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王大婶端详着换了一个人似的沈若雪,喜欢地道:“是不是我说她一开口就书卷气十足的。”明霞笑道:“我想,你那些笨手笨脚土头土脑的伙计,哪里干得了雅致活这二楼上的烹茶温酒行当,就让我这小妹子接了吧。”王大婶连连道:“行,行,这姑娘样子干净体面,正是干这个的。”明霞推了沈若雪一把,含笑说:“还不谢过王大婶”沈若雪忙上前谢了,王大婶笑容满面地说:“我一见她就喜欢。既是这样,以后你就住在我这儿,每月我给你工钱,不算住的费用。”明霞笑着说:“王大婶,她是我的人,你别亏了她,也别占住不再还我。”王大婶笑着一把拉住沈若雪:“你越这么说,我越不放她,赶明儿认作干女儿,不许她跟你唱歌”大家相视而笑,沈若雪离家后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开心。第9章 邂 逅作者有话要说:因不分朝代,所以本文中官职、称谓统统打乱秩序,信手拈来,请精通历史的达人不要对号入座。从这天起,沈若雪就独自在二楼的一个小偏阁里专管烹茶、温酒。那是个玲珑精致的小偏阁,分作两个隔间,一间里摆放着各种茶叶,有一个小红泥炉,中型的雕花水缸里放着伙计们挑好的泉水。另一小间里是上好的酒以及温酒的器具,酒气与茶香隔开,沈若雪穿梭在两间隔断里,温酒烹茶时也不误听明霞她们的歌,十分自得。来往二楼的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富豪士绅。连着四五天,沈若雪都发现靠东边的一张桌案总是空无一人,而伙计们每天早上都毫不例外地将这里和别处一样擦得干干净净,来往的客人有时满座退出了,也坐不到这里来。她心中不由得十分好奇:“常在这里坐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这天,正在烹茶的沈若雪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便探头向外张望,只见楼梯上走上来一位黑衣少年,腰佩长剑,身后跟着两名军士。这位少年生的十分秀美沉静,举止间自然地流露出一股清华高贵之气,几乎所有的客人都纷纷站起来笑着招呼:“谢将军来了。”少年微微一笑,略一拱手,正坐在了那张常空着的桌案前。“原来就是他坐的位置啊,”沈若雪想。王掌柜夫妇一起上来向这位谢将军问好:“谢将军,怎么这几天总没来是不是小店有什么不周之处”少年含笑道:“不是。这几天公务在身。”沈若雪心中蓦地一动,奇怪,这声音怎的如此耳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正在发怔,王大婶走了进来:“若雪,快烹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送上去。”沈若雪连忙答应了,边烹茶边随口问:“大婶,他是谁呀”王大婶低声道:“他呀,就是京城有名的谢四郎。”“谢四郎”沈若雪不解地道。王大婶道:“你不知道吧他叫谢承荣。他的祖母是先皇的妹妹贞宁公主,当今皇上的亲姑姑。他的父亲是当朝的谢太尉。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大姐是现在的东宫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二哥是吏部尚书;三姐是前年当选的魏王妃。他呢,排行四,人称四郎,吹得一手好笛子,五岁的时候就给当今圣上表演过歌舞,皇上特别爱他,算起来,他是皇上的表侄儿呢,每年元夜圣驾登城与民同乐的时候,只要他给皇上一吹笛子,大家都喜欢静静地听。”沈若雪听得扮了个鬼脸:“我的天,好大的来头啊,可是,一个精通音律的人怎么却是武将呢”王大婶在她头上轻拍一下,笑道:“他不但笛子吹得好,还有一手好骑射。皇上就让他做了禁军的骁骑将军,每逢圣驾出游狩猎,总把他带在身边。只是有一样,”王大婶卖弄自己知道的多,很是得意:“他今年都二十岁了,还没订下一门亲事,多少王公贵族想把自家的女孩许配给他,他都不放在眼里,可真是少年气盛啊。”说完,她就走开了。沈若雪心中暗想:“这个谢承荣居然如此了得,既这般显贵,怎的来这酒楼里听俚曲”想着,便将烹好的茶端起送了出去。将茶放在谢承荣身边时,她特意多看了他两眼,这两眼也许看得太狠,谢承荣秀美的脸上微微一红,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她窘迫地退了回去,心中也知道自己太放肆。箫管悠扬,明霞挥动长袖,婉转的又唱了一首歌:“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歌声中伴着凤珠的玉板和瑶娟低柔的哼韵,越发引人心神俱醉。沈若雪听见这首歌,想起自己流浪乞讨的日子,不禁感慨万千,倚在阁门边专心地听着。明霞白色的衣裙随着舞姿飞动,宛如一朵白莲花在风中飘荡、萎落,徐徐地坐于地下,赢来满堂喝彩,沈若雪也忍不住拍起手来。无意中,她忽然发现谢承荣正转头看自己,心下猛一紧,害怕地收敛了笑容,暗忖:“我又怎么了”只见谢承荣向她微微做了个手势,沈若雪连忙走过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满脸的不安。看她这样子,谢承荣反而笑了起来,问道:“你不用害怕,我好像见过你”“哦”沈若雪愣愣的,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谢承荣低头摆弄了一下面前的茶杯,若有所悟地道:“哦,对了,那晚说无家可归的女子就是你,原来你是这里的茶童啊。”说着,他抬起眼来看着沈若雪,目光柔和而清澈。沈若雪回过神来,惊喜地道:“啊,是你是你,我想起来了”没等她说完,谢承荣摆了摆手:“没什么,碰巧我巡夜。”毫不在意的转过脸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看她。沈若雪在一旁兀自站着,她一直对那晚那个年轻的声音难以忘怀,充满感激,没料到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将军,怔了片刻,她忍不住道:“我还以为,还以为做将军的一定都是满脸胡子,高大威猛,眼睛凶神恶煞一般。”谢承荣惊讶的回过脸来:“怎么你还站在这里”他的唇角上扬,微带几分戏谑地说:“你是说我不像将军吗”沈若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不是。我没想到将军你这么年轻。”谢承荣又笑了,他很爱笑,笑的时候没有一丝倨傲,明朗而温暖。掌声四起,明霞和瑶娟走了下来,只剩下凤珠独自在上面弹奏琵琶曲十面埋伏。在急雨般的乐曲声中,明霞与瑶娟谢过众人,向谢承荣这边走来,笑道:“谢将军,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沈若雪蓦地发现沉默少语的瑶娟在看自己时,眼神里突然充满了敌意,她莫名其妙的向瑶娟投去疑惑的目光,瑶娟已专注的看向谢承荣,充满敌意的眼神顷刻间已溶成一汪春水般柔情脉脉。好歹沈若雪也是“过来人”了,这点变化怎逃得过她的眼睛她明白了几分,心下暗自好笑:“原来瑶娟喜欢这位将军,必是我适才与他多说了几句话,瑶娟不高兴了。”便要转身走开,却被明霞唤住:“若雪,来。”她拉过沈若雪向谢承荣道:“将军,这是我新收的小妹妹,名叫沈若雪。”谢承荣微笑道:“我见过她。明霞姑娘,过两天我一个朋友在这里摆寿酒,你不用拘泥俗套,多准备一些歌舞。”明霞恭敬地道:“多承将军照顾,小女子自当尽心。”谢承荣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锭纹银和一块碎银放在桌案上,起身便带了军士下楼而去,楼下传来掌柜殷勤而讨好的送客声。明霞收了银两,将那一小块碎银递与沈若雪,道:“这是谢将军给你的见面礼。这锭银子是他预订那天用的酒菜茶果钱。”沈若雪好奇地问:“姐姐怎么知道呢他什么都没有说啊。”明霞扑哧一笑道:“怎么说你好呢他是常客,我们都晓得他的习惯。”说着,斜身小心地坐在了适才谢承荣坐过的椅子上,抚摸着光滑的桌案,眼神中满是敬重与感激地道:“这京城虽是天子脚下,却也是龙蛇混杂,像我们这种卖艺的女子哪会天天都是好日子过谢将军喜欢听我们唱的清曲,说比那宫廷艳曲强出十倍,又不是那种勾栏小院的香艳是非之地,便常常维护我们。只要他在,谁也不敢到这酒楼上与我们胡闹。他年纪甚轻,为人行事却使人将他当兄长一般依赖和敬重呢。”沈若雪想他小小年纪,居然被明霞比作兄长,忍不住掩口笑起来道:“啊,那岂不是颠倒长幼。如何叫得出口”一直不语的瑶娟在一旁突然没好气地冷冷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放肆的说谢将军”沈若雪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并不与她争辩。凤珠在上面一曲已毕,拜谢了,接下来上去一男一女开始弹唱琴书再生缘。客人们有的离座而去,有的听唱,有的闲谈品茗,并无大声喧哗的。时已正午,伙计们按吩咐搬上精美可口的菜肴,沈若雪也离开隔间,随着明霞她们一起下了楼来到酒楼后院的天井中。这里四围分别有厨房、柴房、伙计们睡的地方,掌柜夫妇的卧室,厨房里刀勺乱想,各式菜香绕鼻,不时有人穿梭在厨房与柴房之间抱柴草,或搬着酒菜往酒楼里进出。明霞带着她们在掌柜的堂屋坐着休息,随便的拿了茶壶倒茶喝,边喝边问:“哎,若雪,谢将军怎么说认识你”沈若雪笑着道:“那夜在街头救了我的正是谢将军啊。”明霞点头笑道:“这可真巧,我说我在台上看见你跟谢将军又说又笑的。”瑶娟将琵琶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明霞看看她,眨了眨眼,悄声向沈若雪道:“她呀,一直盼着能与谢将军说上哪怕一句话呢。”正说着,院门外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掌柜的”连叫了几声,没人应。沈若雪连忙走了出去,看见一个青年小伙子,衣着破烂,挑着一大担柴,正在院门口张望,便问:“你找谁呀”青年小伙子一见沈若雪,先愣了一下,脸倏地通红,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问:“王、王掌柜不在吗”眼皮也不敢抬,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衣襟上揉来揉去。沈若雪道:“王掌柜正忙着呢,你”未等她说完,有伙计喊了一声“姓吴的来了”,王大婶快步走了过来:“啊呀,春平啊,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吴春平低着头道:“大婶,昨夜我娘不舒服,卖了这担柴,大婶可不可以再借我些钱,我我得给我娘抓几副药。”王大婶一口应允,收了柴,递给他一串钱,又另给了两串。吴春平接住,连连道:“过两天一定还。”王大婶摆手道:“行了,快去抓药吧。”吴春平忙走了,始终没敢正视沈若雪一眼。沈若雪笑道:“大婶,这人真老实。”王大婶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毫不在意的随口道:“穷,自然要老实。”走回堂中,明霞正把今日得的赏钱分出一部分来,用红绸包了,放在堂屋的桌上:“这是酒楼上的茶果钱和场地钱,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王大婶笑眯眯的进来一边收了,一边认真的听明霞讲谢将军吩咐的事。沈若雪这才知道,原来王掌柜夫妇相当于明霞的雇主,明霞她们赚的钱十之七分是他们得了,连明霞住的临街小房也是王大婶的。第10章 学 曲夜阑人散,沈若雪独自坐在自己的卧室里,她的卧室就是酒楼三层的大屏风后面,临时铺上一条竹榻,白天可以坐人,晚上就是她的卧床了。偌大的酒楼里只睡着沈若雪一人,她很满足,近来,她越来越喜欢独自品味欢喜和忧伤。除了明霞,她对所有的人仍怀着戒心,总怕有人再来欺骗她,侮辱她,因此她的心里除了忧伤外,还有一份深深的孤独。沈若雪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那些书里的情爱了,“那只是书而已”,她对自己说。同时,又为不相信而感到绝望,啊,既然书里面都是谎言,难道她就要孤独一生吗难道这天底下的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可以相信、可以依托的吗在往京城的途中流浪的时候,她在风雨中东躲西藏瑟瑟的抖着,多想靠近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啊。魏成、孙老爷的脸又一一浮现眼前,她愤怒的晃了晃头,想把他们干净的抛到脑后,忘却那些事,心头的创伤痛得她难以忍受。“不,”她对自己讲:“不,我就要孤独一生因为因为我再也禁不住这种欺骗和羞辱了”一想至此,她霍地站起身,紧咬着嘴唇,心中的悲愤难以平息,走下楼去推开了二层的窗镉,深深地吸了口气。夜风清凉,她忽然很想写一首诗,好久没有写诗了,这里却连一支笔也没有,她想:明天,我去买些笔墨纸砚来,要是能把我的心境全都随着岁月编成一部诗集,我就会被人看得起,免得沦落为一个庸俗不幸的市井女人。摸到袖中那块碎银,谢承荣又浮现在她的脑海,她敏感的感觉到谢承荣看自己时的眼光虽然含笑,还是明显的带几分倨傲,而看明霞时就带了一分庄重,曾是小镇才女姐妹花的沈若雪,觉得连明霞都赞赏的自己,不可以在这个高贵的少年眼中无足轻重。她现在一无所有,唯一使她骄傲的仍是满腹的诗书。沈若雪带几分得意的想,明霞只擅长歌舞,略识得些许文字,瑶娟和凤珠连一个字也不认得,自己跟着姐姐琴棋书画可是样样都学过,论起来,该让人刮目相看的哦。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