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人等退下,忽然脱掉外衣,露出了一身软甲,众人皆惊,小梁都尉与司文德互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坐着。然而各人身边的两名美婢蓦地手一翻,两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已经架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坐在那里动弹不得。只听宁王笑道:“诸位不必惊讶,我闻东宫感染风寒卧床,而圣上御体欠安,唯恐禁内出些事情,所以想借诸位之力,今夜入宫一趟,请诸位中把守禁内的行个方便。”他笑着转向小梁都尉,道:“不知道银枪都的小梁都尉肯不肯为我打开内廷大门”小梁都尉微微笑道:“王爷对圣上是一片孝心,何须摆出这样的架势想要入宫直接去禀明了心意就是。”宁王笑道:“看来你是在跟本王装糊涂啊。”说着蓦地啪啪拍了两掌,堂外登时出现百名盔甲整齐的军士,剑拔弩张地将厅堂团团包围住。小梁都尉向司文德眨了眨眼笑道:“我说的如何”司文德哪敢应声。只听宁王又道:“本王今日确是诚心与各位交个朋友,美人黄金也是诚心送与各位,只是要处理些皇族家事,望诸位不要不识时务的干预过多。过了今晚自然无事,否则,眼下就刀剑无情,还请诸位想仔细了。另有一事告知诸位,你们的新任右卫将军本就是我的心腹,上司官已无二话,现在就看你们顺不顺应天意了。”贺兰明突然道:“下官兄长与右卫将军私交甚厚,宁王英名在诸王中早已折服边军,下官愿听从宁王指挥,所属云骑都尽归宁王。”外卫禁军向以贺兰明唯马首是瞻,见他如此一说,也纷纷表示愿意跟从宁王。唯独属内廷守卫的罗云生、小梁都尉和司文德默然不语。宁王盯着他三人,缓缓道:“我知道三位都出自功臣勋将之家,必是不肯平白背上叛逆之名,须知江山还是我家之姓,何必顾虑今夜恐怕由不得你们,要劳烦金银枪两都都尉带个路了,至于罗都尉,且请在我府上歇息。”小梁都尉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老子只是个内廷把门的,既是你们的家事,与老子有什么相干你要进去,就进便是,至于里面怎么闹,只要不妨碍老子升官发财,随你的便。”宁王笑道:“小梁都尉果然不愧是冰雪聪明的人,那咱们就走吧。”罗云生与司文德愕然的看着小梁都尉,目中都有怒色。罗云生忽然破口大骂道:“梁超,想不到你是如此不忠不孝之徒老子宰了你”话音刚落,他身边美婢的利刃已经挥出割断了他的咽喉,罗云生登时扑倒在地气绝身亡。宁王淡淡地瞥了罗云生一眼,吩咐道:“把尸体收拾了。”抬眼盯着小梁都尉。小梁都尉却一把拉起了司文德的手,毫不在意的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咱们走吧。”出了王府大门,二人才真正是大吃一惊,府外静悄悄的集结着三千甲兵,宁王悄无声息的早已做好了逼宫的准备,而整个京都上下竟无人觉察。黑暗中,三千甲兵顺利到得银枪都把守的内廷玄武正门下潜伏道旁,宁王令四名王府侍卫跟着小梁都尉叫门,小梁都尉笑道:“王爷放心,这是小事一桩,只是我今晚离宫前已经有所嘱咐,没有理由返回,不如让司文德跟我一起,也显得回来的煞有其事。”宁王想了想,命司文德与他一起走到玄武正门下叫门。门上看出是小梁都尉和金枪都都尉司文德,便问缘故,小梁都尉答道:“两都有急事要共见圣驾。”本就是自己长官,禁军深信不疑,便依言打开正门,谁料刚开一条缝,小梁都尉忽然闪电般抽出腰刀返身砍倒了身后的王府侍卫,迅速闪进了门内,司文德反应也快,跟着便奔了进去,口中喊道:“宁王谋反,快关宫门”宁王没料到小梁都尉突然变卦,不禁大怒,为防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索性点亮火把公然兵临门下,急命攻打玄武门。小梁都尉背靠宫门喘了口气,司文德道:“梁超,我们怎么办就靠你我跟宁王对抗吗”小梁都尉咬牙道:“入娘贼的,不拼一拼就这么被他软禁控制起来,实在太不像老子的风格了,老子丢不起那个人再说了,圣上对金银枪两都一向恩宠有加,你我若是轻而易举的就背叛圣上,岂不是良心让狗吃了”司文德感慨的道:“我还以为你真的要从了宁王。”小梁都尉看了他一眼,道:“老子这叫智取,可惜了罗大哥硬碰硬的送了性命,咱们少一个帮手”说话间宫门已被叛军撞得乱响,司文德急奔去从重玄门叫来部分金枪都的禁军协助小梁都尉守护这里,一面派人急往玄武殿禀告皇帝。皇帝闻听消息惊得目瞪口呆,突然失语,病势越发沉重。兵部值夜的官员急派人告知状况,命二人务必坚守住内廷,小梁都尉听了来人讲述,半天没有吱声,司文德急道:“这可怎么好”小梁都尉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能守则守,守不住再说,就当老子陪宁王玩一场,让老子低头举手就做叛贼可不成,谁叫我们注定是天子亲军,不能让天下人看笑话”司文德点头道:“好兄弟,我听你的”两人率禁军死守宫门,门上门下对射箭飞如雨,不断砍断试图攀上宫门的绳索,格杀掉爬上来的叛军,一直支撑到午夜。宁王的军队突然没了动静,司文德和小梁都尉这才歇了口气,两人互看一眼,喃喃道:“老子们总算对得起天子亲军的称号了。”苍穹如洗,仲秋节的一轮皓月清光四散,冰清玉洁的挂在那里,小梁都尉仰头看着月亮,心中暗暗道:“若雪姑娘,今晚,我不能陪你在旧城墙赏月了。”这时,宫门下忽然亮起一片红光,小梁都尉吃了一惊,暗叫不好,宁王要放火烧毁玄武门,他慌忙指挥禁军往下面泼水灭火,叛军趁着火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火借风势,顺着两旁树木一路燃烧下去,整个京都逐渐处处火光,暗黑的天边被熊熊烈火映得宛如白昼。小梁都尉无意中抬眼顺着着火光的方向看了看,脸色突然发白,火光燃的最凶的方向分明是富贵酒楼那边的方向,顿时如陷冰窟,他愣了片刻,突然疯一般转身就冲下去要备马开宫门,司文德骇然道:“你要送死去啊”只听小梁都尉叫道:“老子不管,我要出去找个人”司文德紧追着他跑下去,喝令手下将小梁都尉牢牢抱住,小梁都尉一边挣扎一边骂道:“放开老子放手让老子出去”司文德急道:“你疯了吗四面都是宁王的人,我不能放你出去,更不能开宫门”见他根本不听,拼命挣扎着拳打脚踢的几乎失去理智,一咬牙,挥臂便朝他重重打了一拳,将他打得晕了过去,命人把他抬到了一边。此时宫门外一声呐喊,六处禁门尽皆火起,互不能相顾,宁王带来的援军赶到,几乎包围占领了整个京都,其他藩王都隔岸观火,东宫扶病仓皇逃离。眼见其他宫门皆已失陷,大势已去,司文德蹲下身便揽起小梁都尉急急唤着他的名字,小梁都尉缓缓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他,惊道:“宁王破了宫门吗”司文德低低道:“好兄弟,破门是早晚的事,绝对守不住了,听说东宫已逃离京都,不如你我趁乱跑了去投奔太子,免得受战败之辱。”宫内杀声震天,叛军已经冲入宫内往玄武殿奔杀过来,火光中,远远见右卫将军已率人将玄武殿团团围住,司文德与小梁都尉相对看了一眼,眼见得死守已是无意义,满脸无奈,突然一声巨响,玄武门倒塌,叛军潮水一样呐喊着冲了进来。守门禁军边战边退,死伤过半,部分已开始缴械投降,事不宜迟,再不走就走不脱了,司文德和小梁都尉在几名亲随禁军的掩护下,趁乱奔过宫墙一角,叛军已冲入宫中无人再留心宫门四壁,他们人叠人的翻过了墙头藏身在暗处,避开宁王的军队,慢慢地向城外潜行。“你到外城北营去看一看,如若尚未被叛军拿下,把你我两都的剩余禁军能聚集多少就聚集多少,全部带走,”小梁都尉伏在草中,悄悄向司文德道:“我要去找一个人,找到了到城外二十里外的凤凰山与你会合,如果见我黎明时还未到,你就不用管我了。”司文德点头道:“好,你千万要小心,我等你。”便与小梁都尉在黑暗中分头而去。小梁都尉独自沿暗处往富贵酒楼方向摸去,京都街道两旁树木尽皆燃着如炬,原本富丽堂皇的酒楼店肆都在火海之中烈烈烧毁,百姓们哭爹喊娘扶儿携女的四下乱跑,宁王的骑兵不断从街中驰奔而过,但凡有挡路的踏死不顾。好容易到了沈若雪居住的那条小巷,小梁都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那条巷子早已成了一条火巷,他愣了片刻,不顾一切地往冒着火舌的巷子里冲去,高声叫着:“若雪姑娘,若雪,若雪”叫声里已带了哭音。但是,奔逃的人群和炽热的火焰将他裹挟而出,他几次奋力想要再冲进去,都被人群和大火逼了出来。小梁都尉绝望的看着燃烧的巷口,料想沈若雪已葬身火海之中,心如刀绞,任凭身边四下奔逃的人群将他碰来撞去,站在那里呆呆地一动不动。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闪开,闪开,婆婆,凤珠姐姐吴大哥”一个身影踉踉跄跄的拨开人群向大火燃烧的巷子扑去,小梁都尉心头一震,霍然转身,循声狂奔过去一把将那身影拉住,不禁狂喜地大叫一声:“若雪”眼泪几乎涌了出来。没等沈若雪明白过来,他已迅速带她侧身躲入暗处,避开了两队奔驰而过的叛军骑兵。“若雪姑娘,若雪,你没事吗有没有受伤”小梁都尉如获至宝的将沈若雪上上下下细细看着,沈若雪认出是他,眼中充满了惊骇,喃喃道:“我我在城墙那里久等你不来,就坐在那里睡着了,醒来后发现四面火光,京都,京都怎么了”小梁都尉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笑着在她耳边低低道:“老天对老子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捧住沈若雪的脸,笑着小声道:“听我说,宁王叛乱逼宫,京都大乱,这里呆不住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跟着我先逃出去,免得受乱兵祸害。至于其他人,就看他们的运气了,我只能管你,绝对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你一定要跟我走,明白吗”第47章 变 节沈若雪的身子在惊吓中微微颤抖着,听他说要带自己走,却摇头道:“不不,我怎么能不管他们的死活跟着你自己走了我要找他们,我不能”小梁都尉急道:“那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你若是不走,我如何能丢下你就不顾了老子陪你死在这里好了”“你”沈若雪惘然道:“你怎么会死”小梁都尉叹了口气,道:“老子怎么不会死跟宁王拼死战了大半夜,他不会放过我的。我豁出去性命跑来找你,就是怕你在这乱军中受苦,丢下你,我就是走的再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沈若雪顿时说不出话来,看她不知所措,小梁都尉拉着她的手轻道:“若雪,我不怕死,可是不想在这里被擒受辱,城外有人接应,你随我出了城待平叛后还能回来,听话,别再犹豫了。”沈若雪转脸望了望一片火海,又看了看小梁都尉,终于点了点头。小梁都尉松了口气,紧紧握着她的手,带她往安华门跑去。叛军已分别包围了京都各个大员显贵的府邸,并开始灭火,小梁都尉拉着沈若雪时而夹杂在混乱的百姓中,时而闪躲在暗处,离安华门越来越近了,却发现约有三百名叛军守在门下,打着火把,没有放一个人出城。小梁都尉眉头一皱,低低道:“妈的,老子还是晚了一步,看来各个城门现在都封闭了。”他闪避在黑暗的拐角处,看看沈若雪,又看看自己,忽然灵机一动,低声道:“你在这儿站着千万不要出声。”说着,松开手摇摇晃晃地走出去,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他穿着盔甲,往来的叛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份,只当是自己人。只见他忽然勾手对一名跑过的叛军叫道:“兄弟快过来帮个忙,这边有状况”那人抽刀跟了他便往沈若雪藏身的地方走来,刚走到沈若雪面前,小梁都尉突然在后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扳,就听咔地一声闷响,那人哼也没哼一声扑通便倒了下去。沈若雪吓得脸色雪白,愣愣地看着小梁都尉,只见他蹲下身去迅速解下这名叛军的盔甲战袍佩刀,又脱了这人的靴子,低低道:“快,快换上”沈若雪明白过来,刚要解衣,又愣愣地道:“我我不懂得怎样穿盔甲。”小梁都尉一怔,沉吟片刻,将她轻轻推到墙边,低声道:“你自己先把战袍换了,别的我帮你。”说着转过身去,待沈若雪脱去衣裙换好战袍,他方才转身亲自帮她穿上了铁甲,戴上头盔,系上佩刀,两人贴得是那样的近,近到沈若雪听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小梁都尉低头见她看着自己,微笑道:“别怕,有我呢。”又蹲下身给她穿上了那双靴子。装束停当,他却又细心的发现叛军的左臂上都绑着一根黑布条,连忙从地上将那名叛军身上的布条捡起,也给沈若雪系在了左臂上,沈若雪急道:“你呢你没有。”小梁都尉笑道:“你跟着我就行了,记住,千万千万别开口说话。”沈若雪只得点了点头。小梁都尉将身下叛军的尸体拖到一旁隐蔽的地方,咳了一声,带着沈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