气贯北斗,灾眚叠见,天地震动。”东林党六人陆续死去,终于只剩下顾大章一人了。他眼见着自己的同僚纷纷一去不回,他明白自己也快要步他们的后尘了。他甘愿就死,但如今他的性命并不仅属于他一人。他还保管着杨涟的绝笔,他背负着同僚们无处可诉的冤屈,他有责任将真相告诉天下。但当下,便有狱卒来牢狱中仔细搜查遗物,以防东林党人留下什么证据,泄露诏狱中的发生的一切。顾大章早在折磨中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狱卒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他身上搜出了杨涟的血书。他洋洋得意,看着顾大章无能为力的样子,嚣张地笑着,将血书塞入自己的衣襟内,严实藏好他要上交给魏忠贤,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抢了功劳。这封血书或许能为他换来一官半职,他这样想着,抑住狂喜,先回到了自己家中。他曾上过学识过字,在上交之前,他要妻子回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等待中闲极无聊,便自己先看了血书的内容: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涟即身无完骨,尸供蛆蚁,原所甘心。但愿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狱卒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他揉了揉眼,却发现揉出源源不绝的泪水。以往在许显纯的逼供之下,疯掉的犯人数不胜数。即便幸运逃过了刑罚,但在阴森的诏狱中待上十几日,精神的折磨也足够把人逼疯。他见杨涟身受重刑,遭受比别人更加残忍折磨。他见他在牢房里挨过整整两个月。可是他写道:“但愿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明明自身的境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他惦记着国家,他还希望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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