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这事儿了。多加的那味药,名叫鹤形草,在西南的瘴林中很易见到。我在那边打仗时,军医特意指认过那种药,味道浓烈,取汁涂身可防蚊虫叮咬,但身上有伤却不可用,会引起出血不止。那时我在六姨娘所饮药碗中就闻到了那种药的味道。后来我另找大夫确认过六姨娘嘴里的残汁,就是鹤形草没错。”大太太抬眼看他。嚅嚅似想说什么。贺老爷道:“那时我思前想后,也觉得是我自己行事不谨,才惹起你的嫉恨的,所以我才忍着许多年没有提起过。这些年,你为贺家辛苦了。我,也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也心中有愧。如今既说开了,那我也告诉你,我也和你一般想法,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相携到白头的。六姨娘她是我对不起她。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只愿她再托好胎,来世里,不要再遇见我这样的人了”大太太听贺老爷愿意不计前嫌,甚至还说了也想与她白头到老,早已收起倔强泪如雨下,此时也顾不得贺老爷话里还有余酸,只柔顺地俯在贺老爷胸前。“现在府里的姨娘们,也都至少有一个子女傍身了,以后也都各自安心过日子就是了。至于五姨娘,她若有逾越行为让你不快,你只管管教或对我明言,不可再如前般憋在心里自己难受,更不要胡思乱想知道没她们便是再如何,又怎么能跟你比,百年后,是我俩共享宗祠香火的”此一战,大太太放低身段,一通哭求,效果良好。与贺老爷和好如初,恩爱非常那夜,据说,服侍的丫头们被赶出很远无人靠近,倒越发有人打听起来,细枝末节一一细掰。据说,内室里哭声阵阵,凄惨哀婉,灯直亮了大半夜,没听到老爷发脾气的声音。第二天,贺大太太公布病情:夜惊梦,需静养,不能去老太太跟前请安了,也不接待各子女探病。一天没露面,至第二天早请安,眼睛尚有些浮肿,但脸上却多了些娇羞状,对子女越发和蔼了,甚至还随意拍了拍贺明玫的头在贺府,于奴仆来说,向来三个大小姐以上的主子态度决定一切,几个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对于发生在贺七小姐身上的这些个琐碎枝节,所有的一切都强烈显示出一个信号:贺府这只无人理睬的庶出小姐,貌似是一朝翻身成掌珠了呢。想想看,从七小姐纵丫头行凶,当面扇了冷婆子开始,她本人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呀有木有,不但如此,连她的丫头也没人动半根指头呀呀呀。冷二在事发的第二天一早,就夹着铺盖被送去了庄子上干活去了。冷婆子男人是贺家一个米铺子里的大掌柜,虽然铺子不大,但能做到掌柜,那便是个精明的。他家大儿子也在铺子上帮忙,只这小儿子,在门上回事处混着,原想着等他待人接物来来回回的长些见识,便也去铺子上帮手的。现下好了,一脚被踢到庄子上去了。从早上冷婆子被揍,府里一干人等就等着看司水倒霉。反正七小姐倒霉不倒霉不重要,人家是主子,和奴仆们没有可比性,重要的是作为府里相当出众漂亮的丫头,司水是一定会倒霉的。大家都睁大两眼看着呢,没想到细细观察下来,发现冷婆子被打了白打,老太太处大太太处,哪处都没护着她,很有些大跌眼镜的看着或听着冷二夹铺盖走人的消息。然后还有五小姐,那么被贺老爷一脸怜惜的抱回美园,竟然就没了下文。贺老爷完全没有向七小姐问责,五小姐病了一场也没有再扑腾出什么浪花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了如今的,细瞧着,一溜儿的主子都吹偏风了,最实权也态度最显强硬的大太太不但领着逛亲戚家,如今还给炖夜宵了。哎呀妈,还用再多说吗风向如此明显,谁看不出来谁眼瞎。于是贺明玫那冷僻萱香院西厢,很快就门庭若市起来。惹得尼尼没事儿就汪汪好几声。首先来的是金婆子。也是凑巧,她一向行走于内外院之间比较多。因为雪天比较清闲,被临时抓了几次差,竟然也因此慧眼先识了七上姐这颗即将闪亮登场珍珠一枚,开始着意小巴结。金婆子和贺明玫有过几次交道,也算比较熟了,笑嘻嘻地进来,开门见山道:“到底天儿冷,老奴差使少,这闲的,来七小姐这儿唠唠,七小姐有事儿也只管差使。”司茶司水殷勤端茶倒水招待着。贺明玫有些奇怪,便是跟她熟,也不到要上赶着叫差遣的地步啊。思忖着道:“我倒没什么事儿金妈妈客气了,以后有事少不得麻烦金妈妈。”金婆子笑了,提示道:“老奴常在外走动,七小姐要采买什么东西老奴倒是极顺手的。”贺明玫不明所以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这金婆子,到底想说什么呢金婆子见贺明玫不似做伪,不由笑着压低声音道:“老奴原想着,过几天是六姨娘的祭日,七小姐也许有些不顺便让府上买办上采买的东西让老奴替你捎回来。”贺明玫很惭愧,她是个完全不称职的假女儿,她真不记得了。司茶司水也没有提醒过她。似乎府里从来也没有祭奠过什么六姨娘吧。司茶司水对视一眼,没想到金婆子竟然就这样提起六姨娘来。如今小姐的处境才好些,就要招惹是非了么只是也不知道小姐对自己的亲生姨娘是个什么意思呢这么久以后,她们也没有听小姐提起过自己的姨娘。司茶就悄声提醒贺明玫:“小姐,大太太曾严令府里任何人不许提起六姨娘小姐想怎么做,回头私下和奴婢说,奴婢去想法子也是一样。”贺明玫明白过来。这金婆子是常在内外院走动的,最是圆不溜秋四不得罪,如今,她是示好来了。也或许,是来试探的谁一示好就用这种可能极得罪大太太的方式想了想她笑起来,看着金婆子道:“我倒确不记得了。这些年一直没有人提起,我也忘了这回事。不过金妈妈既然提起,我想着,府里也是有一定的路数的吧。往年的惯例是怎样就还怎样好了。”金婆子笑道:“往年呢,小姐年纪小,这些事儿大概也不会操持。如今我瞧着小姐行事已经很周全,想来这件事也有安排。”说着看贺明玫只是摇头并没有接话,便也笑笑一句收了口:“总之但凡有老奴帮得上手的,小姐尽管开口。”然后转了口说起府里的姨娘来。姨娘这个话题,的确很适合用来劳嗑,要知道贺老爷的这些姨娘的确是姹紫嫣红可圈可点。小明玫听得津津有味,只觉余味无穷。后来她把金婆子的叙说,自己的道听途说,西厢众人的补充说明,全部综合起来,加上自己的各种脑补润色。最后,生成了“贺府姨娘们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最终版。故事是这样子的:话说贺家大姨娘名翠红,原是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很得老太太喜欢。那时儿子新婚,儿媳妇高门嫡女的身份让她自豪又自卑,便时常想着压儿媳妇一头。于是老太太亲自将翠红赏给了儿子抬做了姨娘。那时贺老爷才新婚不过三个月,小两口正蜜里调油呢,大太太十分不爽,可长者赐不能辞。新夫妇不但纳了,还得笑纳。大姨娘做为府里丫环中登上高枝的头一份儿,自觉得了脸,曾经相当张狂。她日常在老太太处伺侯,不免会听到看到老太太私下里抱怨儿媳妇儿的这了那了,以及当面指责些儿媳妇儿的这了那了。见的多了,她不免觉得这新太太性格过于软弱,很是没用。明明有时候,连她都觉得老太太对大太太有些挑剔苛刻了,偏大太太对贺老太太却仍是十分顺从,从不违逆半分。所以虽然大太太专门提醒过她:“老太太年纪大了,说什么话都由她。你在跟前服侍,听着就好,出了这院儿,自己要分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万不可在府里胡传乱嚼的不成体统。”那时候还贺老太太掌家,府里老太太说一不二,对大太太实行打压从严政策。那时候大太太还斯文有礼着,对谁都一脸和气的笑,对老太太逆来顺受着。如此形势之下,又有老太太做依仗,大姨娘如何能把大太太放在眼里把大太太的话放在心上,任由大太太拿捏她不但不以为然,并且对大太太也慢慢多有怠慢起来。后来她甚至明里暗里在老太太面前给大太太穿了几次小鞋,大太太都不理会。从此大姨娘越发觉得大太太那样个面人儿,便是自己也可以拿捏得住的。后来便有了二姨娘。二姨娘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大太太做主抬的。她能说会道,能写会算的,那嘴巴,利索的比街口卖瓜的还会说,不但常常把她噎住,连老太太也常常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据说,当初贺家家底单薄,呃,单薄到可以忽略不计。靠贺老爷定数的奉录和圣上不定时的赏赐过日子。二家婚事定下后,唐家专门挑了贺大太太贴身婢女去做庶物管理强化培训。二姨娘就是那培训产品。老太太怒了要罚吧,大太太回说我这丫头啊,她身契在俺娘家老妈那里呢,要不我捎信回去,就说这丫头惹了老太太怒,让俺娘把身契给老太太送来让寿昌侯夫人给她送丫头身契,还说不出个那丫头犯了什么严重错误的一二三去。人家便是肯给她贺老太太也没脸接。实际上,那二姨娘平时缩在自己院里,只能去给大太太问安,压根不用往老太太跟前凑。便是被叫到老太太跟前了,那态度也是无比的端正恭谨的,根本惹不着老太太啥。老太太之前多是为大姨娘出气才发作二姨娘的,现在碰了钉子,也自觉没趣,倒怪了大姨娘一顿。自此,大姨娘便也不敢在贺老太太面前再告二姨娘的黑状,免得偷鸡不成倒失了老太太的喜爱。而二姨娘,老太太给她二份颜色她就开染坊,倒也把贺老太太哄的顺了气儿,从此和平共处了。幸好二姨娘忙着跟在大太太身边转,并且也并不往熙和堂这边来,倒不跟她在老太太跟前争宠。但纵使这样,大姨娘仍然把二姨娘视为劲敌,可惜明里暗里几番交战下来,用尽心思,仍是败多胜少。让本来在姨娘界一枝独大的大姨娘很是怨怂,觉得大太太根本就是故意针对她,不然好好的干嘛抬举个什么二姨娘来。在她心里,大太太只怕比二姨娘好收拾多了。那天大姨娘白天输了二姨娘一仗,晚上连本该轮到她处的老爷也歇在二姨娘屋里了。叔可忍婶也不忍了,大姨娘想着二姨娘我争不过,大太太我还惹不过吗谁让你弄个二姨娘来给我添堵呢,你不仁我不义,我便也给你添添堵吧,大家堵着她心里才能顺畅些。于是便把老太太曾经明里暗里指责过大太太的话随便拿些排列组合一番悄悄漏了出去。反正那本是老太太亲口说的,又不是她说的,借此在府里坏坏大太太的名声打打大太太的脸,也算出口被二姨娘欺压的气。其实大姨娘还是谨慎的,虽然没严格按照大太太“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的指导思想行事,也只是稍微的扩展逾越了一点点儿,她“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小声说”而已。做惯了言听计从的奴才,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违逆主子,只敢小小试试水,并不敢十分肆无忌惮。可是第二天,大太太就知道了个清楚明白。早上给老太太请完安后,大太太借口都没找一个直接把她叫到了致庄院,一句话不问,只一句“对主子不恭”便发作了她,直接让人掌了她十下嘴巴,打得她嘴巴红肿,也哭的眼睛红肿。然后大太太便说她晚上没事四处乱蹿影响睡眠,你看眼睛红了嘴巴红了,不但给她规定了每天睡觉的时间起床的时间,还警告她:“若是因为你嘴巴不严实惹得老太太发脾气家宅不宁,便直接把你卖了了事。”这是大太太第一次发威。那个嫁进贺府以来一直对人笑脸以对斯文有理的太太,到此时也没有怒形于色,只是从头到尾表情略显淡淡的,在她哭喊时端坐着自在喝茶,眼角眉梢都没有动一下。现在警告她时也是语气淡淡的,但大姨娘却明显觉得她绝不是说着玩的。这下大姨娘吓的不轻,直接告了病,休养了好几天,直到嘴巴彻底看不出挨过打了,才奉命到老太太跟前服侍。连挨打的事儿也没敢跟老太太提一声。然后,大太太接手了府中事务,带着二姨娘等人,三下五除二,府里大小奴才也被收拾得俯首贴耳。被打回原形的大姨娘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于是那么憋屈着过了好几年。直到大太太有了二个哥儿之后,给她和二姨娘停了药。没多久,她便怀了孕。那更是府里丫头姨娘中的头一份儿。不但老太太更加喜爱,连老爷也很开心。这下她有了子嗣傍身,还担心什么被大太太卖出去,还担心什么二姨娘争贺老爷的宠姨娘凭肚子贵啊有木有大姨娘又慢慢开始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