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晴本欲反驳,却在听得“给好人家当媳妇”时,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肚子里去。忍不住就想起了心上人许令辰。许令辰如今是监察御史。他的父亲许君正却是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可是彻彻底底的“好人家”。那样的大好之家。对媳妇儿媳妇要求自然更高,她确实是要听姨娘一言,好好压压自己的性子才是。可想着自己差点被田鼠给害了,苏念晴便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姨娘,您也知道那田鼠的危害有多大,女儿这是气不过才如此;再者,院子里的人做错了事,总是要责罚的,我这也不算乱来。”咋一听似乎有礼,刘姨娘却还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晴姐儿,你如今也十三了,从小跟在我身侧,按理说应该是看过许多我对宅内事情的处理,你怎地就一点都没学会呢以后你若是当了主母,以你这般性子定是使不得,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人,无人会真真正正信服你。”苏念晴咬着唇,只能点头。刘姨娘又怎会不知道如今女儿不过是表面看着温顺罢了,心里头却不一定是觉得她说的是对的,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悔自己从小就把晴姐儿护得太严实,导致如今,丁点大的事儿竟都不知要往下想,她在教她要如何做才好之时,偏偏她又听不进去若是人精一般的大姑娘遇到此番这种事,只怕这会儿已经把事情很好地解决了。这么一想,刘姨娘的两道眉头更是锁得紧紧的。又觉得此时并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总归自己还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还能帮这晴姐儿。便正了正脸色,审视起了还在不停落泪的丫鬟。真要说起来,刘姨娘对跟前犯事的丫鬟还是有些印象的,不仅是她,就是整个沁竹居里的丫鬟婆子,她都是有些眼缘的。只因为了让她的晴姐儿能无忧无虑地长大,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是她一手挑下来的,就是后面的绿枝,也是被她一眼看中,遣过来放在晴姐儿身边,更好地护着她。她凝了凝眉,“你叫雨桐”雨桐一愣,压根就没想到刘姨娘竟能叫出她的名字,她忙点了点头。又听得刘姨娘问她:“你在沁竹居待了多久”雨桐不敢迟疑,应道:“奴婢自九岁就在沁竹居当差,如今已经有四年了。”刘姨娘嗯了一声,又问:“今日你说的拿玫瑰糕一事是否属实”雨桐闻言,眸中的泪水又在打着转,她咬咬唇应了声,忍不住又道:“奴婢真的是饿糊涂了,故才会打起屋里头那些点心的主意”刘姨娘抬了下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又揉了揉眉心,这才慢悠悠道:“我念你是初犯,又有悔改之意,便不想对你下重罚”在雨桐还原事实之后,刘姨娘很快便把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遭。雨桐在还年幼的时候就被她挑进了沁竹居,一待就是几年,若真有那份对晴姐儿不利的玲珑心思,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犯了这么低级的错处;再者,方才她不过一放话,她就被吓哭,一看并不像是假的,想来是真的担心会被杖责。若是机灵或是有心眼的丫鬟。一听说事态严重了,自是不可能还跳出来承认了的,相反,则是会百般遮掩。而雨桐哭得如此肝肠寸断,反而能让人信了她七八分。更何况,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她的西城山庄又被一把火烧了个彻底。如今想找个信得过的丫鬟都成了问题;雨桐虽犯了错。却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至少是对晴姐儿没什么心思的,暂且就凑合着用罢了。遂。刘姨娘训斥了雨桐一番之后,又让人把她拉下去打了十五个大板,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自是也散了。刘姨娘和苏念晴便坐在院子里说着话,半晌之后。有婆子上前来:“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姑娘和刘姨娘可以到里头坐着歇一歇。”哪知。苏念晴直接皱起了细细的柳眉,“才死过老鼠的屋子,我自是不能再住下去的,也不知有没有留下晦气。”又眯着眸子环视了院子一番。最终指了间中间靠右的厢房道:“你们带人把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以后我就住那里了。”婆子应了声是,便唤上了闲着无事的丫鬟婆子拿了打扫的抹布扫帚之类的物件一同去了。刘姨娘倒没说什么。只是握着一只茶盏,轻轻抿了口。又想起自己接下来和自家女儿要谈的事不宜被旁人听到。便把茶盏一放,带着少女起身进了无人的厢房。有丫鬟赶忙要把茶水点心也一并送进去,刘姨娘却阻止了,“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我和晴姐儿有话说。”丫鬟福了福,便退下去了。刘姨娘把屋门细细密密地掩好之后,苏念晴这才张着眸子好奇问道:“姨娘,如此神神秘秘的,您是要和我说些什么”刘姨娘这会儿却是神色一凛,看着苏念晴的目光带着一丝责备,“晴姐儿,你可是越来越糊涂了。”苏念晴还以为刘姨娘说的是今日发生的这事,不由撅了嘴,“姨娘,这也怪不得女儿,女儿本在屋里待得好好的,谁知道会跑出两只老鼠来我那会儿被吓得不轻了,哪还会想到这田鼠竟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刘姨娘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何时要和你说这些了”苏念晴见刘姨娘的神色严谨,不自觉地就收了自己的小性子,乖乖巧巧扶着刘姨娘在杌子上坐下,这才复问道:“那姨娘此番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刘姨娘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之前你做下的好事”见自家女儿一副没想起的姿态,她这才道:“是谁让你不经我的允许擅自把大姑娘和你舅舅约在一处了如此乱来之前,你可曾想过后果你舅舅这人主意点子多,被你这么一闹,则有可能会坏了大事的。”苏念晴这才知道刘姨娘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不免心虚了虚,“姨娘,女儿只是替舅舅着急,想帮上点忙。”“我知道你是想帮忙,可在那之前,你总得和我说上一声,我也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才知道你这事儿该不该做,能不能做。”苏念晴低垂着头,虽心中有些不甘,却也知道,姨娘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定是舅舅去说的;而舅舅会去说,则是因为她做的事确实是影响到了舅舅的计谋,便也不敢再为自己狡辩。只低低道:“姨娘,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女儿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刘姨娘看着她点了点头,又着实不忍看自家宝贝女儿这副委屈的模样,便出声安慰道:“你舅舅有大学问,以后是要做大事的,难免心高气傲了些。你也别不得劲,总归他也是在为我们谋划,若是成了,我们就能扬眉吐气了。”被刘姨娘这么一劝说,方才心里还存着不忿的苏念晴这才展了笑容。“姨娘放心,女儿记住了。”、第一七零章 探探口风苏念语得知沁竹居那边这一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她手里捏着一只枇杷,听得元秋如此一说,这才扬了扬眉,“哦,真有这事”元香道:“千真万确,是绿枝寻了机会悄悄把一切亲自告知的。”苏念语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又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湿毛巾,默默地把手擦干净了之后,才道:“刘姨娘倒是长了双利眼,不过一瞧,就瞧出了问题来。”顿了顿,又道:“好在蹦出来了个丫鬟帮她解了围,否则,以刘姨娘那般的手段,定会查到绿枝身上。”想了想,觉得奇怪,“按理说,好端端的,那丫鬟怎么会自我暴露呢”元秋这才接了话,“所以,绿枝觉得那丫鬟并不是被吓着了,故而自己主动承认,而是故意而为之。”苏念语这才看了看元秋,“你的意思是说,那丫鬟是特意帮绿枝的”元秋嗯了一声,又道:“那丫鬟说是因为担心被发现自己偷拿了七巧玫瑰糕,才买了两只老鼠放进了屋子里,可绿枝说,沁竹居这几日的糕点里并没有七巧玫瑰糕。”这下,苏念语才信了,却又忍不住琢磨,“那会是谁在背后帮我们”陪在身侧的元香元秋自是更不清楚,又听得坐在桌几旁的少女问道:“你说那丫鬟的名字叫什么”“雨桐。”苏念语却是觉得十分陌生。应该说,除了她玉兰苑里的丫鬟婆子及各院的几个大丫鬟,她勉强记得住之外,其他的小丫鬟及婆子她就半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沁竹居里的丫鬟婆子都是经过刘姨娘严关把守,一个一个挑选进去的。任是谁想混进沁竹居,几乎都是不大可能的事。即便这些日子,沁竹居折损了大丫鬟琉璃及宁嬷嬷,补上去的自然也是一名丫鬟和一名嬷嬷,绿枝她是知道的,嬷嬷暂且不讲。遂,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出。这个雨桐也是前几年被刘姨娘挑进沁竹居伺候二庶妹的。却是不知。到底是何人放的长线,竟放到了刘姨娘的眼皮底下去了。能在那当口保下了绿枝,不正好也说明了。那人不仅知道绿枝是她的人,而且还清楚沁竹居里头的一举一动而愿意冒着舍弃自己人的风险只为不让刘姨娘怀疑到绿枝身上,是不是说明,那人不会对自己不利。是和自己一边的苏念语想着府中的那几房姨娘。刘姨娘就不多说了,三妹妹苏映月的生母肖姨娘为富家之女。这些年却是过得十分平静,素日里也难得走动,看着并不像是有那般深心思的人儿;而生养了六妹妹的方姨娘,小家小户出身。性子显得怯弱,成日里只会围着六妹妹转,更不像是会有大心机的人。至于通房。碧水八成已经遇害,另一位胆子小。甚至都不敢留父亲在她屋里过夜,生怕刘姨娘因此为难她,怎么想,她都不可能是那位敢把主意打到刘姨娘及二庶妹身上的那人。祖母就更不可能的了,她宝贝二庶妹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让她受了惊吓苏念语想了一圈下来,竟连个怀疑的人选都没有。委实也觉得头疼。好在那人似乎并不想与她为敌,就算不知道那人是谁,苏念语也不至于担忧到睡不着觉。索性就先放弃找出那人是谁的念头。那厢,揉着额头又想起今早二庶妹做的好事,面色不由越发凝重了。这刘昭群,果真是不简单。自她撇下二庶妹、庶弟及刘昭群,先回了院子之后,苏念语便关起房门在屋子里头想了半日,终是理清了所有的思绪。刘昭群是以乡试第二名的好名次成为了亚元无疑,却也真的是打着会试的幌子上苏府来,想来也是和刘姨娘商量好的。自己是苏府嫡女,又和刘姨娘不对盘,刘姨娘在苏府里头便不能称心如意;正好她有个还未婚娶的胞弟,若是能促成他与她的好处,等她嫁了,自就管不到苏府里头来了。到时候,刘姨娘想横着走竖着走,还不是看她心情而刘昭群不简单之处,就在于沉得住气。按理说,刘昭群这般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本身虽只是个小小举人,可他的未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若是没摊上什么事,乡试定能顺利过了,更何况,他是有真才实学,完全有自傲的资本。可偏偏,他在苏府住的这几日,表现得十分谦虚,举止得体,面上含笑,不仅没给人留下自恃过高的印象,反而显得越发温润和善。就连祖母都被他糊弄了过去。而父亲,则更不用说,连上千藏书都让刘昭群查阅,若不是真的欣赏他看好他,又如何愿意让他碰自己珍藏的书籍想来,刘姨娘早就告知刘昭群她们之间是不合的,也知道就算他的胞弟长得再好再有学问,她均不会有所动心。故刘昭群眼下虽住在苏府,却并不算计着和她相遇或讨她欢心,而是从府中的长辈入手。只要长辈看好他,他便成功了一半;到时,若由长辈做主把他们二人凑成一对,那就晚了。苏念语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眼见着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父亲也应该是下朝归来了,便想着去寻他一寻,探探他的口风。起身披了件外裳,又让元香提上了大灯笼,便步履匆匆地出了院子。这厢,苏然已经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比起平日里抵家的时辰,今日算是早了些,以往回来之时天色都暗沉沉的,如今不过是黄昏将过,他便回来了。他默默走着,并不说话。身边伺候的小厮轻声道:“爷,是否去唤刘姨娘过来陪您用膳”苏然摇了摇头,“不用。”不自觉就想起了已经亡故四五年的爱妻董氏。董氏长得极美,很是爱笑,不似一般温婉的大家闺秀,她却是个爽朗的性子。母亲却因此待她不冷不热,偶尔还会在他跟前埋汰董氏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