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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2(1 / 1)

,使石芳华大大神往,悠悠道:“那种景色真是美极了,我但愿能尝试一次。”苏泰全道:“容易得很,我带你去。”“石芳华点点头,道:“好的,什么时候”苏泰全道:“明天就行。”石芳华道:“好,明天”她忽然泄气似地没有讲下去,因为她想起任务在身,而席亦高一缠上自己,岂肯让她跟随一个小伙子去打渔她勉强笑一下,道:“我看看明天行不行,如果可以,我会通知你”苏泰全热切地望着她,道:“真的么”石芳华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但我先告诉你,即使我不能去,但我决不会忘记你说的那些美景,我会在梦中,看到平静的河水,绮丽的晚霞,还有你的渔船”她感到鼻子一酸,泪水已微微湿润了她的眼睛。这本是很平凡的事情,可是她居然没有法子得到,而且空自使这纯情的男孩子,永远想念这件事。她既感动,又觉得悲伤。也许有一天,她偶然会乘坐一艘船,在夕阳下,驶过平静的河流。这时,她会想起这么一个人,以及这么一个心愿。那个孩子眼中又现出梦幻的神色,他决计没有过份的绔念,只不过是他的年纪,使他不禁梦想各种事情。而由于石芳华曾经这样答应过他,纵然不曾实现,但他定必铭记心中,永难忘怀。他到河上打渔的机会甚多,所以他缅怀回忆这一段绮梦的机会,也比石芳华多得多。那时候,他究竟是冷笑一声,就抛开了这个回忆抑是怅然若失,向着流水发呆这一点谁也不知道了。石芳华道:“啊我得进去了”苏泰全霍然惊醒,道:“是的,快点,你已比平日迟了一点了”石芳华向他点点头,道:“有时候我不得不与一些人应酬,这一点希望你不要见怪。”苏泰全闷闷不乐地应道:“是的,我明白。”石芳华又道:“也许我们再也不能见面。”苏泰全道:“但明天不是去打渔么你”他忽然闭口,而且把嘴唇抿得很紧。因为他突然明白明天的美梦,终究是一个梦想而已。她好比是千万人高捧赞美的公主,而他只是无名小卒,真真正正的穷小子,他虽然不怨怪她。但心中的忧郁伤感。却无法抑止。石芳华心中充满了同情,同时也泛起了袅袅如烟的悲哀。相当了解这个男孩子的心情,因为着个阶段,是她自身曾经经历过的,那时候,她每每幻想会有一位多情公子,把她带回富丽堂皇的府第中。而且在花前月下,向她诉说无尽的爱情。这个男孩子,当然亦怀有如此的一份幻想,因此,当他蓦然发觉不可能实现时,便禁不住忧伤起来了。石芳华感到无能为力,遗憾地向他凝视一下,轻轻道:“再见啦”苏泰全点头道:“再见。”石芳华回身行去,苏泰全忽然奔上来。她听见步声,便停下来,回眸望去,面上的表情,十分温柔。苏泰全嗫嚅一下,道:“我明儿不到这儿来啦”石芳华不安地道:“是不是为了我呢”苏泰全道:“是的,因为已经有人看见你跟我说话。”石芳华忿然道:“这些人真可恶啊”接着关心地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苏泰全道:“我不知道,但我明天早上还是会到河边去,你来不来都不要紧。”石芳华很想叫他不要这样做,因为她晓得决计没有时间到河上打渔。但她不知为什么,竟没有说出来。两人再凝视一下,石芳华缓缓掉转身子,举步行去。不过她也知道苏泰全已看见她涌出来的泪水了。当她走到噪杂的后台时,许多人都为之松一口大气。这一夜她扮演的是“壮丹亭”,这出戏是汤显祖所作的临川四梦之一,脍炙人口,风靡当世。那时候昆曲盛行全国,名家辈出,汤显祖的才力词采,号称为明代第一。而他所著的这出“牡丹亭”,更是其中最精彩的。娄江地方有一个少女俞二姑,最爱这出戏,竟为之断肠而死,可见得此剧感人之深,竟是到了何等程度了。剧中的女主角“杜丽娘”,是个自怜才艳的怀春少女,可是兰闺深寂,与外界相隔绝,情思缠绕,不能自遣。有一日她梦见一位才郎,与她欢会。醒后,幽思成疾,终于病逝。葬在后园,留下一幅题了诗的自画像。这个梦中情人柳梦梅,后来来到南安,这时杜丽娘的父亲已奉调离开,而杜丽娘葬身处也盖起一座梅花观,柳梦梅在观中暂住,无意发现杜丽娘的自画像,看了之后,顿生情憬。这一夜杜丽娘便来人梦,告诉他可以把她救活。后来杜丽娘果然复活,与柳梦梅结为夫妇。又由于她曾有复活之事,所以这出戏也称为“还魂记”。石芳华扮演杜丽娘,一出场亮相,登时全场寂然无声。原来她那眉梢眼角间,泛现着使人回肠荡气的幽怨。只把千百观众,瞧得如痴如醉。谁也不知道她的幽怨情怀,竟是被一个男孩子所挑触起来的。她虽然此刻不是在想念那个男孩子,可是她的断情愁绪,已经勾上心头,过去的梦想,以及闲愁新怨,都拥塞在心上,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是为何事幽凄哀怨了。她的情怀,借剧中杜丽娘的口传出,真是心融神化,已人忘我之境。哀艳之情,把座中许多人感动得掉下泪来。这一夜是她到此处来演出最精彩成功的一次,偌大的戏院,那么多的人,却鸦雀无声,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徐少龙也在座中观赏,虽然他是坚贞、卓绝,有如钢铁般的超人。然而这刻也心魂痴醉,中怀缠绵。而由于他听得这般入神,以至他连眼角的潮湿,也不知道。当然,与他情形一样的人还多着,不过能够感动他这等善于自制的人物,可真是不容易之事。他认为石芳华今夕唱做得如此传神,必定与她今夕须得投身在席亦高怀抱一事,大有关连。因为以她的才艺绝艳,自应配上一个年少英雄的人物。但她不但不能,还得听这个英雄人物的话,去投身在别人怀中。徐少龙知道自己级得上做石芳华心目中的年少英雄,因此他不须装模作样,假意地谦辞。正因如此,他心中不禁有一份负咎,认为她深沉的悲伤,是他一手造成的。于是他更深切地受到感动。石芳华演到“游园惊梦”这一折,含颦忍泪,娇音袅袅。只听唱的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全场之人,都不禁暗暗叹气。席亦高坐在第一排,生似是泥雕木塑的人一般,动也不动。他这个人,在江湖上打滚了几十年,一辈子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而且杀人如麻,真是当得上心黑手辣,肝肠硬似铁的形容伺。因此,他事实上比全场任何人都难受感动。今宵便是他们的“良辰美景”了。因此之故,他对石芳华,已是放心开怀地尽情欣赏。暂时抛开了严谨的自我控制,也不再警惕防范。他已记不得这种情怀,已经消失了多久总之,那已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敢哭,也会哭。现在他沉醉在石芳华的绝世色艺中,心扉的一角被揭开了,闪掠过许多早已遗忘的人和事。这些人事,曾经摇撼过他的心灵,使他为之哭笑悲欢。然而如今皆成陈迹,甚至许多年来,都没有在他心中浮现过他突然问身躯一震,宛如从噩梦中挣醒。转头回顾一眼,但见每个人都瞪大双眼,流露出痴醉的表情。席亦高相信没有人发现他的失态,这才透一口大气,不过他的心灵目下好像刚被浸洗得干干净净,把那一层,,自我控制”的硬壳拿开,因而得以看见自己心中的悲哀和恐惧,以及强烈的渴求。在他的地位,什么东西都不虞缺乏。而且多年来,他很满足于这些成就。但是现在他居然发现自己有某种渴求,禁不住大吃一惊,忖道:“唉她那美妙的风情,刚刚成熟的身体,正是我所渴望得到的,虽然我可以占有她,而且今天晚上就占有她了,但我所渴望的,是她发自内心的爱慕,两情的交流,而不是凭借地位权力去占有她”他大感凄然地叹口气,继续想道:“我虽是大权在握,也有大量的财富,但青春终究是一逝无踪。我没有青春,就断难使她向我投以爱慕的眼光。念头掠过之时,心中依稀记起自己在年轻时代,行走大街上之时,可以不断地发觉那些店铺内,住宅的帘栊后,和漆着红色栏杆的高楼上,总有些少女在偷偷看他。她们的眼色,满含着爱慕之意。他暗自点头,向自己无可奈何地承认道:“不错,我老早就步入中年,但我却渴望妙龄少女的爱慕,她们的青春光彩,使我十分怀念迷恋。啊呀敢情我已经老了。”戏院中入了迷的观众,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感受,像徐少龙、席亦高这两人,可说是感受得非常深刻的了。只不过在门口处,还有一个少年,大概比他们更要缠绵诽恻得多。这个少年就是苏泰全。他不住的眨动眼睛,直掉眼泪。直到他觉着无力支持,便悄悄转身,从两个劲装大汉中间穿过,蜇人黑暗之中,像幽灵一般消失了。这一出“牡丹亭”,在喝采狂呼声中结束,石芳华卸了装,恢复了素淡的面目,站了起来,准备去见席亦高。她还未行出房门,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清晰的细语声,宛如有人在她耳边说话。那语声道:“芳华,我是徐少龙,但你不必出声回答。”石芳华晓得这是“千里传声”的功夫,自己可没这等本事,只好点点头,一面转眼四瞧。徐少龙的传声再送入她耳中,道:“你今晚唱得太好了,我一直在想,你必定是情绪受到刺激,所以借剧中人之口,抒发你的情绪。”石芳华一怔,忖道:“难道他知道我和苏泰全的事么唉究其实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坎坷不幸啊”徐少龙又道:“如果你不反对,我打算取消你的任务,不必去与席亦高鬼混了。”石芳华心中甚喜,想道:“敢情他舍不得把我送给席亦高我听人说,如果有人为你妒忌他人,必是爱上了你,他可是爱上了我么”方转念间,徐少龙的声音传来,道:“如果我猜想得不错,你对这个任务,一定感到很痛苦。”石芳华的芳心一怔,忖道:“原来他并非妒忌得不能忍受,而只是为我着想,唉我莫要自作多情才好。”她这刻反对的意思没法子用言语表达,因此她只好以行动表示。自个儿摇摇头,下定决心,便向房外走去,外面是个小小的起坐问,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正是权势迫人的席亦高。他礼貌地站起来,一面含首,一面轻轻鼓享,道卜“这场戏唱得大好了,只怕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如此精彩动人的戏可听了”石芳华辗然一笑,道:“真有那么好吗”席亦高诚恳地道:“刚才我说的话,句句出自衷心,决不是因你之故而特别捧你”霸海屠龙第九章第九章席亦高徐徐走出来,他是已逾中年的人,可是仍然保持颀长潇洒的身材,面孔也长得很清秀。石芳华想道:“他的样子一点也不讨人嫌啊”席亦高那对神光内蕴的眼光,凝视着她,接着往下说道:“我本以为我这颗心,已变成铁石,谁知今晚却被你超凡绝俗的表演,感动得像是少年一般。石芳华大为惊喜,道:“真的么”席亦高道:“自然是真的,唉你使我勾起了遗忘已久的无数往事,使我怅惘不已,说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石芳华轻移莲步,直到几乎碰到对方的身体才停住。她衷心欢欣地抓住他的手掌,柔声说道:“啊,请别觉得不好意思,这是每个人的真情流露呀”席亦高耸耸肩,道:“但像我这把年纪”石芳华道。“年纪有什么关系我记得在一出叫做钗头凤的戏中,陆游已经是个老翁了,但当他重到沈园之间,记起了他的被迫休掉的妻子,还吟出此身行作稽山上,犹吊遗踪一怅然的名诗”她说得自己也感动起来,美眸中隐隐泛现泪光。席亦高连连叹气,这是因为他也很感动,而他却不能掉眼泪,所以只好用叹气来抒发这种感触。石芳华深深吸了一口气,曼声轻唱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她略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低唱道:“春如旧,人空瘦,泪超红漫鲛绢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唱曲在她说来,原是出色当行之事,这首小令,从她檀口中吐出,字字如珠落玉盘,既清晰,而又充满了感情。席亦高长长的叹一口气,道:“唉你真使我变成少年般多愁善感了”要知石芳华唱的正是胎炙人口的“钗头凤”词,这是一个发生在南宋大诗人陆游放翁身上的凄艳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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