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么”似乎是听到她不断翻腾的动静,易扬的声音隔着纱帘传来,“如果睡不着,我陪你聊聊天怎么样”商霖想了想,凑到床沿掀开了帘子,“聊什么”易扬平躺在地上,看着女孩雪荷般素净的小脸,“还记得前阵子你让我帮你打听的消息么关于高沉的。”商霖想起来了,那时候苏忌暗示高沉情况不好,所以她让易扬帮忙打听,但后来一直没有结果出来。“记得。他怎么样了”“他试图带走你的事情没能瞒过那些燕国使臣,虽然大家明面上没点破,,回国之后却禀明了燕皇。他被关起来了。”商霖猛地坐直了身子,“关在哪里了”过分激烈的反应让易扬眉头跳了跳,“放心,燕国皇室还是要顾及颜面的,只是将他软禁在自己府中。但听说他情况很不好,好像还生了场大病。”原来是这样,难怪苏忌认定了她是祸水。难怪。易扬认真地观察她的神情,“你这么关心他,究竟是因为他是间接被你害了的,还是,因为别的。”这话说出来就又控制不住地带了点醋意,但易扬同志向来最能接受自己的变化,喜欢上了个姑娘于是吃点别的男人的醋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想通了这一点,他也不再纠结,直截了当地询问,“你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之前的暗恋对象”商霖听到这个问题有点愣。她对上易扬询问的眼神,脑海中闪过那个夜晚,他有力的臂膀抱住她的身体,带着她走过城市的街道。那段模糊的经历,让她多年来一直铭记在心。抿了抿唇,她慢慢开口,“因为,他救过我。我很感谢他,怎么都忘不了他。”易扬觉得她的语气十分古怪。以前说起她的暗恋对象,她都是一副过去了的口吻,这回却带了极深的感情,就好像她还对那个人旧情难忘一样。她甚至连眼眶都有一点发红。易扬觉得胸口闷闷的,像被人灌了一杯浑浊的泥水,不痛快极了。原来那个男人救过她。原来他并不是唯一一个救过她的人。他甚至还在不久前被她救了。这个认知让他觉得自己输了,那个隐形的对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击败了他,而且不给他翻盘的机会。她这样一个傻乎乎的人,有时候还很死心眼。她嘴里说自己走出来了,会不会根本就还惦记着他易扬把这个问题在舌尖过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他按了按额角,在心里改变了看法。原来吃醋不是一件可以坦坦荡荡的事情,至少此刻的他不能。他有些不敢听到她的答案。平静了许久的大魏后宫因为一个普通宫女的死再度掀起波澜。沉香尸首被发现的第二日,有宫娥跪在了长秋宫外的冰地上,求见皇后娘娘。彼时商霖正在殿内同昭仪谢臻宁和婕妤薛玉嫣等人说话,听到通报时愣了愣,没有立刻做决定。谢昭仪见状微笑道:“这宫娥来得有些蹊跷,娘娘见是不见”商霖看了她一眼,慢慢道:“见。”宫娥被带了进来,跪在大殿中央给众人行过礼后,神情悲愤,“奴婢今日求见,是有一封信想呈给娘娘。”“什么信”“乃是昨日被发现尸首的沉香姑娘的书信。”这个回答一出来,殿内众人或多或少都表露出一点惊讶。入画从宫娥手里取书信,转呈给商霖,商霖接过却没有立刻看,而是问道:“先说说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儿。”宫娥道:“沉香姑娘与奴婢交好,半月前把这封书信交给奴婢,说如果哪一天她遭逢不测,一定要亲手把它交给皇后娘娘。奴婢昨日听到她没了的消息,所以把东西给娘娘送来了。”“哦既然如此,你知不知道这信里讲了些什么”谢昭仪漫不经心地问道。宫娥咬唇,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了,“奴婢不知,但奴婢觉得一定与她被害的真相有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与婉婕妤娘娘亡故的缘由有关。”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把沉香和苏锦的事儿掰扯清楚了,与此同时易扬和霖霖的感情也会不断发展,为了让他纠结一下、忐忑一下,我简直是煞费苦心啊、第43章 圈套“婉婕妤亡故的缘由”谢昭仪重复这一句话,神情变得严肃,“怎么,婉婕妤不是难产身故的么难不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宫娥没有接话,埋着头跪在那里,泥塑偶人一般。见她这样,众人只好把目光转向上座的皇后,等着看她接下来的举动。众目睽睽之下,商霖面无表情,慢慢拆开手中的信封。笺纸雪白,上面是墨黑的字迹,她快速地扫过,薄唇紧抿。“娘娘”谢昭仪开口唤道,“信上说了什么”一旁的薛婕妤也跟着问道:“是沉香写的么”“沉香写的呵,那婢子不通文墨,怎么可能写得出什么信来”一个傲慢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商霖还未出口的话。众人应声望去,却见贵妃霍子娆带着一大拨宫人,气势凛然地立在殿门口。商霖这次回宫还未与霍子娆打过照面,此刻不由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今日的霍子娆着了一身绛紫色襦裙,外罩同色的大氅,显得身量修长。大氅是用上好的云锦做成的,底端绣着一簇簇开得正好的海棠花,边沿处则滚了圈雪白的貂毛,端的是富贵堂皇。商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冷笑,果然,有后台就是不一样。纵然失宠多时,霍贵妃的气派却丝毫不减,那股蔑视众人的傲慢更是与初见时一般无二。不过,商霖唇角弯了弯,也不是全无改变。至少她的气色差了不少,人也清减了一些,看来皇帝的冷落对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还是有些触动的。霍子娆几步上前,朝商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大安。”霍子娆跪下的同时,殿内的其余人也跪下了,却是朝她行礼。商霖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右手紧握成拳,慢慢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可。”霍子娆起身,语气依旧恭敬,“前阵子娘娘凤体不宁病了,臣妾不能侍奉在侧,实在罪该万死。”顿了顿,“不过今日见娘娘面色红润,想来已经无恙,臣妾也可放心了。”商霖被掳走这段日子易扬一直对外宣称她染病在身,不见外人,所以这会儿听到霍子娆这么说,商霖也客客气气地回道:“是本宫不想见外人,却与你们无关。贵妃不用自责。”这厢寒暄完了,霍子娆才转头让朝她行礼的谢昭仪、薛婕妤等人起身。黛眉微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谢昭仪,似笑非笑地问道:“昭仪妹妹今日来给娘娘问安,怎么也不知会本宫一声咱们姐妹同行多好。”谢昭仪回以一个微笑,“臣妾不知娘娘也要来长秋宫问安,是以邀了薛婕妤。今次是臣妾考虑不周,若有下次,一定亲自登门邀娘娘同行。”霍子娆冷笑一声,有点吟唱怪气道:“那本宫便等着了。”谢昭仪含笑点头,“现在咱们可以说回正题了吗”“既然谢昭仪这么迫不及待,自然可以。”霍子娆看向商霖,“臣妾适才在外面听了个大概,也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这婢子递了封信上来,是打算冒充沉香的绝笔,再来诬陷谁么未免把这后宫众人想得太过愚蠢”“贵妃娘娘这个反应,莫非是心虚了”薛婕妤凉凉道,“是担心里面牵扯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情么”“心虚本宫有什么好心虚的” 霍子娆神情轻蔑,“正如本宫适才所说,沉香那婢子根本就不识字,如何能写出什么绝笔信来这信定是假造的”“娘娘知道的倒是不少。”谢昭仪别有深意道,“知道的晓得沉香是婉婕妤身边的人,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沉香是娘娘的宫人呢”殿内众人都听出了谢昭仪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说霍子娆对沉香的了解过多,更加显得不正常。“你”霍子娆恨恨地看着她。“诸位妹妹先不要争,听本宫说一句可好”商霖淡淡开口,把众人从争执中拉扯出来。霍子娆没有说话,于是谢昭仪代表众人开了口,“娘娘请讲。”“你们刚才各有各的说法,听着都挺有道理,但你们弄错了一点。”扬了扬手中的笺纸,“这不是沉香的绝笔信。”众人闻言一愣。素手捏紧信纸,商霖迎上众人的视线,轻声道:“这是婉婕妤的绝笔信。”易扬抵达椒房殿的时候,众人已经各据一座、喝了好几杯茶了。商霖捧着白底红釉的薄胎瓷杯坐在上座,一边用温热的杯子暖着手,一边思索今天这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确实是怀疑苏锦和沉香的死与霍子娆有关,也很想找她的麻烦,可她还没想好怎么出手呢,这个宫娥就突然冒出来了。不仅如此,还带来了这么重要的一封信,简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接招。她不清楚易扬那边的具体安排,不敢随便做决定让他陷于被动,所以当谢昭仪询问此事如何处理时,便冠冕堂皇地回了一句,“事关重大,自然要上达天听,请陛下圣裁。”皇后都这么说了,正在乾元宫批阅奏疏的陛下就被请到了椒房殿,掺和进这出宫斗大戏。一目十行扫完内容之后,易扬放下笺纸,淡淡道:“确实是婉婕妤的笔迹。”苏锦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所以她虽然出身贫寒,却着实读过不少书,不像沉香大字都不识一个。“所以,这信中说的都是真的了”谢昭仪故作惊讶,“真的是贵妃娘娘一直在暗中胁迫婉婕妤,不仅想利用她去跟皇后娘娘争宠,还逼让她用腹中的孩子嫁祸中宫”那封绝笔信中,苏锦用悲戚绝望语气地讲述了自己的处境。父母被霍氏的人控制,霍贵妃以此要挟,逼她以情药引诱陛下,只因皇后势盛,已经对她构成了威胁。在此计失败之后,霍贵妃又命令她以腹中的孩子为筹码,诬陷皇后对龙裔意图不轨。“臣妾想起来了,那日婉婕妤确实是在与皇后娘娘纠缠的时候早产。”薛婕妤倒抽一口凉气,“如果那时候婉婕妤一不做二不休,在腹痛的时候来拉扯娘娘,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娘娘害她早产、乃至身故的”谢昭仪冷冷道:“即使她当时没有那么做,之后不是也流言纷纷了么”苏锦死后不久,宫中一度盛传是贺兰皇后害死了她,最后还是陛下出面杖责了宫人,流言才终于平息。“如此心思,当真歹毒”薛婕妤说完这句话之后,有些畏惧又有些嫌恶地看了霍子娆一眼,似乎她当真如洪水猛兽、剧毒蝎子一般,让人不敢靠近。面对这样的指控,霍子娆面色有些发白,却依旧维持了镇定,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仅凭一封书信,就要让本宫担下这么多罪名,会不会有些儿戏了”“这可不是一般的书信,乃是婉婕妤的绝笔信。”谢昭仪道,“而且,既然有这个线索,臣妾以为陛下大可以彻查含翠阁的宫人,一定可以找出更多的证据”“谢昭仪这话,真像是酝酿好了的。”霍子娆道,“本宫差点以为今天的事你提前预知了呢”谢昭仪一愣,继而笑道:“娘娘是要往臣妾头上扣罪名了么臣妾可没这么大本事。”“是么”霍子娆的语气仿佛凝着冰,十足的冷。商霖看着这两人,终于理出了一点头绪。看这架势,难道是谢臻宁安排的这一切她找到了霍子娆的罪证,于是特意选了这么一个方式,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易扬,对方正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她的困惑和忐忑全都暴露无遗。易扬不露痕迹地在她腰处扶了一把,示意她稍安勿躁。霍子娆抬头看着易扬,认真地问道:“这些无稽之谈,陛下相信么”易扬淡淡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朕相不相信,而在于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霍子娆有些凄凉地笑笑,“陛下的意思是,您不会为了任何人徇私情,一切都会秉公办理了”“自然。”易扬平静道,“公事公办,这本是理所应当。”他表面上十分镇定,暗地里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下这情况,似乎是霍子娆自作自受、被沉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