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志趣相投,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唇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忽听公孙孟迟向薛凌道:“你这镖队里几个兄弟,听上去都是京都口音啊”薛凌笑道:“咱们镖行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大家伙聚在一处养家糊口,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他用马鞭指了指小梁都尉和曹胜几个,道:“他们都是顺路跟着镖队一起去洛阳的,镖头的朋友。”小梁都尉转头向公孙孟迟点头微笑,并不言语。他头上红缨毡笠压着眉眼,唇上又有一撇假胡须掩饰,因此面对官差,心中并不慌张。公孙孟迟打量了小梁都尉几眼,口中道:“奇怪,这小兄弟怎么看上去有些面熟”一听此言,小梁都尉微笑道:“是吗大概是小弟与公孙大哥有缘。”公孙孟迟问道:“敢问兄弟尊姓大名”小梁都尉道:“小弟姓杨,单名爽。”公孙孟迟想了一想,道:“杨兄弟是京都生人吗不知在京都是做什么的”小梁都尉道:“小弟并不是土生土长京都人,不过在京都跟表兄弟合着开个赌坊,日子久了口音也就改不过来了,后因京都闹兵乱毁了生意,此次专去洛阳投亲另谋生路。”公孙孟迟点头,又看着他道:“这么说杨兄弟倒是籍贯在洛阳了杨兄弟可否给咱们讲讲京都当时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小梁都尉笑道:“不瞒兄台,小弟也是近乡情更怯,怕是洛阳亲友都忘记了名姓。至于京都嘛,当时一闹起来小弟就闭门不出,后来安定了胡乱开张几日,生意着实惨淡,哪有心情管外面的事。”薛凌笑道:“小爽不要介意,我这公孙大哥干官差多年,看谁都像个贼,逮住就问长问短。”小梁都尉也笑道:“同路而行,随口聊一聊又有何妨,没事没事。”公孙孟迟低低道:“这个小兄弟看去委实是好似在哪里见过的样子,真个面善,一时半会儿偏想不起来。”曹胜暗自捏了把冷汗,后面忽然响起笛声,原来是沈若雪将自己的长笛递给萧七吹,两人边吹笛边往镖队赶过来。“萧七哥,我把这根长笛送给你可好”沈若雪笑着向萧七道。萧七一愣,连忙停了吹笛,道:“这可使不得,这是你那故友的遗物,怎能送与我”沈若雪微笑道:“笛子之于萧七哥你,恰如知己相逢,也算是得归其所啊。”萧七笑道:“我的笛子好比是糟糠之妻,这根笛子却如同贵公子,拿在我这粗手里不搭配啊,实在不敢领情,多谢沈妹子好意了。”沈若雪怔了怔,道:“什么”萧七呵呵笑道:“你还不知道啊,我早就看出你跟小爽是小夫妻了。”沈若雪脸一红,竖指唇边嘘了一声,悄笑道:“还有没人看出来啊”萧七笑道:“恐怕除了那没脑子的程姑奶奶,大家伙都看出来了,哈哈”沈若雪不好意思地笑道:“看出来也不要说破嘛,不然一路上就有些尴尬了。”萧七将笛子递给沈若雪,道:“放心,我把你跟小爽当做自己亲妹子亲兄弟一般看待,这镖队里,我同你两个说的话胜过跟他们一年讲的话还多。”沈若雪接了,笑道:“那萧七哥以后就没有笛子吹了吗”萧七叹了口气,痴痴地道:“我的笛妻已亡,好比人死灯灭,活的人也还要活着,就把它记在心里不忘怀便是,为它守丧一年之后,我再上山砍一根老竹制个新的竹笛,每当路过它的墓,便给它吹上一曲,也叫它放心。”沈若雪心有所感,低头轻轻抚摸着手中谢承荣的长笛,每摸一下,心里就微微的痛一次,紫茉莉花簪还在她的怀里揣着,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及眼前这根长笛所能唤醒她的,如此清晰的记忆。她想要送给萧七,其实心底深处仿佛是要逃避那份苍凉。走过吴春平趴着的镖车,沈若雪不禁关切地问道:“春平哥,你痛的好些了吗”吴春平皱眉道:“好些了,唉,我真没用。若雪,有个事我想跟你说,我刚听见快到宣良城了,只怕到时我要带着凤珠往宣良城西边走,不能跟你们一路了。”沈若雪担心道:“可是你现在伤着,能走吗”吴春平咧嘴笑道:“我趴着不动养养,明日就不会这么痛了,凤珠和我都是没用的,只是个拖累,离了我们,你们走路也方便些。”沈若雪便有些闷闷不乐起来,凤珠握着她的手,低声笑道:“你们早晚要下江南去,离别是躲不过的,我只盼你见了你爹娘后,再到宜阳去看看我,咱们姐妹见上一见,然后你们再远走。”沈若雪叹道:“若是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相伴着,不管住到哪里,都是亲邻,始终聚在一处该有多么好。”凤珠看着她,心中暗自道:“好是好,只是,吴大哥看不到你,也许才会安下心来跟我过日子吧。”口中却笑道:“你的夫君也受了伤,怎么不见你去问一声”沈若雪怔怔地望着小梁都尉在马上的身影,低低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忽然觉得他一定瞒着很多很多事情不愿意告诉我,即便是有什么心事,也总不肯轻易对我说,今天他对我也是淡淡的,我很想知道他现在想些什么,真的很想知道。”凤珠凝视着她,静静地道:“若雪,他真的是对你很好很好啊,好的让我许多时候都羡慕你的福气。以前你跟谢将军在一起,不管多么美好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是他的妻子,他那么体贴爱护你,你也要多为他想一想啊,那根笛子,那根笛子你就不要总吹了。”沈若雪托着腮,入神的望着小梁都尉,喃喃道:“你看,他的样子好像是非常非常的累。姐姐,你不明白,我一直都知道他对我很好,可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把他的累,他的烦恼,分担给我那么一些,不要总是自己扛着。我把我的许多心事都讲给了他,他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反而让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似乎总不是一个人。我最怀念的就是当年我跟四郎在一起时,始终心有灵犀,如同两个人,一颗心。”凤珠叹了口气,道:“他们是两个男人,性情、境遇都不一样,你的四郎在歌舞升平里吹着笛子,他可是在血雨腥风里挥着刀,怎么能要求他们是一样的呢要我看,眼前的这个,更值得你去珍惜啊。”沈若雪幽幽道:“我没有不珍惜,只是想要更懂得他。”第70章 试 探将近暮色四合,天气突然变的阴沉昏暗,刮起了刺骨的北风,点点雪花夹在小雨中沙沙地落了下来,道路很快就变得十分泥泞,镖车推得艰难了许多,上坡的时候伙计们高喊着号子拼命推着,镖师们骑在马上并不相帮,曹胜欲要下马,沙破刀拦住他道:“行镖途上,各有职守,你不必越位帮忙。”公孙孟迟等官差早已勒马站在坡上冷眼等着,公孙孟迟叫道:“前面有个曹家村,我与那里的曹太公相熟,各位随我一起去他那里吧”程威风笑道:“好啊,就听公孙捕头的”曹胜欢喜道:“曹家村”他刚想说寻到了本家,蓦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化名是杨胜,赶紧把话咽了回去。沈若雪和凤珠都跳下了镖车,双脚站在泥泞中,沈若雪不禁抱着肩在冷风里瑟瑟地抖着,一只温暖的手忽然伸到了她的眼前,她抬眼看去,小梁都尉微笑着道:“来,上马吧”沈若雪拉住了他的手踩在路旁一块石头上,用力一跃,借着他的力上了马背,靠在了他的怀中,小梁都尉的身子挡住了呼呼的寒风,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温柔的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好些了吗”小梁都尉目视前方不语,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一阵委屈蓦地涌上沈若雪心头,她赌气奋力一挣,便向马下跳去,小梁都尉惊道:“你做什么”她没好气的道:“让我下去我不要跟你一起”小梁都尉莫名其妙地道:“若雪,你怎么了”沈若雪道:“我要下去跟春平哥他们一起”说着便跳,小梁都尉紧紧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在马背上,急道:“你这是怎么了啊别闹”她使劲抓着他的手臂往外推,耳边只听见他痛楚的轻啊一声,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缩手,看见自己正抓着他的伤臂,鲜血从裹伤处渗了出来,不禁心痛的将他受伤的手臂抱住,满脸歉意。看她停手捧着自己的伤臂默然不动,小梁都尉微微一笑,柔声道:“没事,不要紧的。你这是突然跟我闹什么啊”沈若雪低低道:“我没有闹,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刚才你为什么不理我”小梁都尉道:“你跟我说话了吗这么大的风,许是我没听见。”沈若雪转脸望着他,犹豫了一下,道:“这两天,我总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因为四郎的笛子”不防小梁都尉一把掩住了她的口,低低地道:“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要乱讲话。我没心事,别问那么多。”说着,又轻咳了起来。沈若雪赌气不再言语,怔怔地骑在马背上,小梁都尉低头看了看她,轻轻地道:“你是生我气了吗对不起,若雪,我我真的没有心事,只是觉得很累很累。”沈若雪没有答言,轻叹一声,手指下意识的抚着腰间的长笛。小梁都尉的眼神落在那支长笛上停顿了片刻,默默地转过脸去。雨雪打湿了每个人的衣服,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总算到了曹家村,公孙孟迟早已进了村子,曹太公让庄户执着灯笼在村口相迎镖队,程威风和马步行还是谨慎地打马围着村子转了一遭,这才放心地令镖队进村歇息,三辆镖车都停入了曹太公的大院子里,料想是官差熟识的人,也不会有事。曹太公和三个儿子将他们都让进火盆烘烤的厅堂中,程威风命卸镖箱的伙计们就在院子里的廊下休息,顺便看着镖车,自己则带了镖师们走了进去。曹太公忙命家人端出去一个火盆给伙计们,又将烫的热热的酒送出去给伙计们喝,程威风拦阻道:“多谢太公好意了,咱们行镖的人在路上是不能沾酒的,就给他们点热饭热菜吃了就行了”公孙孟迟大摇大摆地坐在上首,看样子他没少叨扰这里,熟识的很。曹太公的三个儿子一口一个师父,围着公孙孟迟叫的十分殷勤,公孙孟迟得意地向众人道:“曹太公这三个儿子都想学些拳脚,跟我进衙门当捕快,回回路过这里,都顺便教他们一教。老曹啊,你放心,你这三个儿子将来我瞅着空缺给大人一讲,绝对进的去”曹太公和儿子们闻言喜地眉开眼笑,连连奉承。却听公孙孟迟忽然又道:“哎,杨小哥儿,这屋子里这么暖和,你还戴着毡笠干什么,赶紧摘了,也把湿衣服脱一件给他们烤干。”小梁都尉略一沉吟,将红缨毡笠自头上拿了下来,挨着火盆坐下,公孙孟迟却给他递过一杯热酒:“喝点儿,咱们不是镖行的,不用遵从他们的规矩”他只得接过酒,抬眼正撞见公孙孟迟犀利的眼神,便坦然的笑道:“多谢,只是小弟酒量甚浅,喝这一杯就足够了。”公孙孟迟盯着他道:“一杯怎么行你在京都是开赌坊的,那地方出来的人,该是能喝能打,我看兄弟你似乎斯文了些,不大像这一行的。”沙破刀插嘴道:“公孙捕头说的是,小爽跟咱们这些粗人比起来,总觉得不大一样,想不出是多了点什么,还是少了点什么。你奶奶的,你连赌都没跟我赌过一回,我竟然不知道你原先是个开赌坊的啊”小梁都尉不动声色地将酒一饮而尽,笑道:“瞧你们他妈的说的话,老子果然很斯文吗出门在外,怎么也得收敛着点才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嘛,老子若是螃蟹似的一路横着走,恐怕早被沿途的各路好汉看不顺眼收拾了”众人哈哈大笑,都道小梁都尉说的有理。公孙孟迟笑着又斟给他一杯热酒,道:“这吃喝嫖赌四个字,但凡开赌坊的那可是样样沾边,不知道杨兄弟有哪样喜好啊,你不会说你样样都不沾吧”小梁都尉大笑道:“那可被问着了,老子不是有哪样喜好,是样样都喜好”他的眼睛迅速扫了几眼众人的坐立姿态,自己将衣袖往上卷了卷,一条腿抬起踩在了凳子上,做出一副赌坊打手的样子,嬉皮笑脸地道:“掷骰子出老千想必哥哥们都是见惯的,我只说说京都勾栏院的花魁,最有名的要数太白坊里那四个,缠头至少得二十两银子,才能拉拉手,想要上床啊,那还得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一说起女人,镖师们和官差们的眼睛都亮了,纷纷围到近前,薛凌饶有兴致地问道:“小爽,你上过几个啊”小梁都尉笑嘻嘻地道:“老子不过是做小生意的,哪出得起这么多银子啊,过过眼瘾罢了”众人都称不信,一个捕快道:“换了是我,倾家荡产怎么也得弄一个尝尝,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公孙孟迟悠然笑道:“杨兄弟好清白啊,我听说京都的朝廷命官,是只能喝花酒不允许随意在外宿娼的,你只过眼瘾,颇有点官风啊,莫不是跟大人们混的太近了”小梁都尉笑嘻嘻地道:“公孙兄开什么玩笑,咱们开赌坊的算什么档次啊,就是喝花酒睡女人也顶多只应酬的起中等货色嘛,那上等的嘛,有心无银难成事啊,只能干干的垂涎三尺了。哎,不瞒你们说,小弟还真有一次豁出去倾囊而出醉生梦死了一回,果然不愧是花魁,女人中的极品啊,他妈的,那感觉简直没法形容,当真的有这一次死了都不后悔。”一声凳子移动的声音嘎然响起,沈若雪蓦地站起,面无表情地掀帘走了出去。小梁都尉的眼中微微掠过一抹焦灼,随即瞥见公孙孟迟正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