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的邀请竟遭到了对方的一口拒绝。女大校沉下脸,用严厉的目光质问起面前的青年:“虽然少校事后并没有追究,可他的歼机突然失控非常反常,你不想对此说些什么吗”童原从未想过武烈会怀疑自己,那瞬间流露的不自然表情被女人敏锐地捕捉到了。“除了你,没人能接近少校的歼机。当然这也有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让你轻易登上了奥德赛号,是我掉以轻心,我当时以为你只是借醉撒疯,没想到你竟那么龌龊卑鄙”“借醉撒疯”两道直眉拧了紧,童原板起脸,扬高了声音,“自哥哥去世,我就一直想代替他照顾你,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只能借着喝酒壮壮胆子。”“别总像个幼儿般把你哥哥挂在嘴边,你和你的哥哥截然不同。他是多么勇于担当且胸襟磊落,我很遗憾,你和他有一副那么相似的外表,为什么内里却相差千里之远”武烈冷静地回应对方的一腔炽情,“我不会接受你的邀请,更不会接受你那孩子气似的爱情,我希望你能表现得像个男人,上尉。”女人返身而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你爱上霍兰奚了,是吗”对方的指责在她看来根本是无理取闹,武烈本想不予理睬直接离开,可童原却冲到她的眼前扳住了她的肩膀。他瞪着眼睛,神态狰狞:“我看见你和他跳舞时那副痴迷的样子,你一定是爱上霍兰奚了,对不对”“是的,我爱他。但这份爱和对你哥哥的并不相同。”武烈挡开童原的手,反倒一扬狭长眉尾,大大方方地回答,“每一个胸怀热血的人都会爱上霍兰奚,爱他每一次搏击长空的英姿,爱他每一次为全人类奋不顾身的壮举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上尉”费里芒不时朝这边探头探脑,价格不菲的礼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镶嵌金边儿后的大蒜照旧冒充不了宝石。他打从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却苦于不敢向她搭话。“臭虫,看什么”童原将一腔怒火直接泄在了费里芒的身上,反正他早就对这个愚蠢的、猥琐的、除了摆弄蔬菜就一无用处的科学家看不顺眼。谁知武烈反倒走了上前,亲切地把手搭在了费里芒的手臂上,朝他面露微笑:“我的下一支舞属于你,科学家。”小个子男人先是受宠若惊,再是洋洋得意,最后他昂起脖子,挺起胸膛,架起手臂,朝高大英武的卫队长投去一个胜利者的不屑眼神,就带着自己的女伴步入了舞池。女大校比科学家高出了一个头还不止,两个人翩然起舞的样子就像土拨鼠环抱着玫瑰。33、33、深深眷宠3自元首病重,靳娅向弟弟提过好多次要去探望父亲。种种搪塞的理由下,她的请求一直没有得到准许,然而在她出嫁前夕,靳宾倒破天荒地同意了。家政机器人苏美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控制系统的超高精密性让她对总指挥官的忠诚度更胜童原。她告诉靳娅,元首刚刚服了药,现在正在昏睡。床上的老人气息微弱,若有似无。他的皮肤布满鳞片似的白斑,鼻息声沉重得像夏日旱雷,嘴角又不雅地溢着星星点点的白沫。曾几何时这个男人是个身披熠熠铠甲的英雄,现在却像濒死的老树,苟延残息。靳娅对自己的近况潦草带过,随即就把对话引向了弟弟。而今的她满嘴的涩,满心的苦,抱守着那份脆弱易碎的爱情进退两难。她握上父亲那只粗糙苍老的手,强作欢颜地说:“他总是没个定性,身边的姑娘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他自己都不能叫全了她们的名字不过您不用担心,靳宾不是孩子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听见儿子的名字,那只被女儿紧握的手动了动,老人似乎竭力想睁开眼睛,眼皮不住地扇动。“靳靳”靳娅听见父亲的喉咙中断续地发出粗重声音,以为他正在呼唤自己,赶忙把脸凑近他的嘴唇。一直到将耳朵贴上了他的嘴唇才听清,他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弟弟靳宾。“靳宾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他的疯狂会把所有人都引向灭顶的灾祸”老人转而握上了女儿的手,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掐入她的手背,“不要不要让霍兰奚离开罗帝斯特我在老屋的楼梯夹层中留下了一封信让他在一切无可挽回前,让他带着那封信去联合议会长老,废除废除”这话让靳娅心惊肉跳,全身颤抖。“靳娅小姐,元首需要休息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苏美带着药箱进了屋,“她”取出了针剂与消毒棉签,不由分说地就扎入了老人的颈外静脉。老人挣扎着喊了一声,很快便似死了般昏睡过去。“你在干什么”“元首的病情非常严重,不间断地给药是总指挥官的命令。”苏美表情冰冷,抬手扶上靳娅的肩膀,强行请她出去了。靳娅走下楼梯时正巧看到童原敬了个礼后匆匆跑开,而靳宾双手撑扶着楼梯,微微曲着背脊,双目凝聚的视线落在下方。他卸掉了肩头的黑色披风,散落了一头垂坠柔长的棕金色头发,与猩红色的军装相映成辉。肌肤散发着羊奶般的光泽,侧颜的轮廓精致绝伦,那个曾深受爱神盼睐又诱惑了海伦的帕里斯,大约也不过如此。真是个漂亮到让人心疼的男人。靳娅也不明白,自己的弟弟曾经是那么的柔弱娟细,是圣克莱军校炼狱般的飞行训练让他脱胎换骨,当初那个怯懦、孱弱、孤独又敏感的少年就这么不见了,似天将明时的荧弱晨曦变成日照当空的光芒万丈,长成了令所有人黯然无光、自惭形秽的模样。唯一不变的是他眼角那颗泪痣,仔细看不是黑色的,而是血液凝固后的暗红色。靳娅同样不太明白,为什么父亲对自己奉若珍宝却一直不太喜欢靳宾,打从她有记忆开始,他都对他严苛得过分。女人伫立在离弟弟几步远的地方,闭起眼睛,十余年的时光匆促倒回,她又看见了当初那个少年“你看看我是什么样子你看见了吗所有人都拿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待我,他们在背地里谤议纷纷,说元首的儿子不该是世上基因最优秀的人吗,可为什么他看上去还不如一个下等的贱民我看到蔬菜就吐,看到牛肉也吐,我十二岁了,可还够不到靳娅的肩膀。我爬楼梯会气喘吁吁,跑两步简直要咽气,连我的亲生父亲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们伟大的元首竟时时刻刻想抹除掉他唯一的子嗣我曾亲耳听见他对旁人说,说他这生最大的耻辱就是有我这个儿子”站在母亲的病床边,孱弱单薄的少年嘶声力竭地哭泣,他责怪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是个残忍的原教旨主义者,她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他一身的痛苦。“原谅我,我的孩子我只想让你和你的姐姐在上帝的祝福中诞生,我不想用那些基因手段让你变得面目全非,人类不该借着科技之名妄图忤逆上帝”女人病容苍白憔悴,可面部轮廓俊美非凡,依稀可见盛年时的风姿仪态。她流着眼泪向自己的儿子忏悔,试图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原谅我原谅我,我的孩子”“不我无法原谅你”就在母亲的手即将触到他的手背时,少年突然把手缩了回去,他的哭泣还未休止,一个男人的手掌就掐住了他后颈。少年的颈项纤细如同天鹅,父亲的大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喘不过气。靳娅清楚地记得父亲的手背扭曲着根根青筋,而弟弟的脸被掐得通红,可怖的血丝像蛛网一样布在了眼白上。“快对你的母亲说,说你爱她,快说”他强迫自己的儿子向濒死的母亲表述爱意,可那个男孩铁了心不肯低头。“我我不”气管几乎被捏碎,年幼的靳宾翻了翻眼白,也翻出了一颗泪,泪滴划过眼角的泪痣,如同渗出了血。十二岁的靳娅吓得不敢发声,就在她真的以为弟弟即将丧命的时候,那个瘦弱少年终于承受不住父亲手掌的压力,阖起眼睛,点了点头。“我爱”少年附身向母亲靠近,把嘴唇凑向母亲的耳边。在女人热泪盈眶地注视下,他突然极其怪异地笑出了声,“我诅咒你,诅咒你即使身处天国,也会因你儿子所受的屈辱备尝痛苦”勃然大怒的元首重重地甩了儿子一个巴掌,那一巴掌用尽全力,瘦弱少年几乎被他打飞出去。靳宾跌坐在地上,含了满嘴的血,却狂笑不止。笑着笑着他又悲伤地哭泣出声,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朝那个威严不可进犯的男人仰起了脸,“爸爸,我的心和你的一样,会跳也会疼,我是你的儿子啊”靳娅兀自沉浸在回忆中难以抽离,倒是靳宾率先开口,对着正从弧形楼梯平台下走过的议会长喊道:“安德烈”安德烈循声扬起了头,将嘴角的弧度维持得充满风度,耐心等待着来自总指挥官的指示。靳宾似乎是十分陶醉于这种被人仰望的感觉,尤其是被自己的对手。他一言不发,俯下目光良久之后,才说,“我为你的奥利维尔想了一个去处,你可以替他重置芯片,让他从军事领域回归民用领域,成为一款真正性能优越的性爱机器人。”“什么”安德烈微微有些惊讶。“正如你说的,霍兰奚是每一个女人的梦中情人。你的性爱机器人一经问世,女人们会趋之若鹜,你也会大发其财。”靳宾轻蔑地勾了勾嘴角,一扬眉梢,“各取所需,多好。”奥利维尔与霍兰奚拥有全然一致的外貌,难以想象若真应了靳宾之言,将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安德烈圆滑世故,深谙以退为进之道,只以迷人一笑回应总指挥官的挑衅,“当然,这似乎是他最好的去处。”“没事了,你退下吧。”待安德烈敬礼告退,靳宾的目光又回到了他一开始注视的地方靳娅顺着弟弟的视线看去,看见了舞池中央跳舞的那两个男人。这是他们跳的第三支舞曲,从霍兰奚微微蹙眉抿唇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很厌烦了但令靳娅无法理解的是,尽管霍兰奚表现得很厌烦,但他仍没有把狼川推开。就像她无法理解,对于狼川被靳宾送进了监狱,她的未婚夫对此只字不提,连一声能让她释然的诘问都没有。一切都平静地让人生疑。“他们真像是一对儿。自灵魂深处牢牢缠结,难舍难分。”靳宾的嘴角浮着一个奇怪的弧度,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许,那看似不经意间的玩笑让他的姐姐听来心惊肉跳,“我觉得他们最好还是分开一阵子,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霍兰奚没准儿会在与你的婚礼上落跑。”他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笑意更深了些,“你不这么认为吗”阵阵难言的酸楚浮起于心头,靳娅无言以对。“一个月,最多三个月。等霍兰奚完成了指挥部的命令,他就会回来和你结婚。”“爸爸一直病得很重,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准许我来看他”“哈。”靳宾一抬下巴,笑了,“我想让我即将出嫁的姐姐得到祝福,仅此而已他对你说什么了吗”靳宾转过了脸,与自己的姐姐目光相接即使是孪生姐弟,靳娅也不由为那琥珀石般的眼睛看得一怔,好像对方已经知晓了一切。她隐瞒了从父亲那儿听来的话,不假思索地撒了谎:“不,他昏昏欲睡,什么也没有说”靳宾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男人的爱情比时光更难株守,你给他的高潮快感还没消退,他已经兴致勃勃地投身于下一个目标。你要记得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要记得这世上只有我会始终如一地爱你。你的父亲会先你一步离开尘世,你的情人或许从未对你真心,只有我。”伸手握住了姐姐冰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如同汩汩热流。他眉眼亲切,向这个亟待温情浇灌的女人报以微笑,“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的姐姐。”舞池中的男人又一次在一连串顿挫的步伐后靠近彼此,他们碰撞,纠葛,目光炽烈如火,身体紧紧相缠。他们沉浸于彼此间迸发的电场之中,旁若无人。靳娅本想把父亲的话转达给自己的未婚夫,可这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她想维持现状,想同时拥有丈夫和弟弟。“老屋楼梯的夹层。”女人对弟弟轻轻嘱咐了一声,就走下了台阶,走去了舞池中央。总指挥官也拾级而下,完全无惧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惊讶眼神,强硬地拽过那个年轻人,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他冲霍兰奚微微一笑:“我认为这个时候,除了即将成为你妻子的女人,你不该再紧搂别的人。”靳娅走上前,踮起脚尖去亲吻未婚夫的嘴唇。周遭又想起一片掌声,比起刚才半带谑意的起哄,这回是真心实意祝福这对情侣。每个人看上去都很高兴,除了狼川。眉尖蹙得挺哀伤,他眼巴巴地看着这对在众人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