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起老子来”小梁都尉摇了摇头,用马鞭敲了敲桌面,懒洋洋地道:“哎呀呀,世兄你虽然出身王府,究竟还没有承袭,大家的老子当初也曾是兄弟相称嘛,小弟我如今好歹吃着四品武官的俸禄,怎么能不是东西呢你要慎言啊慎言,侮辱朝廷命官传出去可不好。”郑虎威气呼呼的推开一个宾客坐下,小梁都尉给明霞使了个眼色,往台上打了个手势,笑道:“哎,唱啊,赶紧上去唱几首好的,我陪世兄喝几杯,今日难得世兄做东,小弟正好趁机过把酒瘾。”明霞会意,赶忙拉了沈若雪就往上走,不防郑虎威伸臂一拦,道:“你上去,这个丫头留下”小梁都尉笑道:“咦,她有什么好我看今日这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是上好的,世兄这又何必呢去去去,赶紧上去”谁知郑虎威黑着脸一把推开了明霞,盯着沈若雪道:“我看这个死丫头还能张狂到几时老子今日不收拾了她难消我心头之气”沈若雪冷冷道:“随便你怎么收拾,像你这样的衣冠禽兽怎么做都不奇怪,但我还是那句话,不许你侮辱四郎”郑虎威大骂一声,扬手向沈若雪脸上狠狠地击去,小梁都尉的马鞭突然闪电般抬起啪地格住了郑虎威的手,他依旧笑嘻嘻地道:“这是做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嘛,世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胸狭窄,倒让小弟看不起了。”郑虎威恼怒得直跳了起来,指着小梁都尉道:“你一向跟姓谢的小子是一伙的,老子不稀罕你看起看不起今日必是你过来护着她们,存心跟我捣乱”小梁都尉拍手笑道:“着啊,我就说嘛,世兄其实是个聪明人,我的兄弟人虽不在了,谁要欺负他的朋友,就是给我难堪这个酒楼从今后就是我禁军银枪都弟兄的了,以后还请世兄你另寻别处开心,偌大一个京都,处处都是销魂院,世兄你见多识广品味不俗,不会连这么个普普通通的酒楼还跟咱们争吧”蓦地扬声叫道:“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那些在酒楼镇日闲坐着的驸马府的人,多有与小梁都尉素日相好的,立刻轰然应声,让郑虎威出乎意料,以为小梁都尉带了大批禁军的人来,便有些忌讳。他斜目看了小梁都尉一眼,悻悻地喝了两杯酒,起身便要走,却又被小梁都尉马鞭一横拦住,不由怒道:“还要怎样”小梁都尉慢悠悠地从桌案上收了两脚坐直,嬉皮笑脸地道:“世兄别就这么撇下小弟就走啊既是今日做东,小弟赶了个晚场,连杯酒也没捞着,这笔酒钱,世兄你总要结清嘛,还有给桃花娘子的赏钱呢小弟知道世兄不缺这点钱,别忘了,让人笑话。”郑虎威只气得七窍生烟,又不好对他发火,吼了一声:“结账”将银子与手下结了,恨恨而去。他带来的那些宾客也赶紧跟着溜走,那些红香院的女人嬉笑着同小梁都尉玩笑着也各自离开。第30章 彷 徨小梁都尉笑嘻嘻的看他们都走得干干净净,方才笑容一收,骂道:“狗娘养的,难怪四郎饱揍他一顿,连我都手痒了”转脸正色向明霞和沈若雪道:“放心,以后这里有我,不会有人来滋事的,”他微微有些伤感地道:“这样四郎也就可以放心的去了。”明霞深深谢过,小梁都尉点了点头,目视沈若雪,道:“若雪姑娘,我听驸马府的兄弟说了,不知你心内如何打算”沈若雪黯然道:“没有什么打算,十日之后,我会按约离开京都。”小梁都尉叹了口气,道:“依我看,若雪姑娘你离开也好,这里是是非之地,也是伤心之地,你离开了京城,好生的活着,不论怎样,莫负了四郎对你的希望,他是一直盼你好的。只是难为你要嫁”沈若雪慌忙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明霞看在眼里,抢着道:“要嫁什么”小梁都尉冰雪聪明的人,早已领会了沈若雪的意思,笑着继续道:“难为你要加些烦恼。其实,我跟那些兄弟打个招呼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许不至于会如此难为,保你平平安安离开就是。”沈若雪凄然笑着,什么话也没有说,要她感谢要她庆幸对于一个已立下死志的人来讲,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明霞凤珠,离开这个酒楼,离开京都,她只要兑现承诺,就可以安心撒手人寰,追随心爱的人。而这些有恩于她的人,也都可以像往常一样生活。小梁都尉坐在那里看着她,一双聪慧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她心内所想,他的马鞭轻轻地在桌案上叩着,沉吟片刻,温和地说道:“若雪姑娘,人生一世,生离死别,其实谁也躲不过去,这世上也总有一份深情值过你来世一遭。要是没有意外,我想四郎他更愿意好好活着,以便伴你风花雪月。还望你善待自己,他在九泉下有知,也会深感欣慰。有时候,一个人虽然死了,却可以在另一个人心中继续活下去,我虽无法助你度过难关,但却希望日后也能邂逅你这样一个知心女子,倘若在下不幸先行,定然是要她记住一句话: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却不盼她以死相随。”沈若雪默默地谢了,小梁都尉的一番言语勾起了她心内一阵柔肠百转,忽然仿佛回到了那间土地庙,耳边恍惚听见谢承荣急切地在对她说:“若雪,我要你好好的活着”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迷茫的微笑,人整个痴在那里。这天晚上,小梁都尉遣人给沈若雪送来了二百两纹银,来人道:“都尉托小人告知沈姑娘,公主有言,十日后她要登城亲看姑娘离京,若有欺瞒,绝不留情。这下都尉虽有心护庇帮助姑娘,现下却爱莫能助了,只好请姑娘自己保重,按约委屈一下,勉强挺过出城这一关再好自为之。这区区二百两纹银与姑娘权作路上之资。”沈若雪知道,看样子,她必须要嫁人了,她谢过来人,平静的看着眼前这白花花的银子,二百两纹银,实在是太丰厚了,她要将一百两赠与明霞度日,五十两勾了吴春平欠下的债,余下的就给那个尚且不知是谁的将要娶自己的可怜的男人吧。想了一想,她拿过一锭银子,径自去了间壁的银匠那里,请他打了一支银簪,将谢承荣亲手雕刻的紫茉莉花镶嵌在上面,插在了发间,她不想再让这朵花握在手心里、置在胸怀中、藏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从今往后,她要让它清清楚楚的、明明白白的陪伴在她的身旁。天亮的时候,她出门径自走到一个算命的方士那里,微笑问道:“你,愿意娶我为妻吗”那方士吓了一跳,还以为遇见了疯子,慌忙加快了脚步走开。沈若雪蹲下身来,直直的看着蜷缩在墙角的那个乞丐,微笑着道:“你,愿意娶我为妻吗”没等乞丐抬起脸来,她忽然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骇的道:“沈姑娘,你在干什么”沈若雪回过脸去,正看见吴春平捧着几个时鲜的果子站在她身后,自己的脸登时也红了,却微笑着什么也没有说。吴春平将那几个果子递给沈若雪,疑惑的看看那乞丐,乞丐也困惑的抬起眼皮,没有听明白沈若雪刚才对自己说什么,只是用肮脏的手举起了破碗,沙哑地道:“姑娘行行好,兄弟行行好啊”沈若雪看着这个乞丐,蓦地觉得自己选择这样的一个人,尽管只是暂时的,未免也太龌龊了些,微觉有些尴尬。可是,似乎也只有这样的人,出城后弃他而走方不会有太多不忍。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会让公主看了遂心吧。沈若雪蹲下身,将吴春平给她的水果轻轻放进了乞丐的破碗里,再一次轻声问道:“你,愿意娶我为妻吗”乞丐张大了口,见了鬼似的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反应。吴春平此时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沈若雪的话,一张脸顿时涨得发紫,他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粗鲁的将沈若雪一把拉起,头也不回的往她们住的小院里走,进了门,他将手一甩,第一次气呼呼地向沈若雪道:“你疯了,沈姑娘,你这是在故意糟蹋你自己吗”沈若雪微笑着看他,慢慢地取出那五十两银子,柔声道:“春平哥,这钱你拿去给了王大婶,就再也不欠她什么了。”吴春平一愣,呆呆道:“你,你哪来的银子”沈若雪道:“不用问了,这钱是干净的。只是,还有几日,我就要离开这里啦,再也不会回来,春平哥你对我那么好,所以,这银子,就是我对春平哥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吴春平接过银子,愣愣地道:“你要去哪里”沈若雪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吴春平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门外,困惑的道:“可是,就算要走,你为什么要那样糟践自己”沈若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回答,仿佛疲倦了。他只得往外走预备回酒楼去:“我只是来看看你,我,我回去了。”慢腾腾地走了几步,吴春平蓦地回过头来,又愣愣地问道:“你,真的要走吗”“是,”沈若雪木然的点点头。吴春平顿时满脸的沮丧,他垂着头站在那里,鼻翼一翕一翕的,愣了好半天 ,忽然转身几步走到沈若雪身前,张了几次口,方才道:“沈姑娘,我方才听见你跟那乞丐说你要嫁给她这是为什么如果你还把我当哥哥看,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要让那样的人娶你”他的目光中满是求恳,竟不是要沈若雪解释的光景,仿佛是在乞求她什么一样,眼眶瞬间红红的。沈若雪被这目光里真切的关怀感动了,她低低地,像从前无数次在井台边向他吐露心事的时候那样,低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公主她要我必先嫁了人,然后离开京都永远不许回来。”吴春平呆呆地看着她,一股热血忽的涌上胸膛,他蓦地摊开一双粗大的手,几乎是有些气愤的道:“难道,我还不如那个乞丐”沈若雪愣住,一时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吴春平的脸涨得通红,他继续忿忿地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可我相信凭我这双手,这把力气,决计不会让我的女人挨饿受冻你居然宁可找个乞丐,都看不上我吴春平我在你眼里,竟是连个乞丐都不如吗”沈若雪急道:“不是,春平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吴春平突然举手朝自己脸上打了一掌,转身朝沈若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沈姑娘,不管你是真心嫁人还是假意嫁人,如果你要嫁,就嫁给我吧,我照顾你,我会干活,我能吃苦,我不会让你像那个乞丐一样过”沈若雪拼命拉他起来:“春平哥,你不懂,不是这样的,快起来”吴春平却不肯起身,口中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嫌我没出息,在你心里只有一个谢将军,可是,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你不能一辈子没依没靠,孤孤单单,更不能因为那个公主的话就去糟蹋你自己。我喜欢你,从前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只要看着你我就觉得再苦再累都有意思。现在你说你要走,我觉得我过得一点指望也没有了,沈姑娘,不管你去哪里,带我一起走吧,我穷,可我会真心对你好一辈子”沈若雪见他如此,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心内又是感动又是伤怀,颓然坐下,没了主张,一言不发地愣着。吴春平看她不语,求恳地又道:“沈姑娘,你说说,我,真的连门外那个讨饭的乞丐都不如吗老人说叶落总要归根,人也总是要有个归宿,我虽然粗笨,可是我自认对你的喜欢不亚于谢将军对你的喜欢。现在一个已经死去,一个就在你眼前,既然你连乞丐都可以嫁,为什么不选我”泪水顿时从沈若雪眼中泉涌而出,她怨愤地冲吴春平道:“你不懂”吴春平也哭了,他边哭边道:“是,我是不懂,我没读过书,也不懂得你们那些诗啊曲啊,我只知道,我想要跟你厮守在一起,愿意看着你,愿意为你辛劳,这难道不够吗门外那个乞丐难道就懂得吗”沈若雪哽咽道:“春平哥,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本无求生之念,是怕是怕拖累了你。”吴春平闻言一喜,含泪道:“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想到过我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在找那个乞丐之前,你想到过我,只是怕拖累我”沈若雪只得点了点头。不想吴春平从地上一跃而起,喜笑颜开,口中不住道:“原来你先想到过我,我好快活,我心里好快活”他围着沈若雪团团转了两圈,突然拔腿直奔出去,撇下沈若雪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整个富贵酒楼都知道沈若雪为吴春平清了债,要跟他一起离开京城了,明霞心里竟似落下一块大石,自那晚她听见吴春平在月下的祝祷,隐隐的就希望由这个男人来照看沈若雪的下半生,他虽然低贱,可是牢靠。如今,不得不离开京城的沈若雪,身边跟着这个男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放心了,尽管看上去二人并不那么般配。吴春平在大家艳羡祝福的目光里,干活更加卖力,手脚勤快,眼里出活儿,王大婶心里喜欢,又有些过意不去,当众撕碎了春平的欠债契约后,笑着走到他面前道:“其实,我这人也不是硬心肠的,只要你人实在,我亏不了你,也不多揩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