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偏要这般赌气吗这些画像都是你摆在这的,既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收下”“谁说我不喜欢了”“锦翎,你的心思,已是明明白白,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她的心思她的心思一片混乱。她心里应该是装着一个人的,那个人依旧在,依旧时不时的刺痛她的心,她的耳上依然戴着他送的坠子,立春那日,她依旧把他当年亲手做的彩胜拿出来,对着失神良久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顾念身边人的感受了呢除夕夜的梅园,当宇文玄苍说要带她走时,她想到的是他,是他病重之际丢落在她耳边的“别离开我”夜深之际,他拥她入怀,她分明是知道的,然而究竟是为了那份可驱逐她体内阴寒的温暖还是不忍他尴尬,她可以与他保持着心照不宣,而一旦哪一夜他没有出现,她的心里也会涌起淡淡的失落。他会吻她,可她究竟是有感于他的深情遂怀着一颗歉疚报恩的心还是神智迷乱,所以没有拒绝而是沉醉于他的怀抱每每思及这些,她都很想尽快离开这团混沌,然而当她今日面对这些画像时,想到终有一天,他柔软的目光里不再有她,他怀里所抱的人不再是她,那些温存的话只说与别人听,而他的心里会住进另外的人,竟会无端端的手足发凉。会因为他的病痛而担心而难过,会因为外界对他的不公而愤怒而焦急,会因为不想看到他骤然划过黯然的目光而不再提及当初所托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就像他的体温般悄悄的融进了她的血脉,竟让她能如切肤般感受到他的心绪。完全是不知不觉的,可这一切本不该有的,她心中只应该有一个人,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人,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憔悴,为他心伤,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可谓生死与共,然而她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动摇了信念,改变了心意有一个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却被她强行打散。不,不可能,她只是只是奉瑜妃之命要照顾他,只是为了报他多次救自己的恩情,只是不想伤了他的心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她也不想他继续误会,所以她必须离开他,尽快离开“王爷,锦翎的心思只有一个。锦翎此前拜托王爷的事”他的怀抱霎时一僵,沉默良久,再开口时语气遽然变得冰冷:“我答应你的,决不食言”而后,案上描着蝶戏水仙图案的灯盏忽的倒地,一声碎响后,火苗舔上了落地的画卷,那幅美人图顷刻燃烧起来,火苗抖了两抖,又搭上了旁边的画卷火势于瞬间飞窜。她不禁失声尖叫,可是宇文玄逸毫无躲闪之意,直到火光将他们包围,直到外面传来“走水”之声,他方护住了她,踏焰而出。下人们提着水惊慌失措的扑救,他却是拥着她立在一旁,冷漠的看着眼前这团热闹。火光跃动,于他脸上跳跃妖娆,然而那神色却是无法融化的冰寒。好在只是烧了画像及屋内细软之物,火势亦很快被控制住。下人来报时,他依然神色冰冷,只漠然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房中的火好灭,然而这心里的火要如何灭得”景元三十四年三月的京城彩韵上载:二月初四,有媒人入清宁王府提亲,奉美人画像数卷,陈于室内。是夜,火起,画像尽没。补记:起火处后院。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自此,关于清宁王妃的记载开始多起来,但凡看了这些记载的,大多息了要将女儿嫁与清宁王的念头,当然,也有例外景元三十四年五月的京城彩韵又载:四月初十,上嫁依薇公主与肃剌。上携王公贵族送公主于北郊,由御前侍卫苏穆风将军代为送嫁。清宁王妃亦在送行之列,临行依依,洒泪而别。长天浩瀚,碧草无垠,一列送亲的队伍于苍茫中逶迤前行。苏穆风骑在马上,望着四野平旷,不禁感慨万分。去年秋天,锦儿随皇上北上肃剌,险些成为和亲的公主,好在清宁王及时请上赐婚,才得以回到天昊。他始终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一切会陡然逆转,快得让人应接不暇,然而半年的时间即将过去,再如何的突兀,也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平息。352莫名失踪煜王到底还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舍弃了锦儿。虽然许久前他就希望锦儿早早离开宇文玄苍以免今后心伤,而当一切真如他所愿,他又不安起来。出嫁那日,锦儿并不开心,此番送别,他看到清宁王对她的确呵护有加,却难以抚平她眉心的一抹郁色。有那么一个身影,亦在送行队列中,虽然那人已是隐于人后,然而那时不时飘飞出人群的一角雪色,刺痛的怕不仅仅是他的眼。锦儿,若是当日我也随扈而去,会不会“苏将军,”一小校从后打马而来:“公主说今晚是否可以在此安营”苏穆风抬头看看那只略略偏西的太阳,叹了口气。每日都是这样,日上三杆方启程,日稍偏西便安营,其间又说暑气重,怕随行人员受累伤身,所以一路缓行。以往随扈北上,一月即到肃剌,可是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仅行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他知道车内人的心思,也不催她,可是时入五月,雨季即来,若是一再耽搁下去,在旷野中遇了雨可是件极麻烦的事。他眉心一蹙,打马奔至车前,隔着那织锦的车帘,沉声道:“公主,时辰尚早,若是在此刻安歇,恐有不便。”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一路行来,已招了不少眼目,虽护卫送行的是英勇无敌的龙翼军,然而还需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惊扰了公主,难脱罪责。他正待再行劝说,却听车内人道:“一切便听苏将军的安排吧。”即便隔着车帘,亦拱手为礼,打马而去。耳听得珠玉叮叮,想着那人应是轻启了窗上珠帘望向他一路以来一直如此,他与她只是这样简单的交流,而后她默默的看着他离开没来由的气闷。短鞭清脆的打在胯下赤兔马的身上。“日落之前,行至七十里外的渠黎镇”“是”伴着一迭连声的叱马声,车队速度骤然加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这片笼着金光的草原便只剩一片空旷。有飞鸟洒下啁啾,落在匍匐在地的草叶上。草叶颤了颤,证明在不久之前,曾有一队车马驶过“秋娥”“回王妃,王爷还没回来呢。”“我问的不是这个”“王妃这一日里坐卧不安,难道不是在等王爷”“我是看着天快晚了,想让你问问后厨今天都做了什么”“王妃可是一向不关心膳食的,今天怎么”终于将苏锦翎逗恼了,秋娥方吐了吐舌头:“好吧,奴婢就去看看。”又貌似无意的往窗外一瞅:“这天都阴了,不知道稍后会不会下雨。王爷出去好多日了,一直没个消息,也不知”见将苏锦翎的目光成功引向窗外,那满天的阴云又移到她的脸上,秋娥暗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的出了门。苏锦翎根本没有觉察她的离开,她只对着那一方愈发沉重的阴云发呆。自那夜失火,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依然对她体贴如故,却不再说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了。入了五月,天气暖得令她睡在暖玉生香阁里也要踢被子了,于是他便再也没有在深夜出现过。她有时会想,以往他的到来,也不过是不想她受畏寒之苦罢了。心情一度平静,却好像缺少了点什么,而那份缺失,是因了胆怯还是顾虑,令她不愿探寻。只是最近,他一连消失了五日,音信皆无。她只以为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福禄寿喜打听回来的消息是宫中一切正常,皇上每日和各个王爷、朝中重臣共商国事,而自家王爷已是好几日没有上朝了仿佛定格在眼中的浓云忽然动了动。她心一惊,急忙翻了那白玉莲花出来,握在手中。花瓣硌在掌心,钝钝的痛。最新一期的京城彩韵上说,上月十五,煜王在回府途中遇人行刺眼皮一跳。现在宇文玄苍与宇文玄逸是公认的太子候选人,论才能论人品,可谓不相伯仲,然而太子之位只有一个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宇文玄逸,而今他又失踪了,会不会是宇文玄苍她觉得心绪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混乱,此刻忽然想若真的可借雷电回到前世,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纠结了出神之际,已是雨声大作。她却无动于衷,一任骤降的冷气顺着半开的珊瑚长窗潮潮的爬进来秋娥进了门,见她那铺在地上的撒花软烟罗裙已湿了一片,急忙掩了窗,刚要说什么,就听门声骤响。“启禀王妃,门外有人请求进来避雨”“门外有雨搭,就让他在那避吧。”秋娥没好气道。“让他进来吧,好生安置,顺叫后厨送去碗姜汤驱寒”“王妃,咱们还尚不知那是何人”苏锦翎望着琉璃窗格间蜿蜒而下的水珠,喃喃道:“若是咱们流落在外,遇了这样的天气,也希望会有一处避雨之所吧”秋娥唇动了动,然而终究未出一言。“公主,苏将军说雨大,道路难行,问公主是否可以在此安营”“就按苏将军说的办吧”那小校领命称“是”,打马远去。宇文依薇挑了窗帘,望向这扯天扯地的雨幕。纷杂中,不见那笔挺的身影。一路上,她与他就是这样,除非迫不得已,他不会出现在她的车旁。可以说,二人的距离的确比在宫中时近了许多,偶尔隔着帘子,她也会感觉到他的担心,然而那纯属于臣子对公主应尽的义务,无非是“公主今日可好”,“天气渐热,公主可饮水避暑”,“公主,今日车马需快些,否则”行规举步,皆谨守礼节。如此,即便只隔道帘子,却更显生疏,而将来,他们之间山高水远,又会是怎样一种光景此番主动替依蕾和亲,一是赌气,一是想看他的反应。她听说父皇要将苏锦翎许给长治可汗,六哥当即就跪地请求父皇收回成命,将苏锦翎赐婚于他。当时,好像所有人都不知清宁王对那小宫女竟有如此深的情意,为了她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在那一刻,她相信所有人都如自己一般被深深的打动了,她也曾想过,若是有人肯为她然而他毫无反应。她跪请和亲时,他就在皇上身边,神色如常她指名让他送嫁时,他颇感意外,却仅是睇了她一眼,便跪在御前“末将领命”这一路上,他鞍前马后,克尽己责不愧是烈王之子,于烈王是一样的正色庄容,不苟言笑。心里积压多年的郁气一点点的下沉,又被这比帝京皇城猛烈许多的风吹散了,只余一片空落。六哥那般勇敢,是因为他心里有那个人,而他这般沉默,是因为他心里根本没有她。既是没有,她在或不在,她如何或不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几日,行程加快,是迫不及待要摆脱她这个包袱吗她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开了个多荒谬的玩笑,可无论是什么,也只是她一个人的选择,都需她默默承受。也好,从今后山高水远,不再相见,便也不再惦念了吧。她将来生活的地方,是片辽阔的草原,想必那里狂悍的风会填满她一路的遗失吧。雨声震耳。重重雨幕中,所有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如此看来竟是那般相似,相似得她已是找不到他的影子了。一夜好雨。走出帐子,顿时被清新的空气扑了满怀。草原一片碧绿,水洗后更显青翠,煞是可爱。那草尖上挂着水珠,折射晶光,遇了清风,颤颤两下,便亮闪闪的滑落,在水洼处荡开小小的涟漪。随行的宫女喜不自胜,央告苏穆风能不能晚点启程,让她们去采撷那些叫不出名的带露鲜花,还有那一丛一丛圆乎乎的蘑菇。她们去请求他,自是因为他是负责送嫁的最高统领,另外这个年轻的英雄正是她们心中暗恋的对象呢,即便知道此番随公主和亲肃剌,终生难返,然而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一句话,也是足慰平生了。于是有的人甚至大起胆来,拉住他的袖子一张张青春的小脸写满兴奋,令他不禁想起幼年的锦儿。那时的清萧园也有过这般的雨后美景,他与她奔走在草间,寻找那成堆的小雨伞唇角微勾,点了点头。“苏将军,你不同我们去吗”“不了,你们快去。只一刻钟,小心不要走散了”宫女一阵欢呼,正待散去,却被他叫住。其实,他是想依薇公主自小生长在天栾城,没有见过这派自然风光早有宫女向宇文依薇的帐子奔去。“公主”撩了帐帘,欣喜霎时冻结在脸上。“苏,苏将军,公主不在帐中”353雪冷情真和亲公主不翼而飞,这可是大事。苏穆风立即让那宫女严守口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留在帐中,又叫来值夜的兵士其实一路上他一直警醒,昨夜也并未发觉有何异样,其间他是打了个盹,可是环顾四周,草浪起伏,绵延远方,碧绿中时有水洼,倒影天光云影。他一一望去,目光在搜寻一圈后回调,定在顶云而立的一座山峰上。整片草原,只有那一座山,位于天昊和肃剌的交界,因为山顶终年积雪,被天昊人成为玉雪山,却被肃剌人誉为神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