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北,我想着这趟我来正是正北,想来京中有学之士甚多,也有那家境与我们萧家相当的,也许能让她说到一门好姻缘也说不定,你说呢,玉珠”先是暗指萧玉芬的婚事不顺与她有关,现下又把话推到她身上来,萧玉珠只能当老太太已经老糊涂了,什么事都要往她身上推。“许是罢。”萧玉珠淡淡一笑。见她含糊,萧老太君笑了笑,“你是当姐姐的,又住在京中,想来也能顾及着自家妹子一点。”萧玉珠哭笑不得,“老祖宗,您也知晓我家中情况的,我能帮上四妹妹什么”“没让你帮上什么,”萧老太君淡淡地道,“只是我这次要前去主家祭老祖宗,不日就回,我这把老骨头来回奔波就算了,就不带你这些妹妹们去了,这段时日,你就帮我看着点,尤其你四妹妹,我听亲家那边说,你夫君认识不少才俊,我听说连闻大学士都对孙女婿赞赏有加,我可听说了,闻学士的么子与你四妹妹年岁相当,且还未订亲。”说来说去,主意打到她家大郎身上了。萧玉珠前面还想着,这萧家的情面她是一定要顾着的,这老人家的脸面,就是不为着自己,她也得为着父亲护着点,可话至如此,萧玉珠也真是退无可退了。“老祖宗,不瞒您说,您头一天来打赏我的两百两银,这些日子全花在您和妹妹们的出行和新添的衣物上了,您来之前赁这屋子,为着孝敬您,我是卖了当初您打发给我当嫁妆的那两个金镯子,对您,玉珠自认是已尽心尽力,您何必再把妹妹的事推到我身上来我家夫郎不过小小一个举人,大人们给脸与他说句话是他的福气,可他又哪来的本事去跟大人们提事您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这事,吕大人一家岂不是更能帮得上忙”老太太不要脸,萧玉珠也只得把话挑明了些事,可就算如此,她这话还是给老太君留了余地,只要老太君让一步,还是能皆大欢喜。自知道老太太是来京中送人后,萧玉珠已经想过,有些事不是她想当然耳,到时候要是没办法,老祖宗不给她脸,她也只能再选了那下下之策。萧玉珠此话一出,萧老太君脸上的笑也没了。她冷冷地看着萧玉珠,“这点小忙你都不帮你可是想清楚了”“孙女儿有什么可想不清楚的”“呵,”萧老太君轻笑了一声,“玉珠啊,我还当你是个明白人,眼睛看得远的,可现今看来,也不过尔尔。”萧玉珠维持脸上笑容不变。“你当你婆家人为何疼着你宠着你”萧老太君敛上的笑,那素日慈和的眉眼之间尽是迫人的戾气,“如若你不是我萧家的大小姐,你要是没有我萧府这个娘家,你看你是什么蠢货”萧老太君自认说得字字能诛人的心,但看到萧玉珠坐在下首,兀自微笑不语,淡定从容,顿时无名怒火大起,她气得胸脯起鼓,拍着胸缓了好一会,咬着牙从牙关里挤着如毒刀子捅人一样狠的话,“我倒要看看,没有娘家,你到时有什么好下场,到时让你哭都没地哭去”、第54章说罢,萧老太君猛咳不止,这时那外面站着的柳婆子扭着肥宽的身体敏捷地跑了进来,口气惊慌,“老太君,您这是怎地了谁气着您了”真被气着的萧玉珠听了这话,嘴边笑意加深,就在柳婆子大叫着丫环去请大夫的话落音后,萧玉珠站了起来。“老祖宗,您自有事,那玉珠就回家去了。”说罢,萧玉珠就往外走。“站住”萧老太君大喝了一声,那气势完全看不出刚才的虚弱。喝罢,她拿起柳婆子手中的茶杯,发力朝萧玉珠砸来。“我砸死你个不要脸的蠢货你就跟你那娘一样愚蠢,低贱”那发狠的声音在厅堂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茶杯落地的声音萧玉珠在回头那看,很迅速地避开了身子,没让杯子砸到身上。“啪啦”声响了一地。“老太君,”萧玉珠眼睛从杯子移到萧老太君的脸上,眼睛亮得吓人,“你刚说什么”萧老太君失口喊了话出来,见萧玉珠那亮得吓人眼睛直盯着她,她不禁后脑勺一凉,但久居上位的权威让她下意识挺直了腰,冷笑出声,“你耳聋听不到我说的”萧玉珠“哦”了一声,她的脸上一丁点的笑意出找不到了,那原本水汪汪的桃花眼里,现在全是一片寒光。“你说我娘什么”萧玉珠朝萧老太君走近,萧老太君的背在这刻一直往后靠。“大小姐”柳三突然开了口要说话。但只一句,她就被萧玉珠的寒如严冬的眼睛盯住了。柳三被骇得下意识不敢说话,但老而成精,她知道这时候不能让眼前这人杀了自己的威风,于是板了脸用特别大的声音大道,“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是想气死老祖宗吗”她说着话,朝门外看去,这时在门边探头探脑的丫环全跑了进来,全围在了萧老太君的身边。“老祖宗”“老祖宗”丫环们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她们惊诧地朝已被她们认定为大逆不道的萧玉珠看来。萧玉珠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桂花让她留在家里带长南,她眼波一动,朝她们扫了一眼,还是往老太君身边走。她一步一步走着,嘴里哼着一串轻快的调子,哼到调子偏轻处,她突然止了嘴,看着萧老太君道,“您还记得这怎么唱吗”“撵她出去,撵她出去”萧老太君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直鼓,突然惊叫了起来。萧玉珠被紧忙来推揉她的丫环推了开去,有丫环打到了她的脸,萧玉珠想也没想,一巴掌狠狠抽了过去,空气中发出了突兀的响声。丫环们被她的狠劲吓得停了手,萧玉珠往后退了两步,这一次,她没再示弱了,她直直地看向萧老太君,淡淡地道,“祖母,您信报应吗”“不信”“您不信我娘在地底下看着您”“您不信,我是信的,我昨晚还梦见了我娘,梦见她的时候跟我哼着这调子,她跟我说,这调子还是她生哥哥的时候您教她的呢,她一直感激您对她的好,得空了,就来看看您”萧玉珠重重地咬住了那个“好”字,看着萧老太冷的眼睛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疯了,疯了,你这个疯妇,休得胡言,还不快快撵了她走。”萧老太君突然回过了神,拿着拐仗直狂舞着往她这边抽来。只是她一个太用力,身子带着拐仗直往前扑,在众人还在愣然萧玉珠奇怪的表现的时候,她重力地摔倒在了地上。“老太君”柳婆子高声哀呼了起来,“老太君,你怎么了了我的老天爷,怎么还不去请大夫,快快去请大夫”“杀人了,杀人了”又有老婆子跑进来,一看到倒在地上的萧老太君,尖着嗓子大叫了起来。狄禹祥收到妻子的信,匆匆赶到了萧家住的地方。“你来了。”萧玉珠一直站在门口,看到那骑车而来的人,清冷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她没想他来得这么快,一个时辰前,她才使了三个铜子叫街边的人去家中传信,家里离这不近,骑马也得半来个时辰,想来他是得了信就快马加鞭过来的。“马是管王守卫家借的”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翻身下了马,一直冰冷的心乍然温暖和了些起来。狄禹祥看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伸手就去摸她的手,果不其然,她的手是冷的。她气到极点,忍到极点的时候,身子就是冷的。“怎地了”他把马栓在了门边的大树上,把她的两手都握在了手中,“出什么事了”“一点小事。”萧玉珠轻描淡写,眼睛往大门看去,见那死死盯着她的两个婆子这时因他的到来躲到了门后,她冷冰冰地一笑,重又调转到了狄禹祥身上,“老太君摔倒了,看样子摔得不轻,大夫刚进去不久。”“怎么摔倒了”狄禹祥摸着她的手皱了眉,“不成,你身子是冷的,得加件衣裳,进屋去罢。”“没事,过一会就会没事。”因他的急切,萧玉珠终于笑开了脸。她人是笑的,但眼睛里浮出了泪光,里面有着无法掩饰的悲伤。狄禹祥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他的妻子自一嫁进来,对他所展露的全是温暖平和的笑容,就算是生气,她都是隐而不露的。可她现在,就好像全身都在哭。“珠珠”狄禹祥皱了眉,声音里全是不解,“哪不舒服““大郎,”萧玉珠长吸了一口气,她觉得她再不跟人说说话,她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她胸口就像被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巨石压了一次,重复了又再重复,她拉着他站在了大树靠墙的里侧,让树身挡了他们的身子,竭力平静地笑着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很聪明”狄禹祥摇了头,摸了摸她冰冷的脸,“没有说过,你从不跟我说你在萧府的事,更何况是你的小时候。”“我小时候真的很聪明”萧玉珠合上他抚在她脸上的手掌,也许是他从没有让她失望过,也许她这一刻真的需要眼前她喜爱的人听她说说话,“我五岁的时候,就能背百首童谣了,你说我聪不聪明”“聪明。”狄禹祥看着她泪水越来越多的眼,他的心也似被她的泪水堵住了一般窒闷,但他知道这时候不是逼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想说,他自顺着她的话往下讲,“然后呢”“我记性很好”萧玉珠抬头眨了眨眼,“我记得自打小的很多事,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谁对我好,谁对我坏,我从来都不会忘掉。”“嗯,这个我知道,”狄禹祥笑着低头,擦去她眼边的泪,“所以我从不敢对你不好,从不敢对你说假话,就怕你记着了,以后不对我好。”萧玉珠这下听得快要哭出来了,她仰着头,眼泪越流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哽咽,“你知道我哥哥吗”“我知道,舅兄名知远,字子高,那字还是当年你外祖康公取的。”这是他们成亲两年多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她少年时不告而别的兄长。“我小时候就是在他的背上长大的,他力大无比,背着我都能爬树,夏天热了,他给我打扇,小时候我性子倔,不喜欢他走路走在我前面,他要是超了我,我就会很生气”萧玉珠这一次是真正的哭了出来,眼中的泪如雨下,“我生气了,他就会蹲下来喊哥哥不对,妹妹罚我”“打小我要什么,他都给我,都给我”萧玉珠哽咽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她张着嘴无声地干嚎着。狄禹祥被她哭得连呼吸都滞住了,无视这是在光天化日的外面,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轻声地安抚她,“嘘,珠珠,我的好珠珠,我知道了,我以后把舅兄找回来还给你,别哭了,啊,乖,别哭了”“可是,有一年,哥哥就走了”萧玉珠紧紧地抓住他的背,竭力让自己把话全说出来,“祖母骂爹爹没用,骂外祖和舅舅一家死得好,骂我娘是个低贱的女人,说我注定跟我娘一样低贱又愚蠢,嫁不到好丈夫,哥哥自那一天后,他就走了,他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留下一封信就走了”“后来,我们怎么找他都找不到,娘死了,爹也就跟死了一样,几年后连吃东西都吃不出咸淡来,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怎么能不知道有什么是瞒得过我的,还有哥哥,我的哥哥,自那天后就不见了,我连好好恨”萧玉珠说着,说着,闭着眼睛软倒在了狄禹祥的怀里,最后一句话淹没在了她的嘴里。在足以把她溺毙的悲伤里,她昏死了过去。狄禹祥紧紧地抱着她,慢慢地跪下了地,把刚刚在他怀中剧烈颤抖的小妻子扶在了怀里,轻轻地抱了她起来他眼睛腥红一片,赤疼得很,他抱着他娇瘦的小妻子站在萧家人住的大门口,那平日温和的脸色变得冷酷了起来,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了鞘的沾血寒剑,浑身都是杀气。那躲在门后看着他们的婆子,只一眼,就不敢再探出头来。、第55章萧玉珠清醒过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狄禹祥。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在她给萧府赁的住处,躺的是前几天她睡在这处的床。“好点了”萧玉珠怔怔地看着他温和的脸,良久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夫君,我失态了。”她道。狄禹祥也笑了笑,摸着她冰冷苍白的脸,“找了大夫看了,说你要好生歇几天。”“知道了。”看着她又恢复了乖顺,狄禹祥心想这样也好,如要他再看一次她那般模样,他可能就真会不顾一切冲动杀人了。他不语,萧玉珠抬眼看得他两眼,把他的手捧着放到心口,她闭眼缓了缓,道,“老太君怎么样了有人来报没有”“没死。”狄禹祥淡淡地道,“还活得好好的。”萧玉珠朝他看去,察觉出了他口气中的冷硬她苦笑了起来,这才发现她是哭诉过了,逃过了那阵快要把她溺毙的绝望,但却把自己的事转嫁到自己夫君身上去了。前有萧二叔之事,现下添上她的想必他对萧府更没什么好想法了。“我去看看她。”萧玉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