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聂小倩”有人在身后轻唤,她唱得正高兴,根本就没听到这个略带戏谑的声音。“聂小倩”这回听到了,心里暗想,这是谁啊,竟叫了个女鬼的名字,是不是姥姥和黑山老妖也在附近宁采臣啊,你又在哪里燕赤霞,快来抓鬼啊宇文玄铮背着手立在身后,看着那个忙碌且兴奋的背影,唇角微勾果真是在骗我,幸亏小爷聪明,看小爷一会怎么收拾你此际,苏锦翎正唱到高潮部分,“噜啦啦”个没完,毛团也兴奋起来,不停的在水盆里扑腾,一人一狗玩得热闹,全没有看到那个绛红罗袍之人的满面愠色。宇文玄铮收起笑意。我在你身后站了这么半天,你倒和一只狗玩得如此开心。亏我放下十五岁的高龄在贤妃面前忍吐撒娇的求她将你弄到这来,亏我忍了这么多天才来找你算账,亏我听你唱什么“噜啦啦”听得头大还未发火,亏我“聂小倩”强压怒火。不理。“苏锦翎”怒喝。她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只见一人铁塔似的立在不远处,然而即便还有一定距离,亦能把目光最先落到他那象征智慧的高额之上,正午的阳光将其点缀得圆润光泽,更显威武。此人似是在哪见过犹疑之际,宇文玄铮已是大步上前:“苏锦翎,还记得小爷吗”小爷这称呼这额头这气势聂小倩她脑子轰的一声。她怎么就忘了这位八殿下她怎么就忘了这位八殿下自幼便由贤妃抚养,自会出入雪阳宫她怎么就忘了曾得罪过他,还骗他说自己叫聂小倩什么叫乐极生悲什么叫冤家路窄毛团,你是只狗啊,怎么身边来了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毛团正不成调的哼着她那首戛然而止的歌,又将身上的水抖得到处都是,然后瞪眼看向这边,等待表扬。宇文玄铮成功的在她脸上看到了惊恐,很好很强大。她的皮肤可真白,这会吓得又白了一层,现在近乎透明,好像雪,吹一吹便可化掉。本就不硬气的心再软了软。“你没规矩,见了小爷也不请安”苏锦翎转过神来,飘乎乎的屈膝行礼:“给八殿下请安,八殿下吉祥。”膝盖刚一弯,心里立即懊悔。真是入乡随俗,莫名其妙的骨头就变软了,她是应该如上次那般摆出革命者的姿态的,可现在看他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得意也罢,就当是生在礼仪之邦,宽宏大量的让他一回。“贤妃果真会调教人,连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也这般遵规守礼了。”宇文玄铮一撩袍子下摆,潇洒的坐在石栏上,摆出殷殷关切的姿态:“最近可好在此可还习惯”“托殿下洪福,奴婢深得娘娘照拂,一切都好。”苏锦翎并不知自己来到雪阳宫有宇文玄铮的一部分功劳,如此说法不过是宫里一种约定俗成的客套罢了。宇文玄铮自是知晓,反正他是没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好心”,他也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他不过是想可是看她这般低眉顺眼,话也说得动听,不禁动气。“果真,这宫里就没个说真话的人了”他攥起拳头猛一砸石栏,旋即站起,只一步便迈到她跟前:“你说小爷今天找你干什么来了”苏锦翎眉心微蹙果真是要算前帐的。这人也真奇怪,他说请安她便请安,话也尽捡着好听的说了,这会倒又怒了,某些主子还真难伺候呢心下着恼,表面依然力争恭敬:“奴婢此前得罪了殿下,殿下宽洪大量,定不屑与奴婢计较。”按宫里的习惯,此话后半段应是“恳请原谅奴婢鲁莽无知,奴婢感恩不尽”,然后再发一通“肝脑涂地”“两肋插刀”“万死不辞”等效忠宏愿,配合匍匐在地的战战兢兢,以待主子裁夺。她倒好,不卑不亢的站在那,直接把他供得高高的,倒替他做了决断。心下又气又笑,却是下巴微抬,黑眸微眯:“若是我不肯大量呢”苏锦翎心底狂叫,去死去死二人相峙。苏锦翎哀叹,莫非玉石俱焚的时刻到了毛团湿淋淋的被晾在盆中,先是呜呜了两声,见仍不受关注,不禁大怒,狂叫起来。如此倒为苏锦翎解了围,她急忙奔到木盆边,将水撩得哗哗响,借此掩饰自己的不安。可只一会,便见自己印在地上的小小身影笼上了个大大的黑影,紧接着,一个声音半是慵懒半是好奇的问道:“你刚刚唱的是什么噜啦啦的,还有什么美人鱼到底是美人还是鱼”小小年纪,没想到竟是个色狼,你怎么不问什么是潜水艇苏锦翎兀自刷着狗毛发狠,却听他似是好笑的说道:“你若是说得清楚,小爷便既往不咎”猛回头之际却对上一双促狭的眸子。自是不敢置信,迟疑道:“真的”“自然是真的,你问问他们,小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长臂一挥,宇文玄铮忽发现自己口中的“他们”早就被他留在了院外。苏锦翎拧着眉头,紧紧看住他:“你发誓”还从未敢有人这般要求过他,不过她认真的样子有趣。宇文玄铮微微一笑:“我若是对你失言,就”他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表明决心,情急下,一指毛团:“就是它”苏锦翎和毛团俱是齐齐怔住,毛团适时的“哦”了一声,似是疑问又似是惊叹。苏锦翎噗嗤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宇文玄铮接上下句,撩起袍子蹲在盆边,夺了她手中的梳子梳理狗毛:“现在可以说了吧”岂料毛团不识好歹,面对堂堂的八殿下亲自为其梳毛不仅不感恩戴德还一口咬住那梳子,呜呜叫嚣。“松口”眼见得在她手中温顺的毛团竟对自己发起了威,宇文玄铮当即没了面子。毛团则死活不肯,双方展开了拉锯战。苏锦翎忍住笑,拿过那梳子:“毛团是怕辛苦了殿下,还是交由奴婢吧。”045人鱼之择毛团似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哼哼了两声。宇文玄铮脸色仍旧难看,她装作没看到,慢悠悠的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海底住着一个海王,他有六个女儿,那个顶小的女儿最为美丽”阳光灿灿,撒满整个院落。广玉兰油绿的叶子在暖阳中轻轻晃动,时不时的抖落几片玉白的花瓣,随风飘到那一红一碧的两个身影之上,如蝶栖息。周围是那般静,连忙碌的蜜蜂也不忍发出多余的嘤嘤嗡嗡,只听得一个轻柔低婉的声音娓娓的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小人鱼终于没有杀死王子,当太阳从海里升起的时候,跳入海中的她化成了冰冷的泡沫”她以哀伤的语调结束了这个故事,抬睫对上他凝视的眼眸她以为他会问“为什么不杀死王子,回到海中过原来的生活”她以为他会问“她为什么不告诉王子她才是救他的人,说不了话,她完全可以写字嘛”她以为他会问“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杀死王子还是化为泡沫”可是“原来美人鱼就是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像鱼的东西”他似是自言自语,并陷入沉思。苏锦翎悲戚的表情顿裂。她实在无法将拥有智慧额头的八殿下同牛联系起来。不对,她才是那头钝牛,人家八殿下只问了什么是“美人鱼”,她却非要罗里吧嗦的讲什么海的女儿,简直是自寻烦恼“七哥养了好多鱼,我记得上次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半人半鱼的,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弄来不过照你说的这个样子,她是不是得有个更大的鱼缸”说着,腾的站起身。“我去尚源宫看看,你在这等我,等我啊”说着,飞奔而出。苏锦翎呆怔半晌这就是没有受过童话熏陶的悲哀吗是她的还是他的她真怀疑宇文玄铮接下来是不是要把鱼捞出来然后剪开它们的尾巴看是否能够在陆地行走虽说做如此想法有点辱没了他的额头,不过看他的样子似是能干得出来,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了教唆犯先前是小火龙,现在是她怎么和鱼有着搅不清的关系她忙取了枣红大汗巾抹干了毛团身上的水,迅速离开了小院。沐浴过后的毛团分外兴奋,在甬路上左右突击的狂奔,只一会便风干了残水,浑身长毛光亮如金,在风中飒飒飞舞,分外帅气。这一夜,苏锦翎做了个梦,梦中是宇文玄铮同她一起蹲在木盆边为毛团洗澡,可不知怎么搞的,抬眸之际,人却换成了宣昌,冷锐的眸子定定望住她:“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杀死王子还是化为泡沫”她一惊,顿时醒转,但见四围一片漆黑,只有夜光透过窗纱在地上勾画出寒梅朵朵。耳边有细碎虫声,不嘹亮也不细密。已是时近仲夏,再过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煜王便要迎娶方逸云,宣昌是不是就可以说起来,最近雪阳宫谈得最多的便是此事。煜王是贤妃的亲生子,却好像从未见他出现在雪阳宫。一般皇子十五岁大婚后就要出宫开衙建府,他又身为王爷,事务繁忙可是每天不都是要在皇宫早朝吗难道连看一眼母妃的时间都没有也难怪贤妃在提起这个儿子的时候语气也不甚亲近。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是在她不当值的时候出现过,因为皇上也来过两次,也都是第二日点卯时听说的。于是那天的贤妃心情便格外好,笑容更加慈爱,会穿上颜色相对娇嫩的衣裙,然后慨叹“老了”,她们便齐言“二八少女亦不如娘娘美艳动人”在宫中待久了,好听的话便自觉自动的打嘴里溜出来,有时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女人啊她哀叹,即便如贤妃一般尊贵,面对皇上亦是褪去这层华丽,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女人的强势不过是表面的,她更愿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卸去一切伪装,去做一个平凡的可以被宠爱的女子。譬如前世母亲的疯狂,不也只有在那个人面前发作只有在与之有关的事情上发作她不是要真的伤害他,她只不过是想借此探知他对自己还有几分情意,她想要挽留,却弄得彼此鲜血淋漓。譬如莫鸢儿的等候,她是真的不知苏江烈根本不会出现在清萧园吗是不是她只能预知别人的命数却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还是所谓的推算不过是一场空渺的期待然而她仍旧执着的等待着,等着那个人的到来,即便是臆想中的幻境亦能换得她歌声优婉舞姿婆娑。譬如章宛白的恶毒,若不是为了那位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她又怎会罔顾人性中最本质的良善譬如樊映波的深夜幽泣,每每想起,她总莫名的会将其与一个男人联系起来前世,她所认识的人并不多,因为母亲的严格限制,除了上学几乎过着隐居的生活,今生,又在清萧园避世十五载。出现在她生活里的大多是女子,却是都躲不开一个情字,且个个忧戚。她们视他们如生命,如一切,然而他们呢是她身为女子无法彻底知晓他们的心思还是世间本就如此不公忽然有些感伤,辗转片刻后,起身立在窗边。月华如纱,笼着远近高高低低的树影。夜风拂动中,玉白玲珑的茉莉花仿佛变成了落入湖中的星星,而眼前的花丛便是一汪静寂的湖镜月湖微合双目,叹了口气。宣昌,是否你亦如我般如此的思念,如若不能南风捎来茉莉的幽香,氤氲着夏夜的温凉因为在窗前站了大半夜,直至天快亮时才小睡片刻,以至于整个人精神不济,还打了两个喷嚏,头晕且痛,大有伤风之势。宫人若是得了病是不允许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原因很简单,自是怕传染了主子的贵体。只不过她本不是贤妃的贴身宫婢,平日里带着毛团亦多是在宫外走动,而今天又为了煜王的婚事多有商议,所以也没人留心这么一个小宫女。她不知这是走到了哪里,只觉浑身酸软乏力,而阳光又正好,晒得人暖暖的,懒懒的。路边的青石也烤得微烫,坐上去极为舒服。她抱着毛团,选了个状如长塌的青石斜靠下来,手梳理着毛团柔顺的金毛,眼睛打量周围的景物。皇宫到处都是这种蜿蜒的甬路,甬路两旁花树繁密,飞檐复廊或远或近的半隐半现,又有龙台凤阁错落其中。除了身负差使的太监宫女偶然在甬路上匆匆走过,便是侍卫执枪按时巡逻,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得很。飞鸟偶尔撒下啁啾,蝉声长鸣不歇,只催得苏锦翎的眼皮愈发沉重,视线愈发迷糊,远处极为高大的假山上的红顶亭子在她眼中明暗了几回,便遏制不住的沉沉的黑了下去。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待她睁开眼睛,已是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可是当她习惯的抚弄怀中的毛团时她噌的从青石上跳起,不可置信的四处打量毛团毛团不见了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若是毛团跑丢了,或者跑去了不该出现的地方若有人好心送回来还罢了,若是心急如焚,却愈发没个主意。眼下最好的结果是毛团自己回了雪阳宫这样想着,便要往雪阳宫奔去,可是万一毛团没有回去,贤妃问起已是急出一身薄汗,看地上树影并未移动几分,只这么会工夫,它能跑去哪呢宫里禁止人高声喧哗,再说一旦被人发现她弄丢了贤妃心爱的宠物可这样毫无头绪的让她怎么找她东跑两步,西跑两步,终不知到底该怎么办。都怪自己大意,都怪打了这个盹,都怪“汪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