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这孩子她果然没有看错。“快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我废话千万遍都来的强，至少我是欣慰的。”甄筝抹开眼泪，直直地看向白露，白露从她晶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明亮的坚定。“怎么都没吃饭”王妈一进门，见两人干坐在沙发上，她走之前交代过甄筝，让她们先吃的呀。她转头看向甄筝，对方回了她一个为难的眼神，王妈立即明白定是小姐要等她回来一起吃，这才都没有动。王妈心窝一暖，放下买好的枸杞，便去厨房端菜了，甄筝也立刻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饭菜很快就上桌了，白露扫了一眼宽大的饭桌，回头冲她们招手：“都坐过来吃吧。”抬头见甄筝还愣在那里，白露旋即对王妈使了个眼色，王妈会意率先坐了过来，回头朝甄筝喊了一声，“小甄坐过来一起吃，这里没有外人，当自己家就好。”甄筝也不再扭捏，寻了个靠着王妈下手的位置坐了下来，白露满意地扫了一眼饭桌，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开动起来。“小甄做的菜越来越有进步了。”王妈夹起一块煎的两面黄亮的鱼块，咬了一小口，入口的鱼肉比想象中的还要鲜嫩，她满意地转头投给甄筝一个夸赞的眼神。白露咽下嘴里的饭，也点了点头，“嗯，的确很不错。”甄筝笑了笑，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从她放松的肢体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先前那般拘谨了。白露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王妈，“王妈，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王妈放慢碗筷，疑惑地看向她，小姐还从没如此客气过，大概是有事相求，只是她们娘俩又不是外人，根本不用如此见外，余光扫到一旁正低头吃饭的甄甄，王妈瞬即明白过来，这事儿大概和这孩子有关。她不动声色地回了白露一个有事说事的眼神，白露挑眉目光扫向一旁，王妈立刻点头，表示配合她一切行动。白露这才俏皮地眨了下眼，结束了两人的眼神交流。“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在研究戏曲方面的东西，有些问题不是清楚，想找个人请教请教。你也知道我那书房里的戏服全被我整理过一遍，我很宝贝的将它们收藏了起来我能跟你借个人不”王妈挑眉，一旁的甄筝也抬起了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二人。白露顺着将话扯了出来，“甄筝你要不过来帮帮忙”甄筝一愣，显然没明白过来，两人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不过转念一想，眼眶一酸，又蓦地红了起来。白露啧了下舌，一脸的为难，“哎呀，你不同意也不用哭啊，王妈这可怎么办”王妈才懒得理她，纯属自导自演，还非得拉上她，小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呢。甄筝破涕为笑，连忙点头，“谢谢小姐，谢谢王妈，以后只要我能帮到忙的地方我绝不推辞。”感恩下的肺腑之言，的确令人动容，白露做这些本没想承别个的人情，却不想后来的事情，仿佛时光回溯一般，一字不漏地印证了对方的话语。而她也确实做到了。“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妈那边调整一下，有什么问题再说。”白露一锤定音，这餐饭就在这圆满的谈话下结束了。白露每次晚饭过后就会去院里转转，今天也不例外。她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将全身舒展开来，每一块儿肌肉，每一根筋骨都使其达到最放松的状态，感受着自然最亲密的垂青，在晚风中同它一起心跳。白露轻轻地闭上双眼，感受着风轻柔的触碰，太阳将余热沉淀在树梢，鼓动的树叶将它们从远处捎来，一缕一缕掠过耳畔，抚过面庞，温热却不再滚烫。白露蓦地睁开了眼睛，风中若有若无的吟唱好似就在耳旁，然而当她凝神捕捉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她循着刚才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提步朝前方走去，月光下的老槐树，在地面落下一道道婆娑的树影，它们招摇着，呼唤着，沉寂的古宅院在那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翠绿的小草热情的摇曳，斑驳的石墙沉默的回应。一切都仿似那么的和谐。白露走了两步，耳边的吟唱好似更清晰了几分，她紧了紧身上的薄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古宅，敞开的大门处灯火昏黄，月光下的剪影，仿似谁的等待。她眨了眨眼，再次看去时，门口的灯光似乎更亮了，可是大门处一片空荡，什么也没有。“你”什么时候出现的白露回头，陡然一惊，后面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他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出现，一个回头，一个转身，他就在那里，突兀中带点理所当然，仿似本该就是那样。白露将目光转向路旁的槐树，修剪过后的树干，干净挺拔，没有一丝多余的地方。“这些你都修剪过了”十颗老槐树的修剪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白露想这半个月的时间，对方大概都只在忙这一件事。男子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似乎有意保持这样的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白露在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回过神再度看去时，月光下的轮廓似乎模糊了几分，仿似隔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白露不禁迈进一步，男子却仿似受惊一般，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回到原点，不远，也不近。白露怔愣地站立在石板小路上，心口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这样的距离仿佛曾经她亲身感受过，她知道，那感觉并不太好。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知道男主为啥闹别扭么有奖竞答、第24章白露还没来得及弄清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便听到身后传来甄筝的呼唤，她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笑着朝她招手的模样即便隔得这么远，依然能清晰地一眼就能够捕捉到。而当她回头看向身旁仅隔三步远的人时，再次体会到一种超越距离的阻隔生生地横亘在两人面前。白露心里一空，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涌上心头，连甄筝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她都不知道。“小姐”甄筝见小姐站在那里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看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她刚想开口问问怎么了，便见小姐猛地抬头，慌张地四下张望。“小姐你在找什么”小姐慌乱的眼神里不见平时的半分冷静，她左右张望后，深受打击一般缓缓低下头，幽暗地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眼底落下的一层阴影莫名地惹人心疼。甄筝终于意识到不对，还没靠近去，便见小姐再次抬起头来，此刻平静的脸上不见方才的一丝慌乱。白露转头，见甄筝一脸担心的看着她，有着不解地凝眉，“在看什么”她眼神迷茫，似乎对刚才才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甄筝盯着白露反复看了几眼后，确定小姐再没什么异样后，才想起她前来找小姐要说的事。“小姐，你不是要研究戏曲吗，我把我以前的学习资料全都整理出来了，放在你桌上了。”甄筝见白露眼神恢复了清明，心想刚才的那一幕果然是她的错觉，她就说小姐怎会露出那么让人失落的表情，那模样仿似心爱之物被人生生夺走了一般。白露双眼一绽，灰败的脸色骤然被点亮。“走，上去看看。”说着，抬步径直朝大厅走去，身后紧跟着的甄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夜色渐深，风裹着微微的寒气扑面而来，她摇着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小跑两步跟上了白露，一同回到古宅大厅。“来，把这个喝了。”王妈从厨房里端出一个托盘，朝迎面而来的白露和甄筝直招呼，“这是冰糖雪梨，天气干燥，喝点这个清肺润喉。”见甄筝还愣在那里，王妈又催了一句，“还不快过来，我炖了很多，大家都喝点。”白露心里惦记着楼上的资料，端起碗速度很快地就解决了，她搁下空碗，头也没抬径直朝二楼赶去。身后王妈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还第一次见她这么风风火火的”甄筝听到了，持碗的手微微一顿，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她也有些诧异，小姐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尤其是晚饭过后就明显不一样了。王妈收回目光，回头见甄筝正收拾着空碗，连忙抢了过来，“你上去陪小姐吧，这些我来收。”甄筝一听王妈这么说，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王妈低着头，满脸心事的模样，似乎还在为小姐的事担心，当下便劝慰道，“我上去陪小姐，有什么情况马上跟王妈汇报。”王妈见此，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她冲甄筝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赶紧上去。“哎，小甄，”王妈又开口叫住对方，“你等会儿下来，记得把这些多的拿去给其他佣人喝了。”“好的。”甄筝飞快地应了一声，便上楼去了。甄筝来到书房，并没有看到白露，当下便疑惑了，咦小姐去哪儿了书房就巴掌大的地方，小姐若不在这里，又会去哪里呢甄筝想了想，连忙转身朝门外走去，却不想正碰上走进来的白露。“小姐你去哪儿了”甄筝稳住身形，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给白露让开了道儿。白露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去拿这个了。”甄筝定睛一看，一下子对白露手里的小玩意儿好奇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精巧的东西。“小姐这是什么”奶白色物什的色泽莹润透亮，扇子一样的外形上似乎还雕刻着什么图案。白露见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玩意儿，索性把扇子递给她，让她好好瞧瞧，“这个应该是把骨扇，取白玉里最罕见的玉骨雕刻的，不过这么完整的骨玉我也还是第一次看见。”骨扇长二十公分左右，扇叶总共有七片，每一片都完整无缺，上面精细的镂空图案并没有使其产生半点瑕疵，罕见的戈壁风景图，更是让扇子增添了不少异域风情，可见造就这宝贝的人不仅有一颗玲玲剔透的心，还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甄筝看着看着双眼蓦地一亮，她拿起扇子凑近白露跟前，“小姐你看这里”在紧挨着的两片扇叶的衔接处，一根金色的丝线隐隐发亮。白露盯着那根极细但看起来异常坚韧的金丝，目光渐渐幽暗，“这根线应该是传说中的龙筋，斩不断，烧不烂，韧性千年不变。”白露觉得手中的宝贝一时间无比沉重，托着的双手都有些隐隐颤抖。“龙筋”甄筝大吃一惊，“这个是龙身上的，话说这世上真的存在龙”白露盯着手里的骨扇，眼里的光忽明忽暗，“龙筋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说着目光一定，她转头看着对方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那你说这世上有鬼吗”见对方愣着不回答，白露收回目光淡笑道，“其实龙和鬼是一个意思，它们的有无只是取决于人们的思想，人们认为它们有，它们便存在，认为它们没有，它们便消失。”信则有，不信则无。甄筝听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地表情，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存在龙呢”白露闻言挑眉看她，“为何有龙会让你感到害怕”“如果存在龙，那也就是说哪吒大闹东海把龙王三太子的龙筋给抽了的神话故事有可能是真的喽”甄筝说的煞有介事，眼里的神色不觉惶恐起来，“要真是那样，这龙筋会不会就是那三太子的”她露出一个细思极恐的表情，逗得白露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白露看着她那搞怪的模样，好笑地连连摇头，“你会不会想的有点远。”说着目光扫了一眼桌面，立刻吩咐了一句，“去把柳永的那首归朝欢给我找出来。”甄筝不解，“小姐找这个做什么”不是对戏曲感兴趣吗，怎么突然又扯到宋词了白露抛给她一个让你找就找哪儿来那么多废话的眼神，甄筝低头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便埋着头找了起来。半天她才从一堆古籍中找出了一本宋词抄录，从外形上看那本书已经非常破旧了，昏黄陈旧的书页仿佛经历了无数个年头。这本旧书与这一堆封面精美又有特色的书籍很不一样，初看时甄筝并未放在心上，瞟一眼就飞快掠过了，回头才猛然发现这正是她要找的书。她小心地翻开破旧的封皮，找到那首小姐需要的归朝欢，蓦地发现这首词的下方似乎标示了一些注解，似乎是哪个人品读后留下的感想，而且那些黑色的毛笔字有些复杂，甄筝不懂繁体字，一时看得头昏眼花。更有甚者那字里行间还透着一股之乎者也的古文腔，简直要了她的命。所以在白露问她找着没，她头也没抬连忙将书递给了白露。“怎么是”白露盯着手里的书，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她抬头看了一眼甄筝，见对方正拿起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顿了一秒，缓缓咽下心中的疑问，转而投向手里书籍的目光，深沉地仿佛化不开的浓雾。整个书房一时间陷入了沉静，偶尔有翻页的声音浅浅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白露倏地抬头，清冷地目光转向一旁，静静地落定在墙壁上的戏服，艳丽的戏服在灯光下折射出五彩般的光辉，它们的周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朦胧间，每一件戏服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它们渐渐鼓胀起来，扭动着不太灵活的肢体，像是一个个从墙上扣出的皮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