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遇见,贺四小姐也总是尽量绕道而行避免和她直面遭遇,实在避不开就低头猛走和她拉开距离。被人避如虫豸,贺明玫十分受打击,于是也歇了那份拉笼的心思。她觉得她可能不是电线杆子,她可能是那垃圾桶吧。今天也是这种情况,四小姐好象有意避她似的,微侧着身子和身边的二小姐说着什么,时不时的低头掩口,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便是静坐不语时,也是半侧着身子,给贺明玫留下小半个侧后的脑瓜瓢子。而另一边的六小姐贺明琼,自然是和她旁边的亲姐姐五小姐贺明璇唧唧咕咕。贺明玫习惯性落单,正自无聊,忽然听到贺正宏点了她的名:“七丫头整天讪言讷语的,木头人似的,遇事儿说起话来便不伦不类的不象个样子,要跟着姐姐们好好学学。”贺明玫闻言一愣,不明白自己并没出头,为何招了枪。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好呢还是该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好呢。下意识地瞟了身边四小姐一眼,心里尚辩着“真正的木头人是这位吧”,一时口上却不知如何应答,更是显得呆呆的。贺老爷爷见了,越发觉得这闺女在装佯,心中越发不快起来。在他这贺府里,他贺正宏的子女,不说人人能姿意横行,至少也是由着她们自在成长的,可现在这里和乐融融的时候,她却故做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藏着掖着做什么呢装给谁看呢要说贺老爷最不喜欢后宅的妻女里什么样的人,便是那装模作样遮遮掩掩的。贺明玫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便成了贺老爷眼中这样的人了,只听贺老爷面现不悦轻斥道:“给你说话呢,不知道回话”暖阁里静了下来,众人俱默。若是以前,说贺明玫老实木讷或许有人相信。但经过昨日,七小姐先是在熙和堂就处理丫头一事据理力争,又和五小姐在梅林针锋相对一场争执,最后又在致庄院怒斥冷婆子,这些事儿府里不说传遍了,至少今天致庄院暖阁里的这些人中,再没有不知道的。所以现在贺老爷说贺明玫不会讲话,这不是说胡话吗室内的气氛便有些怪异。四小姐更是往边上再撇了撇了身子,一副要远离她免得沾惹上什么似的。五小姐六小姐都一脸嘲弄的看着她。大家心里想法基本一致,都觉得这不是木讷之过,而是贺老爷因为昨天两姐妹的纠纷,要借机训斥贺明玫,不过随便找了个由头而已。贺明玫总算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来,用那仍带着此许迷茫的神色看着贺老爷,蹙眉问道:“说话到底应该怎么学呢不如爹爹先教教小七”她那双大眼睛眨巴二下,闪着点儿狡黠和戏谑的光,慢条斯理的语气。其实细说起来也没有特别奇怪之处,可不知道为什么,贺老爷却从中听出股子痞子味儿来,没错,就是他手下那帮兵痞子们说话时常带出的那股子味儿。贺老爷一愣,一时竟也有些语塞。大小姐贺明琪见了,便来解围道:“小七不得无礼,怎么能这样跟爹爹讲话”“那应该怎么跟爹爹讲话呢”贺明玫问。贺明琪便也一时无语。想着这该从何说起。等不到回答,贺明玫便自己缩了缩脑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对贺明琪道:“定是我又说错话了。小七不是故意的,爹爹姐姐勿怪。可是到底该怎么讲话呢爹爹让妹妹跟姐姐们学,不如大姐姐先教教小七”贺明琪过了一会儿才道:“妹妹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慢慢来吧。”贺明玫便应了声“是”,耷拉着脑袋坐下了。不是贺明玫多能耐,一个问题能难住别人。主要是这个事儿吧,听起来很简单,可答起来,三言两语扯不清白。你说对人讲话态度要恭谨吧,话语要得体吧,内容要简练吧,可人家无礼吗,无状吗,罗索吗这个问题细掰起来很琐碎,谁遇到这种问题谁头痛。贺老爷见贺明玫坐下后又是一副蔫头巴脑的样子,象根大旱缺水的秧苗。神态里不见洋洋得意,但那隐隐的不以为意和四平八稳他却看的分明。小小年纪,竟然很有些沉稳的味道呢,从容中又不泛机敏,是个软刀子。贺老爷眼光闪了闪,他做了一个决定。贺明玫才刚坐下,忽听贺老爷又问:“听说小七昨儿个又病了好利落没有我外书房里有一个玉瓶,是上次陪皇上去金台山时皇上赏的,智光大师亲自开过光的,最能压邪风去病气,回头赏了你,摆你屋里镇着,好好把身体养结实。”贺明玫迷惑地抬头看着贺老爷,见他真是对着她说的。被这么问候还有赏赐,贺明玫这下是真正的受宠若惊啊。忙站起身来,心想我能不能顺竿子爬一爬呢,既然说要好好养身体。她恭敬地答道:“多谢爹爹赏赐。病已经好了的,只是总怕冷,受不得凉。一早一晚的时候便有些不那么好受。这下可好了,有那玉瓶镇着,定会连这怕冷的毛病也慢慢好了的。”比起镇宅的瓶子什么的,她更希望一早一晚能多睡一会。既然示恩,便示恩到底,免了早晚的请安吧。贺老爷果然说道:“既然如此,便给老太太和太太说一声,早上晚一个时辰到,晚上又早些去请安便是了。歇过这个冬天,把身体养好,等天暖了再按规矩行事也可。”呃,也不错。贺明玫忙答应着道谢。谁知贺老爷话音一转,又道:“你如今也大了,身体也好了,便跟着姐姐们一起去学堂里念书吧,就从天晴开始。读书不但能明理,也能学会说话。”不理众人不同的表现,总而言之,至此,各种关于贺老爷会责怪或处罚的猜想全线告停。等到大太太袅娜上场后,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开吃。也至此,贺明玫过了老太太,过了大太太,过了贺老爷,初次发威全线成功。17第17章得了赏的消息比贺明玫还先传回萱香院,还是御赐的宝瓶,这是怎样的殊荣啊。萱香院西厢里气氛空前的热烈,连最老实无话的蔡妈妈笑声都高了几分,跟范妈妈商量着明天要早起,把这屋里屋外细细致致好好大扫除一番。屋里人少事儿也少,素点和素心向来以玩为主业,这会儿也高兴非常,因为刚才慧园的一位妈妈和萱止院的一位姐姐遇见时分别赏了她们果子点心吃。晚上消完食儿,洗洗准备睡了,司茶还兴奋着,在满屋里转悠,说着怎么治备文房四宝,在哪里摆书案,哪里放画台,哪里要放个大肚画瓶放画轴,最好再摆上架琴更风雅被窝是已经烘很久了的,换好亵衣,滑进暖洋洋的被窝,司水轻轻拍着贺明玫哄她睡觉。贺明玫觉得司水是因为抱不动她,不然大概会直接从净房把她抱进被窝的。因为十分不习惯,所以被这样拍着,贺明玫过了很久才睡着,装睡装的很辛苦。贺老太太很上道,贺老爷才一提说贺明玫体弱怕寒已允了她早上晚一个时辰请安,这老奶奶就忙忙地表示不用过来了不用过来了,小孩子多睡睡长的高,下午来请安就好。开玩笑,早上大太太领着子女来请安就已经要消磨掉她不少时光了,人都散了后她也要好好松散松散,想高翘腿就高翘腿,想乌龟趴就乌龟趴,这时候再接茬有人来请安,她还得继续端着装着,那滋味想想就十分不美妙。所以请安这种事儿,大部队不能不来请,那是身份地位权力老资历等等的综合象征,但也不能一直来,那是让自己难受的不二选择。大太太殷殷表示她那里就随意好了,晚一个时辰也行,若是天凉不去也行,总之听贺老爷的话,养身体最最重要。于是贺明玫老实不客气的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感觉不要太好噢。才一睁开眼,发现丫头们已经把温热的帕子备好,给她轻轻地敷了敷额头和脸颊,然后便把帕子捂在她眼睛上,片刻后待她醒过神来,才扶她坐起来,先把已经捂暖的衣服披上,然后从前面罩上一层厚些的大巾子,然后端来温水就着床边给她洗漱净面。撤下这些后开始真正的穿衣,衣带扣子着袜穿鞋。下了地,端来一盏温热的淡甜莲香红枣茶,然后再换了干净巾子擦嘴漱口,于是才坐下来梳头整妆。一整套程序如行云流水,二丫头配合的自然妥帖,没有一丝儿生硬停滞。贺明玫身上暖暖的,胃里暖暖的,然后头上脸上被收拾的美美的。还有必须一提的是从头到尾,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哇,原来这样才是千金大小姐该过的生活么这是怎样的尊荣和啊,贺明玫悄悄叹息,可是她拗不过她们,也实在不忍拂了她们那满腔好意。然后也是上午里,那个据说很牛掰的玉瓶就被贺老爷的二个贴身小厮贺恭和贺敬合力小心翼翼地搬进了萱香院的西厢里。贺明玫看贺恭贺敬二人抬着进来时躬着身硬着臂,高抬脚低落步的样子,还以为这东东是多么的巨大和沉重。等拆开一看就无语了。层层的包装里,呈现的是一个翠玉的圆口花瓶,正好从她手指尖到胳膊肘儿那么高,瓶肚也只有范妈妈的脑袋瓜子差不多大小,瓶口正好能塞下她的小拳头,瓶壁却足有她二指那么厚。贺明玫把手伸进里面摸了摸,光滑如腻脂,and,空空如也不知此妞幻想着里面能掏出点啥来呢。用手掂了掂,虽然是重些,但她完全抱得动。其实便是实心儿石头这么大也没多重,何况还是挖空了肚子的。也就二块板砖的重量吧。便觉得恭敬二位同学十分的夸张。附赠品是贺老爷专用的负责内外院传话的贺孝家的,抱着的一个四脚玲珑弧度优美的高身檀香小木杌。与玉瓶这一组合就被摆放在西厢中厅最显眼的地方。贺明玫试图把瓶子从那雕刻着松鹤云纹灵芝仙草等繁琐花样的底座里拿出来,却发现二者竟然严丝合缝的,拧不动,拔不出。恭敬二位同学紧张地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四手支叉着形成个保护圈,随时准备接着有物落下。等终于看完摆好,算是交接清楚了,三人才擦着汗长舒口气离开。贺明玫看着这个给钱也不敢卖的供着的家伙,觉得这货还是摔烂了值钱些。那么厚实,又是如此细腻湿润的上等好料,摔烂了捡吧几块儿还可以让匠人雕成值钱的玉佩手镯啥的。萱香院西厢里气氛随着玉瓶的到来再次空前的高涨,围着玉瓶唧唧讨论了好一阵儿。然后范蔡二位妈妈又奋力把一尘不染的屋子里,各色家俱也擦拭收拾的明光铮亮,那卫生条件,便是接待外宾也不会了丢份儿。然后没多久,果然有客临门啊。贺明玫不禁十分佩服妈妈们的先见之明。大姐贺明琪在熙和堂里请完安各自退散后,便来了萱香院。送来了一套自己用过的文房四宝和一个装这些物件的布袋子反正开春就要嫁了,这些东西半新不旧的也不好带走,送了妹妹吧,留个念想以上心思活动由不厚道的某小同学脑补,交待她要好好读些书,将来也不许偷懒要好好学做针线竟是连将来都管上了。不厚道的某同学嫌弃地想。然后参观了下那玉瓶子,并由玉瓶说开去,再次交待不能辜负爹爹期望要好好读书,好好锻炼身体。然后贺明琪问道:“小七,你今早是不是在赖床装病不去问安的”哪有昨晚大太太才说可请可不请安,今早就不去请安了的。“瞧姐姐说的,妹妹哪有装病啊,妹妹根本没病。只是早上起来吸了几口凉气一直咳嗽,想着还是遵爹爹的话养身体要紧,这才没去请安的。这不你瞧,早上的咳嗽现下已经养好了。”贺明玫嘻嘻笑。她是故意没去请安的。御赐的东西,她又不能说不要。可自己这西厢里,朝夕相处的这几个人的热情已经让她很受不了了,外面那各色的眼神,唉,更是想想都头大。这么二年来,她已经十分习惯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了,忽然感觉被置顶了,真心不知如何面对。贺明琪听了也笑起来:“你个贫嘴多舌的,倒是会养不过你怎么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最近有没有坚持锻炼那个五禽戏,你现在耍一套给我看看。”“好吧那姐姐瞧好了啊。”贺明玫迟疑一下,耍了一套五禽戏和太极拳的混和品种。说实话,师父没教她几回,她哪儿记得那么清楚啊。如果那小师傅能好好地长期地坚持地教她,她也愿意好好学学。那五禽戏健不健身且另说,看起来是真挺好看的。贺明琪看了,笑道:“你耍的还挺不错的么。要坚持啊,每天练一练,身体一定好。”她自己也不会,并且也没见人家耍过几回,现在也分不清贺明玫耍的对还是不对。“是。小七坚持着呢。”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