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一点点涣散,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她在迷蒙中隐隐预知了什么。看来要saygoodbye了呢能够杀了贺兰睿已经够本了,死了也没什么。只是好遗憾,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和易扬说一句话。他们这么久没见面了,刚刚那么长的时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上,想想就觉得好难过下辈子,恐怕没机会再见了。腰上有谁的手缠上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易扬正抱着她努力往上游,他神情紧绷、如临大敌,她却慢慢地笑了。好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刚刚在一起,有一次她不小心掉进了御花园的九曲池中,被救上来之后狠狠挨了一顿训。她不服气,于是表示,“我大学的时候是两百米自由泳冠军。”他阴阳怪气道:“两百米自由泳亚军很了不起嘛。那你下回掉到冰窟窿里去也别想我再救你了”嘴硬心软的笨蛋,说什么下一回。真到了下一回你还不是乖乖跳下来救我了不过好可惜,大概是来不及了。她趴在他怀中,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江水,他们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琉璃世界。她仰起脖子,看着他干净漂亮的下巴,在心里默默道:易扬,再见。70商霖是在争执声中醒过来的。耳边的女声很熟悉,带着克制不住的焦灼,“不行,我等不下去了。我得去给阿姨打电话,你也去联络你朋友的家人吧。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医生都说了没大事儿,你打电话做什么商霖她妈妈有心脏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吓到她了你负责”“商霖的妈妈有心脏病,你朋友的妈妈也有心脏病么你怎么不联系他们啊你放心,等他们过来之后我会老实交代,这次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连累不到你”“你想哪儿去了易扬他妈妈二十几年前就不在了,你叫我上哪儿联络她”易扬。这两个字如同一盆冰水,泼到商霖的脸上让她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四周白乎乎的,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面,再加上墨绿的窗帘和床头的电子仪器,让人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一间病房。她在医院里喉咙里有点痛,她轻轻咳嗽一声,立刻引得站在门口争论的两个人回头。“商霖”高小诗神情激动,几步窜到床边,“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你再不醒我就要去警察局自首了”周俊也站到了她旁边,“都说了让你别杞人忧天。张医生是我老熟人,他说了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儿的。”“你烦死了,滚远一点”高小诗应该哭过不止一次,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巴巴地盯着商霖生怕她又睡过去。商霖闭了闭眼睛,“我怎么了”“你忘记了吗我陪我去周俊家寻仇,然后我失手推了你,你就从四楼的阳台掉下去了”对是这样。她有印象。“然后呢我从四楼摔下去,为什么没什么大事”断手断脚才科学啊高小诗擦擦眼泪,“多亏了那天楼下有人运货,堆了一大堆空的纸箱子在那里,你和周俊的朋友都掉到了箱子上。我们把你们送到医院,医生说没大事,过一晚上就能醒,可是等了三天你们还是昏迷着,我刚刚差点就要给阿姨打电话了。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扭头看向旁边,“不过他运气比你差,现在还没醒。”商霖顺着转过头,看到了易扬沉沉而睡的面庞。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她慢慢撑起身子,不顾高小诗惊讶的表情翻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他的床边。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衬得脸颊苍白而消瘦。这张脸和记忆中看了一年的脸不太一样,但落入她眼中却又熟悉得让她想要落泪。她想起他们在江水中相拥的最后一刻,她以为再也无缘相见了,可是没想到睁开眼睛,他就在她旁边。真的太好了。“易扬易扬你醒醒。我是商霖,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她抓住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到他手背上,“你别睡了。我没有死,我回来了,你能听到吗”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唤,易扬一点反应都没用,依然安静地沉睡着。她额头贴上他的手背,哭得难以自制。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恰恰对上高小诗和周俊近乎呆滞的表情。咽了口唾沫,高小诗木然地问道:“周俊,那个张医生有交代病人醒了之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么”周俊僵硬地摇摇头,“没。”顿了顿,“这种后遗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两个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茫然商霖花了半天的时间接受自己重新回到了现代、而易扬还留在古代这个事实,心情不可谓不复杂。在最初的失态之后,她及时调整了自己,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然而那“英台哭坟”一般悲戚的表演已经深深刻入了高小诗的心,趁着周俊去买饭的当口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老实交代,你和那什么易扬,你和他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商霖躲躲闪闪。“你别装了,都哭成那样了还没什么我问过张医生了,你脑子里可没什么血块,不存在坏掉的可能。”攥紧她的手,“实话实说,你们是不是认识”商霖为难地别过头,恰好又对上了易扬的脸。她抿紧双唇,深吸口气,“是啊,我们认识。”“天啦,你居然认识这种档次的帅哥”高小诗惊叹,“他是你什么人”商霖偏头看着易扬,微微一笑,“他是,我的初恋。”“你的初恋你初恋不是莫庭轩么”“不,不是莫庭轩。那是个误会。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他。”心头又开始酸涩难忍了,商霖睁大了眼睛,想要阻止夺眶而出的眼泪。高小诗见到她这样子立刻心疼了,即使还有疑问也抛到一边。她抱住她轻拍她的背,“别担心,你都醒过来了,他很快也会醒过来的。医生都说了,没事儿”商霖下巴搁在她肩膀,喃喃道:“但愿吧。”可惜他们终究没有等到易扬醒来。商霖醒来的两天后,易扬依然在沉睡。周俊沉不住气了,拖着那个传说中的张医生来看了好几次,终于不得不承认,局面依旧脱了他的掌控。第四次送走张医生之后,他掏出手机,哀叹道:“看来我得再见见我这位易叔叔了。”高小诗心里也紧张,却还逼着自己强壮镇定,“你怕什么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就老实说,是我害得易扬掉下楼去的。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担着。”“说到这个,一会儿他们来了拜托你千万别多嘴。一切交给我处理。真让易叔叔知道是你害得他儿子昏迷不醒,恐怕到时候易扬没事儿,我们就得欢送你了。”高小诗舔舔嘴唇,“这这么吓人”周俊白她一眼,拨通了电话。两个小时后,一大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进入了病房。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宋飞,怎么是你过来”被称作宋飞的男人朝他点点头,“周先生,易先生派我们来接易先生回去。”“易叔叔呢他怎么没亲自过来”“他晚一点有个会,现在人在夏威夷,来不了。”周俊耸耸肩,“明白了。”宋飞给后面使个眼色,立刻有下属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易扬扶起来,放到带来的轮椅上。“关于这次的意外,易先生有细节想要了解,所以周先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宋飞道。周俊用余光瞥了瞥欲言又止的高小诗,爽快道:“行,我本来也有话要和易叔叔说。”商霖一直半坐在病床上看着他们动作,此刻见易扬就要被带走了才忍不住问道:“你们,要带他去哪儿”宋飞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一般,蹙眉疑惑道:“这位小姐是”“我是他朋友”“哦,我们当然是带易先生回螺海的家中。后面的事情小姐不用操心了,会有人处理好。”说完这句话,他们干脆利落地离开,徒留商霖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怔怔出神。商霖在半天后办好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家中。高小诗担心她,特意搬过来和她同住,还兴致勃勃地炖补品为她压惊。“这回的事情真是吓死我了。你要真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商霖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是啊,我要真出点什么事,你就是过失性杀人,后半辈子就去铁窗里悼念我们逝去的友情吧。”高小诗理亏,由得她调侃,“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冲动了我发誓”想到那天医院的事情,又忍不住感叹,“不过你难道不觉得么那些人接走易扬的阵仗,颇有一股豪门世家迎回贵公子的范儿啊”若有所思,“螺海的家中他说的是霓州西边那个只住顶级富豪的螺海吗”商霖郁闷地看着他,“你不是吧,和周俊在一起那么久不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易扬是他发小,这俩人背景来头都大着呢”“我是和他谈恋爱又不是和他家人谈恋爱,他不提我就懒得问了。”高小诗争辩,“不过听你这么说,他瞒着我的事情不光是劈腿这一个啊靠,罪加一等”商霖翻个白眼,“得了吧,就这种花心渣男早散早好。就算你们一直在一起,最后还得冲破世俗的藩篱才能结合。有那功夫演苦情戏,我博士都读完了。”高小诗撇撇嘴,忽然发现了问题,“我和周俊在一起那么久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了还不告诉我,跟他们一起瞒着我”商霖转转眼珠子,“不是,你误会了。我本来也不知道,昨天回来之后上网百度了一下,这才搞清楚的。你不信自己去搜,他们俩的老爸在网上资料一大堆,号称“心灵导师”、年轻人的引路人,跟李开复一个风格”高小诗打了个寒战,“切,没兴趣。”转身回了厨房。客厅里终于清静了,商霖翻了个身子,对着沙发的靠背默默出神。刚醒来的时候她脑袋还有点糊涂,这几天下来所有记忆都复苏了。她记得她和易扬在椒房殿门口的相见,记得他们联手与霍弘父女斗智斗勇,还记得他在漫天烟花下与她拥吻,在她性命垂危的时候为她流下的眼泪。还有最后的最后,冰冷的睢江之中,他抱着重伤不治的她奋力向水面游去。那些记忆那样清晰,只要闭上眼睛她都能模拟出他当时的神情。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忽然不确定了。这些事情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她昏迷不醒时做的一个漫长的梦听小诗的意思,她醒来的时候距离她从楼上摔下去只过了三天。短短三天,真的能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吗她和易扬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71易扬放下酒杯,随意朝后一躺,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上方。这是大魏宫气派华丽的殿堂,房梁挑得很高,上面是精致的绘画,栩栩如生的飞鸟、气势磅礴的图腾,无一处不显示着威仪。然而这些景物落入他眼中,却只让他感觉到憋闷。屋顶往下一压,仿佛压在了他的心上,挣脱不开。那样的无力感一如那天,他在冰冷的江水中抱着商霖,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游,却怎么也浮不出水面。江水外面明亮的阳光,好像一个永远也追逐不到的梦。等他终于跃出水面,怀里的人早已没了气息。齐王挟持着皇后跳入江中已经吓傻了一拨人,皇帝紧跟着也跳进去就让大家快被吓疯了。等易扬从水里出来,旁边早已泊满了小船,将军们一些站在上面,一些泡在水里,全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没人敢贸然开口。他们的眼中,瞧见的是皇后躺在皇帝臂弯,头颅后仰、双目紧闭。满头长发湿尽,胡乱地贴在颊边,而一身如火红衣更衬得她面颊苍白。没有一丝生气。高沉也是跟着跳下来的人之一,此刻慢慢游到易扬旁边,声音紧绷,带着某种可怕的压抑,“把她给我。”他没理他,抱住商霖就要往小舟爬。高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瞬,毫无征兆地出手,一拳击中他的背部。两边的将军立刻作出反应,无数的箭矢对准了高沉,随时准备将他一箭穿心。高沉下手极重,易扬却连眉头都没挑一下。双臂还是紧紧地环绕住商霖,没有松开半分。“我叫你把她给我”高沉仿佛没有看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只是恶狠狠地重复,“把我的皙儿还给我”“她不是你的皙儿”易扬忽然爆发,扭头怒道,“你的皙儿早八辈子就死了,你要找她的话就去黄泉路上找吧”右手在江水中握紧商霖的,“她是我的妻子。我一个人的。”明明是战舰林立、军卒上万的江面,那一瞬却安静得如同坟茔。高沉最终还是没有和他争抢贺兰皙的遗体,或许是被属下劝住了,又或许是明白再坚持下去也没任何意义。他回了煜都复命,而他千里扶灵、一路回到了靳阳。霍弘在船上一片混战的时候便已被他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