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我嘶哈嘶哈地从床上坐起, 大脑中仿佛有一万个中也先生在狂野飙歌,震得脑壳嗡嗡响。
“别唱了中也先生,再唱孩子要傻了……”我痛苦地对自己的幻听求饶, 第一次明白宿醉的痛。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床头柜上摆放着解酒的蜂蜜水,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在脑海中呼唤我的系统。
“统统子, 我昨晚喝得很醉吗?没有留下奇怪的黑历史吧?”我撑着头试图回忆, 脑内记忆断层在我接过热心小姐姐递来的啤酒瓶之后一饮而尽的片段上。
再醒来的时候我睁眼看到酒店的天花板, 中间度过的几个小时就像被人用剪刀强行剪走的胶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是我小看了啤酒的威力, 我不该因为它喝起来像小甜水就忽略它本身是酒精的事实。
“统统, 你怎么不说话?”我使劲敲了敲脑壳, “难道我昨晚人间失智,大半夜对太宰治唱了一晚上的征服?”
亦或者我终于忍受不了他的无理取闹,把他剥光了扔进了海水里下饺子?
别吧别吧, 这已经不是社会新闻的范畴,直接上升到法制新闻的层次了。
【崽崽, 你真的毫无印象吗?】我的系统语调沧桑, 像是经历了什么三观炸裂的恐怖事件, 说话有气无力仿佛死机。
“我该有什么印象?”我茫然以对,一向冷静的系统语气突变, 让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我死而复生开始就陪伴在我身边的系统, 我最可靠的老父亲、绝不会欺骗我的忠实记录者、我永远的坚实后盾, 它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用如此不确定的语气同我说话?
【是这样的,崽崽你千万不要怕, 先冷静一点听我说。】系统轻咳了两声,决定先从事态比较轻的事情说起,给我一个缓冲的空间。
“好的,您说。”我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来吧,无论发生了什么难以名状的黑暗事件,超一流的乐观主义者都会坦然面对,我的心理素质杠杠的。
【昨天晚上,你喝醉以后抱着一颗椰子树不撒手,硬是要太宰治帮你把它砍下来扛回横滨,天价卖给中原中也。】
e虽然但是,不愧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我有一个问题,”我乖巧举手,“中也先生为什么愿意花一个亿买一颗椰子树?”他又不傻。
【因为他是个老实人,呸,因为你骗他说吃椰子可以长高。】我的系统如是说。
身高,中也先生一生的痛点。
“他居然信了吗?”我满脸震惊,这也太好骗了吧!真要这样,我愿意为他承包一整片椰子林,把琴酒贝尔摩德伏特加通通拽过来给我当果农种树。
【不,他没有,以上都是你的幻想。】我的系统无情戳碎我致富的美梦。
切,我就知道。
【在太宰治试图把你背回酒店的时候,你对太宰治说:你想像森鸥外打扮爱丽丝一样把他当芭比娃娃一样盘。】我的系统牙疼地说。
牙白,我暗戳戳的小心思居然暴露在了正主面前。但是应该没关系,以我对太宰治的了解,这男人不太会在意这种小事,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我的统如此恐慌。
我还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我开始慌了。
系统深谙循序渐进的原则,把炸-药包留到了最后,【之后你对太宰治深情表白,最后把他压在床上强吻了。】
短短几个字,我整个人被炸成了天边的一朵烟花。
“统统,你再说一遍?”我耳边嗡鸣,精神恍惚。
【不要逃避现实了,崽崽。昨天你对太宰治的告白肉麻到连十四行情书都自愧不如。】我的系统同情地说,【能说的、不能说的,你昨晚差不多都说完了。】
不仅如此,太宰治还在短短几句对话中把他们之间最大的秘密给套了出来,险些把系统吓死机。
“虽然我知道太宰治很变态,但我第一次知道他能变态到这种地步。”我捂着脸看完系统给我录的视频,想死的心都有。
我喝醉酒之后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啊,什么话都能往外说,那些充满羞耻感的话语我到底是怎么让它们从舌头中吐出来的?
视频播放的内容正如系统和我复述的那样:我先是扒着一棵椰子树死不放手,絮絮叨叨的对太宰治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的坑害中也先生致富计划;在收到与迹部君对决获胜的消息后,更是放飞自我,粘在我的监护人身上猫猫撒娇,不经大脑说出的话让我无地自容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宰治为什么要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讲双簧?他就不能一手刀把我打晕了事吗?我恨我的清醒。
回到房间之后,被酒精降智的我轻而易举地被太宰治挑起胜负心,陪他玩了一场单方面坑害我自己的问答游戏。
虽然我什么也没有说,大部分时间都保持了诡异的沉默。但单看太宰治的表情,我猜除了系统的存在他或许还不能判断,无论是我的二五仔任务还是以金钱换取生命点的现状,他心里大概都有数。
我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太宰治的心机和智商,棋局之上,一动皆输。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暂停视频,看着太宰治低声问我:金钱与他哪一个更重要?
我不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太宰治近乎执拗地确认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一次又一次重复地询问。无论我多少次给出肯定的答案,他又会在某个时间再一次问出相同的问题。
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被抛弃的孩子,剥开乖戾的表皮,露出脆弱又敏感的内心。
我很讨厌太宰治这副样子。明明我已经拼尽全力给予了他我能给的所有,但他还是一再怀疑着、不安着,将之前的一切全部否定。
我看着视频中眼神迷离却突然拥有莫大勇气飞扑上去的自己,心脏如雷鸣般震动。
昨天失去的记忆在脑海中短暂地出现了一瞬,我和视频中的自己达成共鸣:
──无论做什么都好,在那一刻,我要抓住他。
但是我为什么要亲上去啊啊啊啊!
醉酒壮人胆这句话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放在平时我哪敢想象自己居然有强吻太宰治的一天。我好勇啊!
我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指尖的触感没有什么特别。昨夜这里曾短暂地留下另一个人的体温,与他唇齿相依。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想象中比真实存在的更加暧昧。
我一边懊恼美色误事,这一定是敌人的阴谋,一边试图回忆起初吻离奇失踪的全过程。
太宰治的反客而主不出意料,我的目光停留在视频上,像被烫伤似的扭过头。
他的经验应该很丰富吧,毕竟是横滨身经百战的大众情人。我使劲揉了揉饱满的嘴唇,被啃噬的感觉像蚂蚁在心脏处咬了一口。
冷静一点,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论怎样懊悔都不存在重来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我今天该怎么面对太宰治。
毕竟先下手的那个人,是我啊。
表白亲吻一条龙都过去了,我难道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吗?真正的强者勇于面对惨淡的人生,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对不起他,我应该负起这份责任。
“反正已经做好要养太宰治一辈子的准备了,现在只是换个关系相处而已,应该……大丈夫?”我烦躁地揉乱了头发,还是无法想象和太宰治成为恋人会是怎样的感觉。
“恋人”这个词我之前想都不敢想。太宰治这个人,无论是试图抓住他、留下他,亦或是掌控他都不过是痴人说梦。
我能做的只有停留在原地,为他点一盏灯。灯光不灭,家永远在这里。
他会愿意被俗世的关系所束缚住吗?还是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希望太宰治能感到快乐,但人的私心作祟,贪婪是刻在骨血中的本能。我将视频重放一遍,那些我现在听来有些羞耻的告白词,实际一字一句都是我心中所想的真实。
“但是统统,这种事情,一个人是无法决定的吧。”我低声说,“我的心还在犹豫,怎么能要求他坚定呢?”
【可是,太宰治回吻了,不是吗?】系统不解地问。
“那又能代表什么?”我叹了口气,“他的套路你还见少了吗?或许只是避免我尴尬,或许只是气氛太好不想煞风景——太多解释了,‘喜欢’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我们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好了,再进一步的改变,谁也不知道会走向怎样未知的机遇。我有勇气在混乱之中踏出这一步,他呢?
我瞟了一眼酒店的闹钟,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去浴室重新换衣服洗漱,给自己扎了一个精神的发型。
洗手池中的水哗啦啦地响,我掬起一捧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使劲拍了拍脸蛋,抬头看向镜子中的人。
发型ok表情ok,我翻出行李箱中最漂亮的一套衣服,心情像奔赴战场一样郑重。
恋爱是一场战争,先告白的先输。我已经被对方兵临城下,现在不过是在思考到底引颈就戮还是溃兵而逃。
别人的恋爱也是如此吗?像乌云压在心头,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团,乱糟糟。
“中午好,太宰先生。”我在酒店的自助用餐区找到了太宰治,他正拿着一杯香槟和旁边的白领姐姐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