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的师弟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此事。欧阳情心道:情之一字,果然是天下最不可捉摸之事。他缓缓闭目,不再细想。林中湖边,江慈心蹲在边上,身边他的黑马正喷着气。那过来帮忙的汉子也回去了,留下两匹他自己的马没走。黑马看主人一直盯着湖面,也好奇地探过头。湖面如镜,突兀地多出黑马脑袋的影子,黑马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耳朵转了一下。湖中的青年一脸阴郁,江慈心对着自己看了一阵,心绪被平静无波的湖面映出。他对师兄虽是恋慕,却也不敢想象师兄会应了自己的心意。故而,欧阳情的婉拒对他虽是难过,却并不意外。只是这份多年的心思,无法一朝斩断。哪怕师兄如今婉拒他,他也不可能一走了之。他与欧阳情非什么旁人,多年师兄弟,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就算无法更近一步,他也该陪伴师兄左右,为师兄分忧解难。不然师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也不忍心。他这人凡事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份情伤让他愁了片刻,也就坦然受了。倒是那小倌跟严青状似亲昵,让他大感奇怪。严青此人,他都没什么印象,这小倌更不可能见过他。细细算来,他们不就是昨晚才认识的吗怎会相熟至此江慈心想到那两人旁若无人,你来我往,说得十分热乎。那小倌还叫严青大哥,江慈心便是不明白,只是区区一晚,就连大哥都叫上了吗那严青怎么叫那小倌的范雨凡语他回想之下却是吃不准,这才发现,自己连那小倌的名字都不知道。江慈心暴躁地一撩水面:“姓什么不好,姓烦麻烦死了”黑马见主人动作,也跟着嘶叫了一声。江慈心回头看它,想起那日他还跟小倌同骑而来。他站起来,摸了摸马儿。心里想,或是早上他说那人不知廉耻,太过分了那人听到他说的,神色都变了,显然是被说到痛处。他一下一下地顺着自己的念头。那小倌昨日含泪表白,应是不假,许是早上他把话说得重了,那小倌一时难过,再碰上看上去好说话的严青,被人软言几句,就把自己名姓年纪生辰八字都全盘托出了越想越觉得这傻乎乎的小倌真会如此。江慈心牵着黑马往回走,一旁的白马见了也顺从地跟在黑马旁边。江慈心拍了拍马脖子:“算了算了,等会我带他一程好了。”他从来只管喜怒随心,道歉之事做来别扭。虽说觉得自己早上话说过头,却还是不想跟人道歉,只想着既然等会那小倌还要靠他同骑赶路,自己就对他客气一些好了。那小倌看起来对他甚是迷恋,上回在马上都偷看他。若自己对他好一点,那人应该就不会在意早上之事了吧。江慈心翻身上马,提着缰绳,两手腾空做出一人在怀的样子。他暗想:那人个子小,这么点大就够了吧。上次跟他同骑是什么样的当时他似乎嫌弃那人非常,都没怎么在意。只记得怀里一团红色,像是朵花,有点艳,也带着点香脑海突然划过昨夜的画面,那人光裸着身子在他腰上分开两腿,扭腰回头往他这儿看猫儿一般的眼睛沾着情泪,两颊带着羞红,红唇一翻动“慈心,我不会骑马,你帮我吧”“咳咳”江慈心被这想象吓到,清咳几下,连忙收了神思,催着马赶回集合之处。第18章可惜江慈心想的虽好,却不知世上总有变故一说。他带着两匹马回去,先前那汉子早就到了,几名守卫都上了各自的马。就剩下一匹枣红色的马在严青旁边踏蹄子。严青正抬着他的百宝药箱,要按在马的厢饰之上。江慈心看他那个细胳膊,略哼一声,没理会他。将白马交给欧阳情,就四下打量起那小倌的身影,却未果。他骑着马,不动神色地驾着马绕着这周围小小的转了一圈。终于在不远的树旁,看到男孩蹲在地上捡昨日吃过的野果,他两手各拿一个比较着,挑完后,放在下摆上提着往这跑来。江慈心连忙装作无事,夹了夹马腹,又催黑马往男孩的方向跑了几步。繁羽提着果子,看到他,脚步就停了下来,似是想到早上的不欢而散,视线立马转开,好像要避开他。繁羽本想低头装作没看到,可是这么大个人,这么大匹马,说没看到实在是太勉强。他若是真这么说,又要被江慈心抓着说些难听的话了。再者,这人之前也叫人来帮自己整理行李,或许是有和解的意思,只是被这人冷眼惯了,繁羽也不奢望他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只要别再为难自己,就是天大的好事了。他将下摆抓了抓,让果子滚了几下。那匹黑色骏马已经快跑到他近前,繁羽只好抬头,道了声:“江大侠”。江慈心应了一声,还是冷着脸:“嗯,都快上路了,你跑这儿做什么”繁羽将下摆提高些许,将几枚果子露给江慈心看。他老实地答:“我捡了几个昨天吃的野果。”江慈心头都不偏,眼睛一瞥,只是粗粗看了一眼果子,视线就滑到繁羽下摆的底下去了。当然只看到一条裤子。江慈心清咳一声,对他说:“等会就上路,快回去吧。”繁羽怕他责怪自己拖众人的后退,只得点了下头,绕过马头,往来的路上跑。江慈心被他一绕,却是愣了愣。他将马停在此,叫他回去,不就是要他上马带他回去的意思吗这人怎么就自个跑了江慈心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孩几乎是逃一样地跑回去了,只好自己掉转马头。若是跑太快,追着繁羽后头,好似他是专门出来找他的一样。江慈心只得拉着缰绳,板着脸慢慢往回走。他远远看着繁羽顺着小径跑到严青旁边,于是催了催马。黑马驮着他直行而去,只听到那边传来话音。“严大哥,我捡了点果子。昨天跟欧阳大侠他们一起吃过,挺甜的。”“看起来倒是不错,等会我们路上吃。”严青说着,拿出一块布,将果子接过包起来,挂在了药箱上。欧阳情见人都齐了,就道起程。几个汉子都长声一应。欧阳情白衣一翻,稳稳坐在马上。他一拉缰绳,白马扬蹄一鸣,已是迫不及待的模样。繁羽还立在原地,他看到众人都已上马,江慈心也驾着马从小径回来,只有严青与他还未上马。他来时坐的是江慈心的那匹黑马。眼下江慈心正轻夹马腹,微仰着头,看也不看他,从他身边轻快而过。繁羽目光随他而动,见那黑马随着主人情绪踏步而走,没有停留之意,也知道江慈心应是不愿再与他同骑。他看向欧阳情,那人不喜与人接触,自然也不会带他这程。那几个大汉离他远远,昨夜似乎还对他面露不屑,怕是也不会带他。他不由几分无措,看向身边的严青。“严大哥”严青却是聪明,不待他再说,就接上话:“繁羽不会骑马吧与我一骑好了。”他朝繁羽温和一笑,伸出手来:“来,把手给我,我教你上马。”“多谢严大哥”繁羽大为感激,连忙朝严青一谢,递出手来。前头的江慈心闻言,连忙勒住马头,他于马上回身一看,繁羽正一脚踏着马镫,身体靠着严青,一手拉着马鞍,另一手握着严青的手借力。严青虚抱着他,还在一旁指导:“脚蹬着那里,手拉住,我托着你,对,你那只脚”还未说完,就被江慈心大吼一声。“你给我下来”两人俱是一惊,不由转头看他,姿势怪异。江慈心大为光火,他骑着马从那小倌前面而过,难道不是暗示他吗他这么一个可靠的骑手,那人都不叫住他,转头却是去求那个严青还如此搂搂抱抱,不就是骑个马吗用得着这么碍眼吗他怒气冲冲,下了马几步跨到两人面前,他上下扫视着繁羽的姿势,凶狠道:“还不下来什么样子不靠着人站都不会站了吗”繁羽被他吼的一愣,只好收回脚,好好站定。这江慈心喜怒无常,总是对他冷言冷语,繁羽此回实在觉得莫名其妙。他请严大哥带他一程,又是哪里惹了江慈心他压下心头不愉,问道:“江大侠,有什么事吗”江慈心瞪着他,脸上一片严肃。“没看到严大夫带着药箱吗,你还要上他的马,不是为难他吗”严青闻言,不由好笑。繁羽觉得江慈心莫名其妙,他却是已经猜到了几分原因。于是挂上儒雅温和的笑容,朝江慈心道:“不妨事的,我药箱也不重,挂在后头没什么妨碍。繁羽个子小,我们坐紧一点就没事了。”江慈心听他这么说,不由转头给他一记眼刀。严青却是仿佛全然不觉,仍是笑眯眯地去扶繁羽。江慈心只好伸手一挡,隔开严青的手。这下那两人都朝他看去。“江大侠,这是为何”严青话中带笑,已是故意使坏了。繁羽也皱眉,实在不懂这人几番阻挠为何意。江慈心面上一阵黑一阵青,扫了那欠打的严青一眼,垂眸瞥着繁羽,居高临下地说道:“我们还在被人追杀,随时有杀手过来。你让严大夫带着你,到时候被你拖累,死于杀手刀下怎么办”“这”严青听他扯了这么个生硬理由,也有些无语。“我武艺虽不及江大侠,护着繁羽总不是难题吧。”江慈心索性厚上脸皮,再加一句:“你看,严大夫都说了,他武功没我好,你若拖累了他,你过意得去吗那些人不但会偷袭,还会使毒,手段毒辣,你也见过的。”繁羽被他唬得一愣愣,若是真的这般,他的确是不好意思硬要严大哥再护着他。于是只得面色担忧地对严大哥说:“严大哥,我还是”严青见他真的信了,脸上的笑也要顶不住了,连忙回道:“怕什么毒,我是个大夫啊”江慈心打蛇随棍上,谎话随口而来:“不错,我们之中只有严青懂医术,若是连严青都受伤,对我们可是极大之危。”繁羽已被唬住,只得对严青道:“那严大哥还是别管我了,我不能拖累你。”严青傻眼,这繁羽看着挺聪明的模样,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江慈心骗了。他目光一转,看到江慈心朝他翻了个白眼,十分轻地哼了一声。严青不由无语。另一边欧阳情那边等他们三人,已是有几分不耐,欧阳情看他们三人来来回回说着话,却没一人上马,又见江慈心挡着严青,心内便猜出几分。他心底一叹,朝那三人喝道:“我们先起程了,你们三人等会赶上来吧。”说罢,带着三人先行踏马而出。江慈心听他们蹄声渐远,就朝繁羽道:“我师兄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该上马了。”他从上头打量着繁羽,装作不耐地说:“算了,你就跟我同骑吧。也不是头一回了,再耽搁,小心杀手找过来。”他说完,心内大为爽快,一转身嘴角都止不住得意地弯了弯。繁羽只好看了眼严青,然后垂着头随江慈心跌跌撞撞地走了。严青看着他跟着江慈心走了,不由心底叹一声,不再相劝,深觉这两人太过有趣。他好笑地想:这真是一个要骗,一个爱信,拦都拦不住。第19章繁羽随江慈心走到黑马边上。那黑马仰仰头,喷着气,蹄子一直在刨地,大概看到它那匹白色的伙伴已经走了,也有些着急不耐。江慈心拍拍马脖子,暗自得意: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辩才,居然能几句就说动这小倌。繁羽却垂着头一直不看他。江慈心这才收敛了几分情绪,脸上也挂上凌冽。“喂,你做什么这幅模样上我的马,你很不情愿”繁羽仍旧低着头,他似乎有些回过神,觉得方才江慈心的话并不如此可信,却又不明白这人为何要将自己骗过来。“应该是你不情愿吧,”繁羽低语,道出心头疑问,“你,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江慈心皱了皱眉,他被繁羽一问,心头也有几分迷茫。不想繁羽看出,他就粗声粗气地说:“你还介意早上我说的话”他见繁羽不答,依旧低着头,就认定为此。他抓抓头,想到早上繁羽面色难看的样子,心里也不好过,只好窘迫地说:“那时是我胡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