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刮目相看,至于其他的东西,姚贾并不太在乎。像是猜到了姚贾心里所想的,李斯微微叹了口气:“过几日你就先去魏国吧。”李斯知道,姚贾现在是不会明白的,不过终有一天,等到他遇到了某个人,或许他会明白。所谓的功业,其实不过是过眼云烟。既然李斯不再提此事,姚贾也没再多想,他转转眼珠,悄声问道:“大人,姚贾去魏国,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与魏国结盟吧”李斯赞赏的朝姚贾看了一眼:“你忘了,还有两个人现在正在魏国呢。”姚贾这才猛的想起,还有这么两号人正在魏国呢。信陵君魏无忌,赵国大将廉颇。一个是受到魏王猜忌,不问朝政的魏国公子。一个是受到赵国谗臣排挤,身在魏国,心系赵国的绝世名将。姚贾突然发觉,李斯扔给他的,其实是一个大难题。苦着一张脸,姚贾哀声道:“想要请动这两个人,可是要比让赵王回心转意,放弃攻燕还要难啊。”李斯拍拍姚贾额肩,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不成的话,带着头回来就行了。”重新再回到相国的位置上,李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第二天的朝会之上,韩非对李斯的任命,没有人有什么异议,就连平日里那些闹的厉害的宗室们,也通通闭上的嘴巴。散朝之后,李斯正准备离去,便有一堆人迅速把他围住,李斯费了好一番口水,才摆脱了那些非要宴请他的那些大臣,坐上等候在宫外车马场的马车,李斯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往新郑城中最繁华的东市驶去。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马车,最终在一家酒肆前停下,李斯下车,高挂着的匾额之上,写着三个大字:“储墨阁”。这家店铺,在刚刚出现在新郑的时候,便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更是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扩张发展着,现在的“楮墨阁”,已经不再是单单只有出售毛笔的店铺,还有新郑城中最大的酒肆,那也是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来自诸国的士子喜欢在那谈天说地,故而,那里又被称为“消息海”。但是谁是储墨阁的主人谁都不知道。因为注意到了这家发展迅速的店铺,韩非也曾经怀疑过李斯是它的主人,但随后他又发现,在这几年时间里,李斯似乎根本没有与储墨阁有过什么接触,更别说是管理这家店铺的主人了。可并不经商的韩非不知道,经营店铺并非要事事插手,在他注意到储墨阁,并开始调查这家店铺的时候,储墨阁已经初具规模了,之后应该如何发展,店铺的主人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再加上几个得力的手下那个神秘的主人自然不用再出面了。“客官里面请”刚刚进门,李斯便被热情的伙计招呼了进去,待到雅间坐定之后,再要上两壶酒,便悠闲的自酌自饮起来了。坐在这个位置,周围的议论声时不时的传进李斯的耳中,魏王又纳了几位美人,齐国临淄谁家丢了只鸡,诸国之事也一一包罗在了其中。“你们知道吗秦国的纲成君蔡泽做了燕国的相国。”“秦国这是在拉拢燕国啊”突然听到这段对话,李斯不由眼皮一跳,随即又嘲讽的一笑。蔡泽,燕国人,鬼谷子的高徒之一,修习计然之策,善于以民生富国,秦国曾经的相国,封纲成君,后来被因为吕不韦而被挤下秦国相位任郎中令,到了最后就连秦国都待不下去,只能回到燕国吧。李斯还记得,就是在这年,蔡泽相燕,赵国攻燕,燕国向秦国求援,秦国应允攻赵,其中蔡泽便是起到了牵线的作用。看来,要想维系合纵,蔡泽也是必须要留意的人之一。不过,与蔡泽相比,倒是有一人更为传奇,那便是蔡泽的老师,鬼谷子。鬼谷子,他不但是蔡泽的老师,还是庞涓,孙膑,商鞅,苏秦,张仪的老师,徒弟几乎都死光了,老师还在活着,李斯不得不怀疑,鬼谷子其实是个不老不死的老怪物。边喝着酒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一壶酒已经被喝完了。晃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壶,李斯起身,正准备招呼伙计再拿一壶酒,却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这酒肆之中。50远远望见走进酒肆中的那人,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特有的美好气质,却让李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人。如此玉树琼枝,龙章凤姿,便只有张平会有这样的气质了,可唯一的问题便是,张平到这里来做什么李斯微微探出身体,目光紧盯着刚刚走进酒肆中正在四处打量着的的张平。或许是因为张平的出现,众人的目光多多少少都被他所吸引,喧闹的酒肆竟然顿时安静不少,有人想要上去搭话,但在看到那人脸上的冰冷和挂在腰间的长剑,也就知趣的离开了。看到这样的一幕,李斯不禁哑然失笑。算算看,张平也已经年过而立的,可那张脸却已经美貌如昔,时间仿佛已经在他的身上静止,那张脸非但没有老去,反而比从前更加艳丽,真可谓是色若春晓之花。想到这里,李斯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张平的面说呢,他可不想被让张平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在想什么呢”就在李斯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李斯随口回答:“一位美人。”嘴边的笑意依旧不减。“哦,什么样的美人,能让李兄如此开心”听到这句话,李斯这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收回,抬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张平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李斯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见李斯没有回答,张平直接坐到了李斯对面,摇了摇食案上空空如也的酒壶,笑眯眯的道:“李兄,好雅兴啊,推辞了那些酒宴,自己倒跑到酒肆里饮酒作乐来了。”张平明明是笑的表情,但李斯看到了,却不由觉得浑身一寒,过了好一会,李斯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笑着解释道:“我来酒肆可不是单单来饮酒的,也是为了探听些消息。”张平挑眉问道:“哦那李兄探听到什么消息了”“我听说赵国国君新纳了一位美人,腰肢盈盈不及一握,身有异香,你说是不是世间少有”李斯笑嘻嘻的说完,张平沉默了一阵,有些怀疑的开口问道:“这便是刚刚李兄所想的美人”李斯没有回答,又转而说道:“秦国蔡泽新任燕国丞相,这个消息又如何”张平这才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看来秦国的早有准备了。”随后,张平话头突然一转,朝李斯问道:“先不说这些,李兄,我府中新进一批佳酿,想请你一同品评,可否赏光”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斯,等待着他的回答。李斯心中有些奇怪,想找自己喝酒,张平又何必特意来酒肆找自己,他这样大费周章的邀请自己到他府中,肯定不仅仅是为了请自己喝酒,而是有要事要告诉自己。心中既然已经找到了答案,李斯起身答道:“也好,反正这壶酒我也已经喝光了,不如到御史府中再继续喝吧也可算是践行酒了。”张平轻声叹息道:“是啊,下次一起喝酒,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语气中,竟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忧伤。人生无常,诸国路远,这次分别,下次便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又或许,一别便是永远。从酒肆出来,二人一同乘车往张平府中赶去,一会功夫后,马车在张平府门前停下。门口的侍从一见是张平的马车,早就已经将大门大门,恭敬的在门外迎接。张平和李斯下车,二人刚刚进门,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张平飞扑了过来。“爹”拖长着嗓音这样脆生生的喊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直接撞到了张平的怀中,撞的张平后退了半步。幸好张平练过剑法,身体可不像看起来那么柔弱,不然非得被这突然冲过来的力量撞倒在地上。“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莽撞”待张平稳住身体之后,他将怀中的孩子扶正,用有些担忧的口气斥责道。“我知道爹会接住我的”孩子肯定的回答道,小小的脸上洋溢着欣喜和兴奋。这是张平的儿子听着这父子间的对话,李斯开始细细打量起还窝在张平怀里的孩子。细算起来,李斯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跟三年前相比,眼前的孩子看起来长高了不少,严肃的表情俨然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那张小脸还是和之前一样粉嫩可爱。“子房,你看他是谁”被张平这么一说,孩子才注意到爹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望着李斯,他的脸皱成了一团,像是在回想,这人到底是谁,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很久,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来了是卖香囊的”李斯绝倒,原来自己在张平儿子心中,就只是一个卖香囊的吗张平牵着自家儿子,带着李斯往书房走去,这一路上,孩子时不时的回头,眨巴着眼睛悄悄瞅着李斯,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好奇的神色。据张平说,这孩子单名一个良,今年虽然才只有六岁,却已经广读各家著作。察觉到孩子时不时投向自己的目光,李斯也朝他那边看去,谁知这不看还好,刚刚察觉到李斯的目光,张小良立马躲在了张平的身前,只露出微微探出的半个脑袋,时不时的还是会往李斯这边悄悄瞅着。看到孩子这样的反应,李斯心里竟然觉得有些愧疚。按照当年他与张平的约定,他是答应要教导张良,可转眼三年过去了,因为他事务繁忙,再加上张平也没有再提过当时的约定,李斯就连一次都没有教导过他,甚至连见都没有再见过这个孩子。想到这里,李斯心中的愧疚更盛,怀着这样无比愧疚的心情,张平带着李斯进了书房,而张良,也被一同牵进了房中。二人在案前坐定,张小良因为短胳膊短腿的,本来指望着老爹把他抱到榻上,但张平却坐的端端正正,不但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样子,反而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朝他问道:“张良,今天读了什么”张小良意识到,爹爹这是要考他,眨巴眨巴眼睛,小手往后面一背,孩子一板一眼的答道:“今日读的是孟子”儒家的书李斯微微皱眉,张平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他继续问道:“记得多少”张小良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微微回想片刻后答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有何意思呢”这一次,张小良没有思索,像是早就已经猜到父亲会这样问自己,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为君者,广施仁政,民心所向。”大争之世,仁政又如何救世在李斯心中,百家之说,唯有法家才能在这大争之世立足。李斯这样想着,但随后,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又一次在房间中响起:“不过我觉得,无论是仁政还是jj,都是为了得民心,得到了民心大概才能得到天下吧。”李斯诧异的望向了站在榻下的那个孩子,孩子也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天真的眼神,无邪的笑容,李斯不敢相信,刚刚那样的话,竟然是这样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所能说出来的。无论是仁政还是jj,都可是说是当政者的一个手段,jj苛律如同快刀,可用于乱世,驾驭虎狼,而仁政则如同润物春雨,可用于和平盛世,润化万物。两者之间,其实根本没有孰优孰劣,只有适合不适合的区别。而这一切,竟然是被一个道破的,而先前李斯竟然根本没有领悟到。前世的时候,秦国统一六国后,或许就是因为仁政不施,苛律jj,最后民心尽失,恢弘的帝国才会一点点的走向瓦解好不容易停止了关于前世的思绪,李斯起身,将还站在榻下的孩子抱上来,摸摸他的脑袋,对着张平由衷赞叹道:“这孩子如此聪慧,以后必成大器。”听到李斯的夸奖,孩子有些怯生生的往父亲那边望去,见父亲也对自己笑了笑,孩子精致的小脸又转向李斯,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粉嫩的脸颊上似乎还有些微红。李斯不由调笑道:“怎么和女孩子般害羞”孩子立马扬起了头,雄赳赳的喊道:“我才不是女孩子呢”虽然张小良的气势不错,只不过那软软的声音,红通通的脸颊,怎么看怎么像个女娃娃,非但没有为自己正名,反而引得李斯和张平一阵大笑。笑过之后,张小良气鼓鼓的坐在一边不说话,张平也没有管他,一面起身为李斯倒了一杯酒,一面说道:“李兄,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何事”张平举杯示意,二人一同饮下一杯酒,他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