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还会给我讲故事。”“那和爸爸比呢”唐亦天虽然心里嫉妒,但嘴上是不会认输的。“爸爸更酷啊”耀灵对爸爸向来是忠心耿耿,丝毫没犹豫就肯定了爸爸的绝对地位。“但是贺叔叔陪我的时间更长。”他张开双臂努力比划,“这么长”说着又伸手把大拇指和食指递到唐亦天眼前短短地比划了一下,“爸爸,这么短”“耀灵”唐先生扶额,“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说你爸爸,这么短”唐亦天打了通电话,让贺东言去买披萨带来医院。贺大少爷对自己沦为送外卖的很不爽但是看在友情没错,谁叫他们是朋友呢的份上,加上他也有那么一点不想上班,加上他也有那么一点想看耀灵,所以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车出发。等贺叔叔送热乎乎的披萨,耀灵开心极了,躺在窗边沙发上玩玩具,时不时就爬起来探头往窗外看看。“爸爸”耀灵叫他,“有救护车”“嗯。”唐亦天放下手里的书,“医院有很多救护车啊。”“为什么要救护车为什么我来医院没有坐过”耀灵的问题总是一串儿地蹦出来,“爸爸坐过救护车吗爸爸会开救护车吗”“如果生了很严重的病,就要坐救护车送来医院。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坐哦。”解答小孩子的问题是一件麻烦事,可唐先生却觉得颇有乐趣。不知道多回答一些问题,会不会他就能变长一点呢“我知道了”耀灵点点头继续望着窗外等披萨,救护车停在右边一栋的急诊大楼前。后门拉开,护士和医生拉下担架床,紧跟其后的是随车家属。小孩子的视力极好,耀灵伸手往窗外一指,小小的指尖戳在玻璃上,“爸爸妈妈坐救护车了”贺东言从披萨店出来,天就突然转阴了。如墨一般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风也急促了起来,他急忙上车往医院赶。才开了没多久,雨点就落下来,开始还是一颗颗地砸在车玻璃上,接着就哗哗地倾斜而出,最后瓢泼而下。马路上的车辆开始缓行,没多久,贺东言就被堵在了路上。车内氤氲了一层雾气,车外是幽暗一片,贺东言决定问唐亦天要双倍的外卖费。手机响起,是唐亦天打来的,贺东言撇嘴,外面下这么大雨,他还敢来催外卖不成事实证明,他真的敢“贺东言你立刻来医院”“我堵车了”贺东言没好气地说,“你再想吃披萨我也没办法”电话那头是唐亦天咬牙切齿地声音,他被捅了那么深一刀,竟然能恢复得这么快贺东言真怀疑他是不是一天就把自己送的两斤虫草都嚼了他说,“那就给我跑过来”耀灵坐在病床上嚼着披萨,满口都是拉丝的芝士,就说这个披萨最好吃了贺东言从卫生间冲了澡出来,从距离医院两条街的地方冒着暴雨狂奔而来,他全身从外到内都湿透了。这会儿他只能套上唐亦天的病号服临时穿一下,等人给他送衣服来。“靠腿长那么长干嘛。”贺东言啧啧嘴,无奈地弯下腰把裤腿稍稍卷了一截,然后坐到床边抓起一块披萨塞进嘴里。唐亦天也太幼稚了因为病房里没人,说不能把儿子托给不放心的外人怕被绑架,竟然就要他冒雨跑来,淋成这德行难道他就不会绑架么绑架都是熟人作案好不好“爸爸去哪了”耀灵确实饿了,吃完一块,抬手又抓了一块,“他不吃吗”“你爸是超人,不用吃饭。”贺东言没好气地边嚼边说,披萨还没凉透,味道不错。“他不是超人”耀灵严肃又认真地为自己爸爸证明,“他是虫虫侠。”贺东言往病床上一躺,侧目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狂风暴雨的声音即使门窗紧闭依旧能听见。人啊,总是觉得自己很强大,可在有些东西面前,人却是那么脆弱,一场暴雨、一场灾难,或是一次疾病,都可以瞬间让人失去生命手术室的红灯还在亮着。韩念坐在走廊上,没有一丝暖色的白灯照得她脸色苍白,纤细的双手握得隐隐透出青色的经脉。唐亦天握住她的手,像握着一块不化的冰。他知道在这种听天由命的时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但除了安慰,真的无计可施。“没事的,会没事的”“都是我”泪水滴落,凉凉地砸在他的手背上,韩念说,“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父亲在她眼前笔直地栽倒在地,她那样质问他、责骂他,却忘记他脑袋有一颗随时会爆裂的动脉瘤呢只要爆裂,就会要了他的命她过激的话语就像坚硬的子弹一样射进他的身体,每一下都足以毙命。“这不怪你。”唐亦天把她揽进怀里,他的胸怀有多暖,此刻的她就有多冷。未知的恐惧像精细的利刃,一刀刀剜进她的心窝,全身麻木得没有痛感,也没有力气,绝望而又可怕,她仿佛可以看见死神举起了镰刀,狰狞地笑着,像是在表扬她,为他送来一条鲜活的生命。“我不知道我应该恨他,可是我为何还会这么害怕,害怕他死”韩念瑟瑟地发抖,明明手术室里的那个男人欺骗了她多年,间接害死了她的亲生父母。收养她却让她扮演一个替代品,他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她被他蒙在鼓里,与唐亦天反目成仇,还差一点被他打掉腹中胎儿。他不仅毁掉了她全部的幸福和美好,还让她的人生都成为了一个荒唐的笑话可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刻,在她本应该欣慰的时刻,她竟然害怕他死害怕他离开人世“因为你知道”唐亦天收紧了手臂,“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把你当做女儿”无论在韩复周眼中,韩念是不是他亡女的替代品,他确确实实爱过她,把一个父亲该给女儿的爱都给了。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他并没有愧对作为一个父亲应尽的职责。“他为什么要对我好呢”韩念宁愿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这样她就无畏地去恨他,而不用像现在这般痛苦折磨。他为什么要一面照顾她,一面又欺骗她;他给予她幸福美满的生活,却又亲手把它捏碎;他叫她思思,他把她扛在肩头,然后重重地丢进了深渊为什么,不能向对其他人心狠手辣时那样对自己呢无情无义,残忍冷血,不要给她任何爱、任何美好、任何过往。那么此刻,她就不会想起他,想起他在下雨天去学校为她送伞,想起他在冬天把她的手握在掌中,想起每一次过马路他都会紧紧牵着她,想起自己生病时他彻夜不眠地照顾唐亦天知道,这已经是韩念可以承受的极限了。她在崩溃的边沿,只差一点点,她真的会撑不下去。就连他,竟然都希望韩复周别死。红灯熄灭,韩念想站起来却双腿无力,一使劲就从长椅上摔倒在地。视线模糊,听觉模糊,一切感官都模糊了起来。她看见蓝色的身影走近,她却看不清,她听见那些字,那些短语,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努力用最后的意识把它们拼成语言。“还好动脉瘤没有破裂,只是血流过快引发剧烈头疼和短暂休克,但是颅内的动脉瘤已经濒临破裂的临界点了,病人不可以再受到任何一分的刺激,否则,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韩念听见“没有破裂”四个字,然后她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过度紧张后的瞬间放松,身体轻飘飘地扬了起来。她听见有人在她耳畔叫她的名字,她很想对他们笑一笑,说自己没事,可是她却累得只想睡过去、art 60韩念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很美好,她知道。但她却不得不让自己挣脱出梦境,从那个温暖的、甜蜜的世界里挣扎出来,跳进寒冷的、残酷的这一边。那里像冰窟,又像无尽的黑夜,但是却有星光指引她前行。她的星光,她的唐亦天。“唔”她睁开眼,明亮的白炽灯晃得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侧脸避让,窗外也是一片通明澄澈。一场大雨后的天空像新染的缎面一般艳丽,韩念很久没看过这样的好天气。“醒了”唐亦天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夜,他的伤口虽然愈合了大半,但一夜熬下来满脸倦容,难掩疲惫。韩念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直身坐起来。她是睡了一夜,可脑海中不断闪现各种各样的画面,以至于她此刻仍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混混沌沌。“恩。”她点头问他“你没睡”唐亦天扶着床边撑了一把站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打发她,“我不困。”“他还好吗”韩念仰望着他问,唐亦天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没事了。人还在icu,不过据说今晚就可以出来了”韩念低下头,无力地绞着手指,她本以为泥石流已经触碰到了她对父亲最坏的了解,却没想到,她还是太傻了。她不可能,或者说,不敢去想她的父亲竟然连她也骗了,还骗了那么多。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你还记得吗你和我说过,我做的一切是多么荒唐可笑现在看来,它比你想得还要荒唐可笑。”“小念。”唐亦天坐到床边揽住她,“这都过去了。”“可是我过不去”韩念环抱着他,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那里是最宽厚温暖的港湾。母亲去世后,韩念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父亲,离开唐亦天的时候,她依然相信她还有父亲。可她曾经有多么坚定那个信念,如今就有多么讽刺。她不是天真的少女,受不得半点打击,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她不会为此矫情地哭泣。她只是不曾想过,骗她的人,是她最亲的亲人。“我想出去走走。”她说,“带着我,还有耀灵,我们离开好不好去澳洲或者南非你以前说过会带我去一次”唐亦天扶住她的双肩,她低着头回避他的目光,像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逃避直视,逃避面对。“小念,你得待在这里。”“为什么”她抬起眼,澄澈的双眼闪动着水光,写满了哀求,“为什么不让我走”“因为你必须面对。”唐亦天认真地说,“我知道很难。但是我们都会陪着你。”“可是我不想知道。”韩念一眨眼,泪水就滚落在浅蓝色的被单上,深了一小块。“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想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她接受他是一个坏人,但能否别让她去了解细节,她怕还要知道更多。“你不一定追究什么,但你应该陪他到最后。”他收紧了手掌,像一个沉稳的兄长,给予她坚强的后盾,却也要让她学会独立面对。“因为如果不那么做,你会一辈子后悔和痛苦。”唐亦天看着她,深邃的眼像星河一样璀璨,在那里,慌乱得想要逃离一切的她也平静了下来。浅浅的吻落在她的额上,“别怕。”虽然韩念曾不止一次想过死亡,却从未真真切切体会过死亡。那种在生与死之间走一场的感觉,她无法想象。是像白天突然变成黑夜,还是像沧海化作桑田在一瞬间,看透一切韩复周醒来的时候,眼前不再是灰墙铁窗,周围的一切,都是明亮的。亮白、浅蓝,像天空一样素净。头还隐隐地疼,鼻腔中的导管和身侧的仪器告诉他,他最后的记忆并不是梦,他是真的在一瞬间,头痛欲裂,然后天旋地转倒了下去,。他稍稍侧脸,就看见坐在病床边的韩念和唐亦天。耀灵在唐亦天的怀里像只不安分的小猴子爬来爬去,看到韩复周醒了,他是一个叫出声的人。“外公”那声音清脆极了,像是有无限的活力。韩复周努力牵动嘴角,让自己笑了一下。耀灵从爸爸怀里跳了下来,小手扶着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老人,关心地问,“外公,打针疼吗”“不疼”韩复周张口,接着呼吸管,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却多了一分慈祥。韩念不知道,她还能否用“慈祥”这个词来形容他。“外公真勇敢。”耀灵竖起大拇指,“妈妈会表扬外公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吃炸鸡”唐亦天笑着起身,一手把耀灵夹到腋下,俯身对韩念说,“我先带他出去,太吵了。”病房门关上,一室安静,只剩下沙沙的呼吸声。韩复周像是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那双锐意的眼眸变得浑浊起来,瞳孔中的亮光消失了。韩念知道,那是他曾经有的、即使在深牢大狱也不曾放弃的野心。它终究如流星一样陨落了,韩复周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希望,起码他不可能再从她这里得到希望。而除了她,他在这个世上,还能依靠谁呢“我的病很严重吗”韩复周问她,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想知道。韩念无奈地点点头,不知为何就红了眼眶。她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没有范心竹的果断,也没有韩复周的狠心,她只是一个伪装坚强的人。韩复周看向白净的天花板,这里太过干净,竟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小念。小念不是她的名字,是我给你起的名字”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并不完全是她。虽然我思念她,但是我知道,你是你,她是她。我承认在