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斯伯爵夫人的城堡,我给你买一匹新马。”从柯尔到贝肯斯伯爵夫人所在的瓦尔顿只有十天路程,莱恩特地绕了一大圈,一路在各种乡村酒吧停留,颠簸到瓦尔顿时已经半个月了。他热衷于在各种酒馆里给客人唱低俗的叙事歌,跟酒吧女郎调情。唱歌的时候竖琴姑娘会给他伴奏,两个小丑就把尖帽子取下翻过来,在听众中赚点铜币。莱恩的故事多半下流不堪,一般关于邻家姑娘和小伙偷情,私奔被抓,最后被活活烧死。唱到结尾,莱恩甚至职业性的掏出手帕抹抹眼泪,竟然有客人跟着他抹眼泪安德尔森觉得那些人傻到家了。莱恩称之为工作。他工作的时候,安德尔森通常默默离开酒馆,找村里的药师买一点当地特有的药草,然后吃晚饭的时候回来,就着昏暗的灯用羊皮纸仔细记下用量和功效。有一天莱恩抱住他的腰在他脖子上亲一口:“安,我的宝贝,不是你这么吃饭的。”安德尔森于是放下手中的鹅毛笔,拿起刀叉专心戳牛排。莱恩摇头:“亲爱的我不是说这个,你的教养让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跟人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把刀叉放下摆成八字,吃完了并排放,刀刃朝内,叉齿朝上你看看比尔,他吃牛排从来都用手。”他从随身的羊皮袋里摸一个生鸡蛋要磕,安德尔森手疾眼快的按住:“我的蛋”“亲爱的我明天还你一个老天这个鸡蛋上怎么有灰纹”“这是个龙蛋。”安德尔森咬牙切齿。莱恩两根指头嫌恶的夹起龙蛋对着油灯摇摇:“怎么会有这么小的龙蛋先天发育不足的畸形儿,快扔了它,别让皇家骑士团的密探看见。皇室以外的人养龙可是犯法的。你哪来弄来的蛋”“昨天路过那个村子的集市上买的。”安德尔森拿出个小玻璃瓶晃晃,挑眉:敢吃不想活了。想告发我药翻你。安德尔森在小镇柯尔住了五年,那里是皇家骑士团势力最为微弱的空白,所以并不能真正知道五年来赛斯埃尔伯德把这支国王的鹰犬发展到了怎样让人恐怖的地步。这不得不谈起丹顿的军事制度。丹顿由南方海国枫叶郡,东部平原康沃尔,西方沙漠索瑟和北方山地弗翠兰德四个公国组成,王都位于中部富泽的湖区沃特茅斯。第一人丹顿王为了控制四大公国,巩固国王的权利,设立了皇家骑士团。皇家骑士团共十三名骑士,直接效忠于现任丹顿王,执行王命,捍卫皇室荣耀。排位第一的骑士由国王在金雀花大厅上授予圣殿骑士的称号,对皇家骑士团享有指挥权。“那也不过才十三个人,有什么好紧张的”用手拿牛排的比尔听得专心致志。莱恩谨慎的瞟了一眼窗外:“这就好比赛斯埃尔伯德是大老板,十二个圆桌骑士是小老板,小老板下还有小老板,层层负责,说不定我们六个人中间就有一个他们的密探。赛斯和自由党人不共戴天,所以安你最好把龙蛋扔了,被发现可就糟糕了。”安德尔森收起发育不良的龙蛋,气定神闲:“不会,皇家骑士团会以为这是个鸡蛋。”莱恩忽然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这个村子距最近的城镇瓦尔顿只有三天的路程。进酒馆的也是一个药师,脸隐藏在宽沿旅行帽的阴影下,随身带了个背药箱的侍童。从出手阔卓的买酒来看明显是为长期为某个贵族工作,收入颇丰。他在安德尔森旁边的桌子上坐下,喝了一口小酒,忽然转头向安德尔森举杯致意,旅行帽下的嘴角抿来笑了笑。莱恩警惕了:“熟人”安德尔森稍作判断:“不认识。我只要见过一遍的人都不会忘。”药师只坐了一刻钟,出门时俯身跟自己的侍童说了句话。那孩子就从背后的药箱里取出一卷羊皮纸,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放在安德尔森餐盘面前,然后追主人去了。莱恩手快,抢过羊皮纸打开。安德尔森耸耸肩随他看。这是一张非常旧的寻人告事,似乎是从不知道哪里的墙上揭下来,又在行李箱里放了很久。字迹被雨淋湿过,有点模糊。羊皮纸上上是一个清秀少年的半身画像,脸上的线条已经被水晕得难以辨认,只能看出他穿着贵族式的高领衬衫,宽大的袖子在手腕处系紧,领口的纽扣是工艺精湛的蓝宝石。告示者愿意付一千金币找画像上的少年。落款人是赛斯埃尔伯德莱恩疑惑的皱起眉头:“安,你觉不觉得这画得很像你”就在安德尔森赶往贝肯斯公爵城堡赶的时候,有一小队轻骑士沉默的进入了北方森林弗翠兰德。玛瑙河发源于弗翠兰德的高山,蜿蜒流经丹顿全境。从平原中部湖区沃特茅斯顺流而上,越往北方天气越加寒冷,河面上渐渐看得到常年漂流的浮冰。白色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裂帛一般的声音。河水在接近弗翠兰德的森林边沿变狭窄,隐入不着边际的落叶阔叶林中。弗翠兰德的深秋很寂寥。广阔的森林趋于颓败,大部分白桦树、栎树、核桃楸光秃秃的耸立着,地面铺着厚厚的落叶,踏在上面能闻到叶肉腐败的味道。整个秋天树木间都飘荡着浅灰色的雾气,给旅人带来莫名的压抑。这是山民们准备冬季柴禾和熏制烤肉的季节。骑士小队在密林里前行。轻骑兵只带着必要的随身武器和少量干粮,所以行军速度非常快,幽灵一般在雾色中穿行隐匿。他们已经在密林中前进很久了。队伍最后身材高挑的骑士终于闷得发慌:“弗雷德,为什么皇家骑士团要亲自来这种地方我想死温泉宫的大胸脯凯西美人了。”“弗雷德,我深深的爱着乔和他的家人,为什么他还要和我决斗”队伍里唯一的哑巴弗雷德选择不搭理他,走在最前面一直没开口的人忽然轻声笑起来:“亚伯,你只要不把别人的妻子当自己老婆来爱,他就不会向你扔白手套了。”亚伯突然住嘴。男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弗雷德,虽然我不喜欢自己的副官不会说话,但是如果下次任务中亚伯再管不好自己的嘴巴,允许你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弗雷德沉闷的哼了一声表示理解,亚伯的脸刷的白了。或许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只是个玩笑,可是从赛斯埃尔伯德侯爵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命令。刚才他不停骚扰的弗雷德本人就是哑巴,据说是埃尔伯德侯爵亲自灌的哑药。忽然前方喧哗起来,先遣探路的同伴回来了,勒住缰绳宣布:“前面找到了一处山民木屋,里面有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侯爵,今晚上在那里休息”赛斯埃尔伯德侯爵掀开遮脸的兜帽,眯起深黑色眼睛。这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鼻梁挺直,眼窝深邃,五官线条干净利落,极具雕塑力。只是神情过于冷淡,仿佛只关心眼前的任务。他明白这次来弗翠兰德不只是逮捕自由党人这么简单。进入森林以来他们已经绞死十个自由党人,可是龙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他的副官亚伯是个蛮族出身的银发青年,来自西方沙漠索瑟。赛斯选他做副官正是看中蛮族拷问犯人的出色手段。从一个自由党人口中挖出另一个同党的藏匿地点,他们就这样在弗翠兰德山林里隐秘穿行。这样的生活有多久了不得而知。自从对新王柯帝士兰开斯特宣誓效忠以后,他一直奔赴丹顿全境执行王命。五年前艾叶堡被烧毁后,他像一条失去主人的狗,漫无目的的在城堡废墟间游荡,直到柯帝士把他召回皇家骑士团,授予圣殿骑士称号。金雀花大厅上,柯帝士问他想用自己的忠诚换取什么。赛斯说,我想要这座被烧毁的艾叶堡。他眯起眼睛看森林里飘荡的灰色雾气,开始怀念艾叶堡七月夏天湛蓝湛蓝的天空。毕竟那已经是自己的城堡,什么时候也该找时间回去看看。康沃尔公爵曾问柯帝士为什么这么信任赛斯,新王慵懒的靠在御座上欣赏公爵给他带来的南方礼物:“因为失去主人的滋味,他绝不想再尝第二遍。”同行相见“安,你觉不觉得这画得很像你”安德尔森的手不为注意的颤抖了一下。赛斯竟然找过他他没有想到赛斯会这样狠毒到不留情面,亲手把他送进坟墓后还悬赏通缉,以防万一,想把他的家族赶净杀绝。如果是当年,安德尔森可能会愤怒,会配着剑以骑士的身份冲到艾叶堡,要求与他平等决斗,当然他会被护卫队拦下来,丢进艾叶堡塔楼下的那间地牢。等赛斯从北方山地回来,他的尸体已经在地牢发臭了。幸而他的性格已被磨平很多,一半归功于赛斯当年的教导,一半归功于在他隐居柯尔的五年时光。最开始他恨赛斯,仇恨得想剥掉他的皮,用匕首把他身上每一寸肌肉割下来喂狗。这种仇恨逐渐在五年隐居生活和自己的无能为力中变得淡漠。他甚至逐渐开始理解他,觉得如果别人处在赛斯的位置,可能也会做一模一样的事情。至少这个人曾在他少年时期给予过他虚无缥缈的依靠。最开始的两年里,安德尔森常常梦到赛斯,梦见他坐在艾叶堡高而笔直的守望塔楼上阅读发黄的羊皮卷,桌上摆满浸着药水的玻璃瓶和各种植物。赛斯转头对他温和的微笑,早晨苍白的阳光让他轮廓分明的脸显得很英气。赛斯问他,安德尔森少爷,您以后想做什么梦里的安德尔森还是十五岁的孩子,他想了想说想做一名旅行的药师,走遍丹顿全境收集书里传说的药材,路过村庄时顺便救治病人。赛斯露出稍微困扰的表情,用鹅毛笔尖轻轻敲下颌:“真可惜,我想做一名光荣的丹顿骑士,忠诚于国家和臣民。”过去的片段会像色彩柔和安静的油画一样从他梦里展现,每次醒来安德尔森会有深深的内疚感,恨这个男人为什么不以更为丑恶的姿态出现在自己梦里。这个他曾称之为导师和朋友的男人,这个他曾最为尊敬和爱戴的男人。第三年的时候安德尔森不再梦到赛斯,他的梦回归于日常简朴的生活,给病人配药,或者夏天去柯尔外的荒地里采药遇到狼群。最近两年他偶尔会梦到莱恩突然从远方回来,用铜钥匙悄悄开打卧室的门,乘他睡觉的时候吻他。醒来莱恩当然不可能在,这个花花公子永远不会缺少调情的对象。这次要不是被自由党的任务逼急了,安德尔森愿意赌一支龙蛇兰草他不会千里迢迢从弗翠兰德赶回来。所以安德尔森只是接过羊皮纸卷好收起来:“你认错人了,我长得比他帅。”莱恩却突然弯腰在他唇上浅啄了啄:“亲爱的,你在苦笑。而且在发呆。”那张画像让安德尔森觉得隐隐觉得不安全,想办完事早点回柯尔。莱恩这次比较识趣,没再四处溜达,死命挥鞭子赶那两匹瘦马就跟那马不是他花钱买的一样。苦了跟着在马车后面步行的比尔,晚上到旅店的时候眼泪汪汪的。贝肯斯伯爵夫人的城堡在瓦尔顿,修建在靠近海边低矮的丘陵之中。从瓦尔顿再往南走五天就能到滨海修建的艾叶堡。伯爵夫人的城堡是纯白色的,与注重防御的艾叶堡不同,它更倾向于开阔的视野和奢侈的享受。相对于其他贵族城堡,它的塔楼和城垛更加低矮,使宴会大厅与主建筑显得华美宽阔。莱恩把敞篷马车停在城堡外面的时候,正看见几个农民装束的人往城堡里搬新醸的葡萄酒。管家嫌酒不够香醇,把一大木桶打翻了,红色的液体让初秋空气顿时充满香甜。莱恩似乎对这里很熟。他不费力的就让守门人放他的马戏团进去了,但是安德尔森却被拦了下来。安德尔森指着贴在城门上的告示彬彬有礼的问莱恩:“的确是伯爵夫人请药师,十五天一百个金币可是上面写着志愿者到城门守卫处报名,择优录取或许我看错了”“我是相信你。”莱恩早就换回了一身绣着华丽金边的亮蓝色长袍,解释说:“我的确向公爵夫人推荐了你,可是你知道,我被拒绝了哦漏,宝贝你不能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看我。”安德尔森很郁闷,只好去按要求去城堡守门人那里报了名,表示自己是来自柯尔的药师。柯尔地方太偏僻了,他被当做小地方来见见世面碰碰运气的穷小子,被要求当场试制了一种止泻药后就被带到城堡左翼仆人们的下房,随便找了一间住下。晚饭是和男仆们一起在大厨房里吃的炖碎肉粥,那里有长长的山榉木餐桌和凳子。马夫刚洗完马,铁匠赶着去打完今天最后一块马掌,安德尔森和厨娘聊起伯爵夫人的病情,沮丧的发现前来自荐配置龙舌兰药水的药剂师大约有三十个,已经被赶走了二十七个。厨娘和粗鲁的男仆打交道惯了,难得见到安德尔森这种文质彬彬的类型,很乐意的指给他伯爵夫人宴请客人的地方。于是安德尔森吃完饭一个便往城堡花园走去,找莱恩。伯爵夫人正在花园里宴请宾客。远远的他就听到莱恩讲故事诗的声音。深秋的花园里满眼都是枫叶红和深金色。莱恩站在一棵耀眼的红枫树下面。他又换了紫色丝绸长袍,胸前垂着三根极具东方色彩的金色链子,被几位贵妇人围在当中,极为投入的扯另一个版本的私奔故事。竖琴女郎为他伴奏,两个小丑在其他客人面前表演抛球。莱恩瞟见安德尔森,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