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这,这金色的鱼鳞”“莫非是金龙鱼的”“唉”不多时,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地传来。我在一株扶桑树后,见到几个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婢女跪倒在小山面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搓搓沾了草木灰的白嫩的小手,把衣服上勾住的金龙鱼鳞拿了下来,看着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几人不知所措。终归是我留下的烂摊子,自己怎么也得收拾干净。正要走出去为他解围时,遇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她一身丁香紫云纹暗花锻裙,细眉如柳,眸中水波流转,看起来温婉可人。从衣着打扮来看,比不是常人。她巧笑嫣然地让几个婢女先起来,问清来由。她不笑倒好,这一笑,便让我记起了在哪见过面。不就是当日我在将军府迷路遇到赢夙怀中的美人吗看她如今的架势,俨然是府上的女主人。那么,她应该就是赢夙心尖上的人了,小山真正的娘亲。既然她来了,我便没了立场站出来。是我抢了她的幸福,她该是不愿见我的。于是我转身离去。然而,十年前的我走了,十年后的我,却清晰地见着了后事。小山并不领她的情,不耐烦地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来作甚”拔腿就要跑开。美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从后面抱住他的小身子,哀哀凄凄地说道:“小山,我是关心你啊。看着你长这么大,从前,你还会唤我一声娘亲,如今你”小山挣脱出她的怀抱,大声喊道:“我的娘亲是昭仁帝姬”不等她回过神来便跑远了。徒留那美人愣在原地,目光狠厉哀怨。分割线说也奇怪,自从上次一别之后,连续好几天没见过赢夙的面。也没听含烟唠叨过将军去了哪里。但等我烤了他的金龙鱼后,他就突然诈尸了。我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示威道:“将军府果然是风水宝地,连养的锦鲤那滋味也非同一般。”“嗯,是挺肥美的。怪不得殿下吃完之后连嘴都不擦。”他笑得愉悦,但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种挑衅。难得他今日换上一身梨花白的长袍,我毫不客气地扯过他的袖子来擦嘴。看着沾了油迹的白衣,我得意地笑了笑,说:“怕了吧”“怕这点油迹我衣服上沾过的血,恐怕比你这辈子喝的水还多。殿下也真不嫌脏。”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自己口中的浴血修罗另有其人。人,我也杀了不少,只是,没几个是我亲自动手的。同样沾满血的两个人,才能携手共进。偶尔想起小山,那个单纯的孩子,他的手还是干净的。我跟他说:“云衍,你带孩子的方法真够差劲的。多好的一个小孩,别让他像你这般铁血。”他不屑地回道:“我只是教他怎么在乱世中生存下去。”我冷冷地看他一眼,神情肃穆地说:“乱世会在我们手中结束的。我们结盟不就是为了一个太平盛世吗太平盛世,不会远的。”为了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我牺牲了太多,所以,不成功便成仁。“放心,我们会成功的。”话锋一转,他问我何如看待最近朝堂形势。恐怕离大乱之日,不远矣。他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低声地说:“帝姬难道还不知今日陛下召轩丘浥进宫。密谈了两个时辰。据探子回报,轩丘浥离开时,脸色有些不好。连他这么冰雕玉琢的人,也会七情上脸,真不知陛下跟他谈了什么我们不能大意,陛下,不,也许是国师,没我们想象中简单。”心底的冷意一丝丝地蔓延开,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别国王族鲜少能被王弟觐见,而他却被宣召两次,每次都是在节骨眼上,看来,王弟是知道了什么。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帝姬恐怕需要进宫一趟了。”云衍说。我心中亦是做这种打算,只是习惯了噎他两句:“怎么,这才大婚几天,将军就如此不待见本殿,要赶人了吗”“若然真的要赶,你真当我不敢直接把你从将军府扔出去吗”他嗤笑,丝毫不给我这帝姬留点面子。“你你”“既然你我已是夫妻,那我再称你为帝姬或殿下就不合规矩了吧。从现在开始,我就喊你静姝,如何”不等我反对,他已经喊出口。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爱怎么喊就怎么喊,不就是一句称呼吗。见我默许,他倒是喊得更加顺溜了:“静姝,你此番入宫万事要小心。记住,提防国师。她凭空而来,绝非等闲之辈。还有,陛下”他不说我也知道。只是,我做再多的事,皆是为了保住王弟的江山,他怎会不懂呢但他的行事,却让我寒透了心。莫非,这是天意要亡国。我许久不语,他便也就离开了。凝视着他离开的身影,我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活得也真够累的。每天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后得到了什么,弟弟渐渐疏远我,相爱之人不能相守,婚姻只是一场结盟云衍,他应该比我幸运吧。虽然现在他不能给深爱的女子一个名分,但乱世之中,能厮守已是天大的幸事。况且,他们有小山这样伶俐可爱的孩儿呢。只是,云衍的野心,似乎比我想的要大。他要的,能要的,也不止是一个将军之位。最后,不是是福是祸如今的我,看着幻象中沉思的自己,只觉得一股悲凉之感油然而生。前生,我竟如此不堪。换作是别的女子,在云衍告诉我说王弟召见轩丘浥时定是会想,轩丘浥日后会怎么看待自己。而我,想的却是如何才能扭转局面,让那群虎视眈眈的人失望。我始终不是平常的女子,始终不能得到一份平常的白首不离。、山月不知心里事一阵昏眩的感觉突然而至。幻象中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仿佛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过雾气。一切将要湮灭于无声中。可我不能让过往就此消失在我眼前。不光是为了圆轩丘浥的一个梦,更是为了前生我割舍不下的事。我想知道所有,所有。不管那些我没时间去弄清的事情,是好还是坏,我只想给自己的前生一个交代。如今的我,有了执念。我想再看一眼前生的错过。再看一眼那些早已远逝的爱恨情仇与无可奈何。于是我默默地念了几遍咒法,试图用本源之力来保住幻象。至少,让我看清楚,他到底有多爱我。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我瞥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紧握双手的轩丘浥,他用怜惜而带着痛苦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幻象中的我,不曾发现幻象有何不同。同样,他也不曾注视过身边的女子有何不同。我想对他说,浥,今生我是陶婳,可前生,我是安陵静姝。只是,他爱的人,不是陶婳,而是幻象中的安陵静姝。心里悲伤着,有些疑问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阿浥,殇帝到底对你说什么了”他不愿多说,只是寥寥数语。殇帝不过是挑拨离间他跟赢夙等人的关系,得知他并无实权之后,劝他回国夺权。那时他便当作是我的意思,他以为是我要殇帝这么做,为的是借邻国之力安国。也许就是那一刻,他认定了我就是个阴谋家,不仅那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做筹码,一举一动亦是有目的的。所以说,情之一字,能让人顿时看透红尘,亦能蒙蔽人的双眼。但凡他用心细想,便会发现这个推断多么可笑。首先,我不可否认自己擅于算计,但是,对于他和王弟,我是真心实意的。我的万般谋划,到底不过是为了保住千秋社稷,难道这有错吗受万人供奉,便要承万人之重。即使他不懂我的心意,也不会看不出我做事的风格。向邻国求助,并非姻亲关系,难不成我想引狼入室还是说,王弟的意思是我有意要改嫁于他他把赢夙置于何种境地罢了,人总会犯错的。有些过错,酿成了一生的错过。分割线从王宫回到将军府,我那脸色,根本就是生人勿近。当然,这生人除了不怕死的含烟。在后宫,他目光呆滞,一副不问国事的模样,对我也不像从前那般亲热。而且,身边总是跟着国师,我问他大多数的问题,皆是由国师代为回答的。据宫人回话说,最近陛下吃喝皆与国师一道。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我本想找个借口,把国师打发离开,但是宫人却说,陛下离开国师之后,情绪异常不稳定,而且暴戾得很,众人避恐不及。此行无果,我自然是十分气恼。含烟不断试图安慰我说,陛下年纪尚轻,少不更事,让我别往心里去。再等几年必定会懂事的。几年哼,怕是我有耐心等,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也等不了。我像他这般大,已经大权在握了,朝中老臣没有一个敢说不服的。如今,虽然同样没人敢对他说“不”,只是,他用暴政得来的结果。我盼着的是一个明君。若然他是个暴君,那我的牺牲,意义又何在伏在美人榻上,久久不能成寐。不多时,有人来报,说府上菱歌姑娘求见。我不记得认识过这个人,自然是不见。即便如今我下嫁给承德将军,说到底也是帝姬,什么猫猫狗狗都能随便拜见我,岂不是要忙死再说了,我现下也没那个心情。然而,那个跪在地上禀告的婢女,并没有起身退下。而是怯怯地偷偷看我,声细如蚊蚋地回道:“菱歌姑娘是将军身边最”见我连眼眸都不曾睁开看,她便噤声了,不敢多事。一旁在剥瓜子的含烟见她没了下文,立马站起来,厉声道:“最什么呀,你倒是说个明白。”含烟这丫头也真是,吓着她了。估计我在宫中恶名远播,少不了含烟的功劳。婢女瑟缩这身子,声音一字一颤地说:“最受宠”“什么”含烟一贯的大惊小怪。她见我并无反应,连忙哭丧着脸,摇着我的手臂,抽泣着说:“殿下,这这这区区一个侍妾敢来您面前示威置王族威严何在”这芝麻大点的事,也能上升到王族威严的层面上,不得不说,含烟是愈发有了长进。不,也许是最近太过无聊,把她给憋出来的。不过,菱歌姑娘既然是云衍的心上人,那我定是要会会的。说到底,强占了本该是她的将军夫人身份,我心中还是有一丝愧疚的。并且,作为盟友,这点人情,不怕卖给云衍。是以,我懒懒地睁开眼,对一个劲在喊“奴婢该死”的小丫鬟说,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赢夙大将军心尖上的人,是怎样的。分割线未见其人,便先闻道一股淡淡的丁香味。她一身紫萸白纹罗裙,莲步微移,体态轻盈,青丝绾成随云髻,斜插两支金步摇。妆容也很是得体,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嫌薄。尤其是那道柳眉,弯弯细细,再加上眼眸中水波流转,真是我见犹怜。看来她是精心准备过的。女子向来善妒,也是难为她了。这是我第三次见她,第一次知道她名字。“菱歌见过帝姬。”她给我行了个跪拜礼,我算是受了,不紧不慢地让她起来。站起来之后,她不忙着禀明前来的原因,低眉顺眼,压根瞧不出半分端倪。她不直说,我懒得问。兴许是她一番好意,但她唠叨问我在将军府住得可还习惯,平日里会否觉得无趣之类的话,让我好生厌烦。想我素来是个懂礼节知进退的帝姬,若是因为这点小事把人给撵出去,未免太掉格,弄不好也使得云衍心怀芥蒂,是以,她说她的,我爱理不理。约莫是含烟看得窝囊,小声在我耳边说:“帝姬,她来这说些体己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结交我们吗”所以说她还是太年少无知了。哪会有女人真心实意地来对抢了自己名分的女人示好的要不她就是蠢,要不她就是不安好心。她的确不像蠢人。这么说来,只能是来给我示威了,暗示我谁才是这里的主人,谁每日独守空闺。女人间的小把戏,深宫中从来不缺。因着云衍跟小山的这种关心,我不会对她怎样,若然她心存委屈,小小发泄一下,我能理解的。毕竟,我自认这点气度还是有的。见我并未被她刺激到,她依旧是那副温顺柔弱的样子。“听说帝姬最爱吃水晶凉糕,菱歌刚刚让厨房准备了一些送过来。”含烟在一旁替我扇着的扇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惊愕地盯着她看。我睁开眼,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有劳菱歌姑娘费心了。”余光瞥到她亲切的笑颜,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我的喜好,除了亲信,几乎是无人知晓。她知道我爱吃水晶凉糕,莫非此中在我暗自猜测之际,她已经打消了我的疑虑,说:“小山这孩子最近叨扰了帝姬的清静,是菱歌的疏忽。不过,他与我是无话不说,讲起帝姬爱吃水晶凉糕,我便命人多送些过来,也算是谢过帝姬了。”“不必。”就算她不特别吩咐,府内也安排得很妥当。或者说,根本就是她在安排的。她像是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巧笑嫣然地走近两步说:“帝姬来将军府的时日不久,对府上许多事情有所不知,菱歌此番来是特意提个醒。”含烟怕我吃亏,顾不得身份,连忙让她说出来。她说:“将军每日醒来,必用琼浆玉露漱口,然后是去后山练剑,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当然了,小山例外。”她的弦外之音,是她也能在旁吧。她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