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使了个眼色。那宫婢立刻心领神会,忙换了语气:“就差你一个了,娘娘还偏偏惦着。赶紧去吧,否则晚了怕娘娘要怪罪”“我还没找到映波呢”“樊映波”二人面面相觑,突然笑了:“她早就到了上林苑,还在向我们打听你去了哪里”苏锦翎一怔,不禁看向宇文玄桓,但见他微锁了眉,轻和神色略显严峻。那两个宫婢交换了下眼色,撇了撇嘴,那意味不言而喻。“快走吧,一会娘娘连我们都要罚了”二人一左一右驾着她便走,她尤记得回过头来对宇文玄桓道谢,惹得那两个宫女愈加的鄙夷不屑。“男不拜兔,女不祭灶锦翎姑娘连这个都不知道吗”524春暖花开宇文玄逸捞起那正溜下去的身子,抱紧,下颌摩挲着她的额发。良久,叹了口气。一慢四快五声更响已过许久,天虽还未亮,但是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她的脉搏已恢复正常,药力全散,接下来便是调养了。他很想将她从冷水中解救出来,然而将她重新摆作初时的姿态,看着她熟睡的依然带些委屈、不解的面容,忍不住以指轻划那冰冷的腮,勾起小巧的下巴,轻轻印上一吻。有多么的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安然的守着她,共同等候每一个天明一声轻响。一个影子飘了出去。只是眨眼的工夫,若是有人看见,怕也会以为是调皮的风掀了雕花的窗扇。一点水迹留在紫檀色的窗棂上,划过一道蜿蜒的湿痕。醒来后的苏锦翎丝毫不记得这其中的关节,她的记忆停止于在射场中太子教她射箭的一刻,而那个几乎被射杀的小太监好像只是梦中出现的惊险片段。唯一让她不解的是右耳上的坠珠耳坠不见了,那是宇文玄苍送她的,一直不曾离身,即便是与他生气、闹别扭,都从未想过拿它出气,可就这么丢了。她曾去明华苑寻过,可是明华苑那么大,骑射大赛留下的混乱又早早被宫人清理了去。她亦去内务府查了当日清理杂物的宫人的名字,逐一问去,均被告知根本就没有见过一只坠珠耳坠。那日,当她再去明华苑寻找无果准备离开之际,碰到了宇文玄苍。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这毫无预料的相遇让她陡的一惊,也曾暗想他是不是特意来寻她的,可是见他一脸肃然,定是还为了那只木头鸭子在生气,而且她又弄丢了他送的耳坠,心下愧疚,也没有说什么,低着头就走了。樊映波见她郁郁不乐,少有的安慰了她:“你瞧你这几样首饰,整日不离身,不仅人知道你喜欢,鬼也瞧出来了,说不准,就是趁你睡觉的时候偷了去”樊映波脾气古怪,就连安慰的话都那么与众不同,苏锦翎当即打了个冷战,摸摸空落落的耳朵。会吗因为鬼月的关系“怎么不会你知道我那天回来看见了什么”樊映波抿唇一笑:“地是湿的,床是湿的,窗子上也沾着水,也不知你泡个水怎么弄出这么大一场面”苏锦翎只知那天莫名在明华苑晕倒了,然后醒来已在床上,据说是得了什么急症,为了医治在冷水里泡了一夜,连唇上都破了个口子。可既然是晕了,怎么会将屋子弄得混乱不堪难道真的有鬼上身吗再打了个哆嗦。而且这几日,每每入梦时分,都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心甘情愿”“映波,真的真的有鬼吗”她一时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个时空。“这世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就怕是人心里有鬼。”樊映波说着,瞧了她一眼。她只觉那目光意味深长,却又不知到底所指为何。“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盂兰节就快到了,宫里怕是有安排,到时若是请了和尚道士的,不如让他们为你驱驱邪吧。”七月十五,盂兰节。苏锦翎对这个日子的最深记忆不是来自去年曾随贤妃去甘露寺进香,而是去年的七月十四,与宇文玄苍初次离别,她只当他是陪煜王去岚曦寺修身养性,却不想,他用心头之血为她铸就一枚可避雷电之祸的白玉莲花。去年此时,她尚不知宣昌就是玄苍。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事,回想起来,每个画面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然而无论怎样,这一年毕竟已经过去了,有谁知道明年又会如何逝去的,尚无法把握,未来的,又何从谈起她摩挲着掌心的白玉莲花,深深的叹了口气。织锦门帘一掀,樊映波打缝隙处露出半张脸:“锦翎,贤妃娘娘要你去清音阁伺候。”景元三十二年的七月十五,贤妃照例带领后宫女眷去甘露寺设坛进香,而因了端午节时的流血事件,宫中时常有人说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此番又请了寺院僧人进宫做法事。已是忙了一天,现于天音阁摆戏,唱的是应时的曲目目连救母。苏锦翎因为这几日轮值在璟瑄殿也便没有跟着去进香,这会天色幽暗,她穿梭于飘飞的画有各种奇怪符号的长长的黄幡中,颇感觉几分诡异。“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吓得她直接跳起来。“别怕,是我。”宇文玄铮打黄幡后蹦出来:“我都跟你好久了,担心你害怕一直没敢出来,这才喊了一声,你就怕成这样”苏锦翎没好气瞪他一眼,扭头继续走。“你着什么急嘛生我气了”宇文玄铮疾赶两步拦在她前面。“八殿下,贤妃娘娘还在天音阁等着奴婢呢。”“贤妃娘娘啊,”宇文玄铮挠挠头:“其实是我叫你出来的。”苏锦翎瞪起眼睛。“你别生气,”宇文玄铮急忙解释:“我是听说你病了,这段时间又被罚禁足”“你怎么又被禁足了”宇文玄铮不好意思的笑笑,犹豫片刻,恨道:“还不是因为玄朗那混蛋”苏锦翎眨眨眼:“莫非是”宇文玄铮愤愤点头:“那小子,竟然上父皇跟前告我黑状”“就许你给人家下巴豆,还不让人家”“锦翎,你怎么向着他说话啊”“奴婢不是向着他,而是”“锦翎”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跑来:“娘娘让我来找你,还好,在这碰上了。”“去哪”“天音阁。”苏锦翎回头瞧了宇文玄铮一眼。他有些发懵,自言自语道:“我这话怎么这么准呢。”再抬头,苏锦翎已经走远了。“哎,你早点回来,我就在这等你”天音阁,确切的讲是一座两层高的大亭子。金顶红柱,富丽堂皇。四面通风,景色怡人。此刻,宫灯高照,流华灿灿,铜台红烛,浮光盈盈。身着华丽宫装,各色锦绣上勾勒金丝银线点缀碎晶米珠的妃嫔们按位次坐于厅内,轻声细语间,繁复发髻上朱钗摇曳,勾出一抹又一抹雾一般的华彩。苏锦翎由小宫女引着向坐在二层前台的贤妃处走去。一路上,只听得裙裾窸窣,环佩叮叮,竟盖过了戏台上的清音细唱。贤妃见了她,拉了她的手仔细端详,回眸睇了宇文容昼一眼:“皇上,妾身把锦翎交给皇上,皇上怎的将她饿得这般瘦了”贤妃慈爱宽宥,平日说话亦端庄有礼,这种略带戏谑的口吻苏锦翎还是头回听到。不仅是苏锦翎,就连宇文容昼也大觉讶异,不禁轻笑出声。贤妃也没再多话,嘱苏锦翎贴身站着,满亭子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那出每年这个日子都要唱上一回的戏。苏锦翎对着台上的五光十色看了片刻,便微微移目。台下皆是皇子,各带家眷按位而坐。525我要娶你唯有风拂过耳边,拂过林梢。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良久忽的笑了。“我愿意”她清脆的答道。一时间,他的眼底波光闪动,仿佛夕阳的碎光皆折入其中。他猛的抱住她,抱得死死的。“锦翎,多少年了,我只想跟你说这一句,只等你这一句。我要娶你,我要娶你”回声不绝,飘向波光粼粼的江面,飞上彩霞曼舞的天空。山河作证,记载了往事悠悠。天地为凭,铭刻了此情深深。夕阳璀璨,江水远游。浮梦一世,尽付此生。好像真的是一个梦。苏锦翎看着眼前大红的嫁衣,竟是一时的心神恍惚。这嫁衣似曾相识,要么,就是在梦里出现过,可是她怎会做这样一个梦仿佛是衔了黄昏最旖旎的一朵云霞裁制的嫁衣,虽是静静的呈在那,却似在飘,周身以极轻极柔的鲛绡笼着,好像环绕着轻雾流岚,极尽飘渺。她记得这鲛绡应是银红色可是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此刻,有风吹过,乱了额发,拂了嫁衣,于是朦胧的银红忽的转回耀目的大红,仿若霞光,映了满室的璀璨。她伸了手,轻轻抚过那只绣工精致的凤凰。红丝绣制,自左胸前盘旋至裙摆,其上碎晶呈扇形排布,愈向下愈小,及至如丝线般渗入纹理,却又于近裙摆处渐现,勾勒七彩尾羽。风过,裙摆飘摇,好似游水月华,倾洒流泻。目光却不由自主的上移,落在一枚晶莹璀璨的水晶上是凤目,于凝视间光华流转。一线光芒刺入眼底,心忽的莫名一痛。“怎么了”一双手臂自身后环住她,淡淡的甘甜之香轻轻的落在颈间。她心神一稳,手搭在他的臂上,喃喃道:“这衣服真美”他笑了:“既是美,为什么还不穿上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呢”她亦笑了,要去取那嫁衣。手却是被握住:“我来”他细心的为她装扮,锦绣襦衣曳地长裙云丝披帛一样一样,认真而庄重,有条而不紊。她看着他的忙碌,耳边却仿佛拾得一个声音你可知这嫁衣是他熬了半年的夜一针一线亲手为你所制“玄苍”“嗯”他抬了眸子。嫁衣的喜色浅浅的铺在他的脸上,使得一向镇定冷漠的他多了几分魅惑。他的眼中波光闪动,如同一个青春少年,竟是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涩,然而那映着她的眼底,却是永不变更的宠溺。“玄苍”她忽的扑到他怀里,泪湿两腮。不知怎的,今天她特别想哭。她有一种恐惧,那种恐惧多是在人最开心的时候降下的灾难,将人从幸福的巅峰砸落黑暗的低谷。可是她却无法预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灾难,似是似是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迫使他们分开,即便她现在紧紧的偎着他,亦觉得分离就在眼前“玄苍”她更紧的抱住了他,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他倒笑了,长指轻抚她的发丝:“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掉泪”他扶住她的肩,为她拭去泪珠:“快别哭了,难道要朕娶一个哭哭啼啼的皇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想嫁给我呢,更会以为,皇上是不是疯了,这究竟是抢了谁家的新娘子”她破涕为笑,泪水盈盈对他。他亦一瞬不瞬的望住她:“真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重新拥她入怀:“锦翎,你知道吗这一天,我等了好久”脸伏在他的肩头,泪水再次迷了眼,她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他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好了,我要离开一下,稍后让她们送你过去”方转了身,却发觉袖子被她拉住,不禁笑了:“别这么恋恋不舍,仔细她们笑话”他朝帘外努了努嘴,那一排候在帘外的小宫女正在抿唇偷乐。苏锦翎顿时红了脸。他附到她耳边,以低得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朕就在外面等你”淡淡的甘甜之香温柔的扫过她鬓边发丝,仿若夕阳又为云霞添了抹羞色。他走到门口,停了脚步,回了头,迎上她一直跟随的目光,声音低哑,似是叹息:“锦翎,不要让我等太久”九百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如天梯般铺在眼前,又绵延开去。其上,红毡漫地;两旁,宫人林立;身后,百官静默。而他,就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在丹陛之上,等着她。他身穿大红的喜服,袍摆翻飞,于朝阳初升中光芒万丈,仿佛是乘云而来的天神。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她相信,他一定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惊艳与宠溺的柔波。那柔波中只包裹着一双小人儿,而那双小人儿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一步步的向他走近乐声起,金色的雪花与多彩的花瓣漫天飘洒,划过眼前,落在脚下。香气氤氲,好像旖旎的雾腾起又飘散,时而迷离,时而清晰。朦胧中,她仿佛看到那人唇角微勾,对她缓缓伸了手他穿红色真好看她默默的想着,弯了唇角,一步一步,向他走去脚下是猩红的华毯,穿着软底绣鞋的脚踩在上面,极舒适。是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